从山贼到水寇:水浒传的前世今生(知趣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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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洞庭波涌连天雪

“水浒”之名出《诗经》

检讨《水浒》一书得名,可以追溯到《诗经·大雅·绵》。这是一首周民族的史诗,全诗九节,叙述周人为躲避夷狄侵扰,在古公亶父(周太王)的率领下,从豳地(今陕西旬邑西)迁徙至岐山(今陕西岐山县)的史实。

诗的第二节有“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的诗句。据《毛诗故训传》解释:“浒,水涯也。”“水浒”的本意即水次、水边。诗中所说的“水浒”,是指漆水、沮水的涯岸;而岐山即处于二水流域之间,地称“周原”。此后周民族在这里繁衍生息,羽翼渐丰,并向殷商中央政权发起挑战,最终取而代之,建立了周王朝。“水浒”一词也因而被赋予“反抗者根据地”的特殊含义。

《诗经》中的这首诗还因另一部儒家经典《孟子》的引述而传播广泛、尽人皆知。《孟子·梁惠王章句下》不但全文引述了“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的诗章,还讲述了古公亶父(文中称“大王”)率族迁徙的历史传说:

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去邠,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

这里所说的“邠”,即豳地。而在古公亶父举族迁徙的必经路线上,恰好也有一座梁山。——中国传统疆域内的梁山不止一处,这一座位于陕西泾水以西、渭水以北。比起山东梁山,它的“资格”要老得多;山东梁山是迟至汉代方得今名的。明嘉靖《山东通志》卷五“山川上兖州府”:“梁山在东平州西南五十里寿张县界,一名刀梁山。……或曰,本名良山,《史记》孝王北猎良山。又古邑名曰良,汉县名曰寿良,皆以此。”余嘉锡《宋江三十六人考实》附《梁山泺》谓:“然则良山改梁山,亦避赵孝王讳也。”

《孟子》在宋代即被列为“四书”之一,是读书人的必备典籍。而“梁山”“水浒”等字样又同时出现在这部为人熟知的儒家启蒙读物中,其对小说命名的启迪作用,不言而喻。当时的读书人自会对“水浒”一词心领神会,进而把握小说命名的言外之旨。

为水泊梁山“画影图形”

“水浒”之名得之于水,宋江等人啸聚于水泊梁山,就水而居,藉水自保,以水泊为依托展开反抗官府的斗争。书中若没有这派宽广浩渺的水面,故事也便失去独有的特色,连书名也失掉了依据。

然而事实是,历史上的宋江等人冲州撞府、转略十郡,多以陆战为主。史传对宋江的称呼,或称“山东盗”“京东贼”,或谓“河北剧贼”,有时也称“淮南盗”“山东盗”之称出宋李埴《皇宋十朝纲要》,“京东贼”出宋方勺《泊宅编》,“河北剧贼”出宋王应辰《文定集·显谟阁学士王公墓志铭》,“淮南盗”出宋王偁《东都事略》。,随其出没之地而定,显示着义军流动作战的特点。

奇怪的是,文献虽也提到义军在山东一带的活动,却没有宋江兵过梁山泊的记录《泊宅编》卷五提到“京东贼宋江等出入青、齐、单、濮间”,却恰恰没有提到梁山泊所在郓州。按齐、单、濮诸州均与郓州相邻。,更无在梁山泊安营扎寨的记载。——宋江以三十六人起事,人多时也不会超过几百人;关于历史上的宋江义军人数问题,历来聚讼纷纭。或谓确实只有三十六人,或谓三十六是头目人数,下面还有千军万马。笔者同意这种观点:三十六人当是初起时人数,以后或又有所发展。但从其流动作战的方式看,人数终不会太多。本书第一节注②《显谟阁学士王公墓志铭》中提到沭阳县尉王师心以一县之兵即能邀击宋江并大败之,即是明证。或谓宋江能令“官军数万莫敢婴其锋”,人数必然不少。然而北宋的王伦起义,南宋的茶商军起义,都只有几百人,也都使官军难以应付。游击战术机动灵活,官军大部队反而不能奈何它。“打了就跑”的游击战术几乎是其唯一的选择;若要筑寨守险,则无异作茧自缚。

也就是说,历史上的宋江起义,并不符合《水浒传》以“水”为特征的斗争模式。那么小说家又是从何处得到“水浒”式农民起义的蓝本呢?推想之下,那多半是见诸载籍的文字材料,且从作者对农民起义的一贯兴趣可知,素材多应来自一场农民战争。

我们不妨根据《水浒传》所叙述的故事,将这样一场起义“画影图形”,简笔勾勒,以期按图索骥,寻本溯源。

(一)这场起义发生在一处水乡泽国,义军依山傍水构筑了固若金汤的山水寨栅,借以抗拒官军。

(二)起义规模宏大,义军兵马数以十万计。成员的籍贯也不限于本乡本土,还包括远域流民、他乡浪子,体现了“八方共域、四海一家”的鲜明特点。

(三)义军的基本群众多应为农夫、渔父。其首领的成分较为复杂:市井豪侠、投诚官军、乡绅文士、三教九流,几乎无所不包。

(四)义军首领多达数十、上百人,其最高领导层几经更迭,最终形成稳固的领导核心。

(五)起义旷日持久,长达数年,被统治者视为“腹心大患”。

(六)统治者为镇压这次起义,动用了包括水、陆各兵种在内的官军,还在水战中使用了先进的战具,如海鳅船之类。但历经多次征讨围剿,总以官军的失败告终。

(七)统治者在动用武力镇压的同时,还辅之以招安、利诱等措施,并收到实效。

(八)起义被瓦解后,善后工作有条不紊,没有酿成血腥屠杀的结局。

以上八点,涵盖了小说所描摹的梁山起义的各个侧面。在《水浒传》成书之前,设若有一场农民战争符合以上各项条件,则无疑应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

钟相何许人也?

摊开中国农民运动史,我们惊奇地发现:南宋初年由钟相、杨幺发起领导的洞庭湖农民大起义,几乎符合上述全部条件!

为了对文学(《水浒传》)及历史(洞庭湖起义史实)作宏观的把握与对照,我们不得不腾出一些篇幅,将洞庭湖起义的史迹作一个大致介绍。对于大多数熟悉《水浒》的读者来说,洞庭湖起义的史料显然要陌生得多。

洞庭湖起义发生于南宋建炎(1127~1130)、绍兴(1131~1162)年间,然而这场农民运动的酝酿,早在北宋末年就开始了。

起义的首倡者钟相是荆湖南路鼎州武陵县(今湖南常德县)唐封乡水连村人,钟相是一位宗教传播者;可惜其所奉何种宗教,今天已无从考稽。(笔者曾撰文考证,钟相所传播的宗教,很可能是传自域外的摩尼教。该文作为附录,附于本书末尾。)

作为宗教传播者,钟相擅长宣传鼓动工作,自称“天大圣”,夸说自己本领通天,能救人疾患。他聚众宣传说:“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三朝》卷一三七。这种宣传,对于为贫困所苦的广大农民群众有着怎样的吸引力,是不言而喻的。

据说凡信奉其法者,可保“田蚕兴旺,生理丰富,应有病患,不药自安”岳珂《金佗粹编》卷二六《百氏昭忠录》卷一〇《鼎澧逸民叙述杨幺事迹》,本书中或简称为《杨幺事迹》。。于是环湖数百里的百姓,都自带干粮前往拜谒,称为“拜爷”。信徒们还“赍送金帛钱物,积累无算,道路填委,昼夜不绝”。经过二十年酝酿积累,钟相在威信极大提高的同时,也获得巨大的经济利益,由此“家赀钜万”《三朝》卷一三七。

靖康二年(1127),金人攻破开封。钟相响应朝廷号召,组织了一支三百人(一说五百人)的“忠义民兵”队伍,由其子钟子昂(又作钟昂)率领,参加了邓州“南道都总管司”的“勤王”大军,兵发南京(归德府),入卫王室。然而康王赵构对各路民兵心存疑惧,他刚一即位,便要求各路民间武装放下刀枪、“各著生业”,将他们打发回原籍岳珂《金佗粹编》卷二六《百氏昭忠录》卷一〇《鼎澧逸民叙述杨幺事迹》,本书中或简称为《杨幺事迹》。

钟氏父子并未严格执行朝廷命令。钟昂回乡后,父子二人见世事纷扰,百姓难于自保,于是在本乡天子冈设立寨栅,添置兵器铠甲、旌旗仪仗,把这支合法建立的民兵队伍,发展为结寨自保的地方武装。地方官府无力保证百姓的安全,对此采取了默许的态度。虽然钟相一度被人告发,以“私置武器”罪受到编管处分,但不久即被放还,依旧“聚集妖党如故”岳珂《金佗粹编》卷二六《百氏昭忠录》卷一〇《鼎澧逸民叙述杨幺事迹》,本书中或简称为《杨幺事迹》。

紧接着便发生了战乱。女真侵略军的烧杀劫掠使洞庭湖地区遭到严重破坏,而宋军散兵溃卒的骚扰同样让百姓胆战心惊。一些官军蜕变为半兵半匪的“军贼”流寇,如李成、李宏、马友、曹成等团伙,长期盘踞在洞庭湖地区,为害甚烈。洞庭湖周围的潭州、岳州、鼎州、澧州一时残破。百姓家徒四壁,还得交租交税,供养臃肿无能的政府屯驻部队。钟相就是在这样的情势下,举起义旗。

钟相武装在起义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也曾受控于官府,跟随鼎、澧路兵马都钤辖唐悫赴荆南守卫。但随着军贼孔彦舟匪军的到来,唐悫临阵脱逃,民兵失去官府控驭,变得群龙无首。钟相民兵的活动,也很快由抗击流寇、保卫家乡,转变为对官府的攻击。自此,义军开始劫掠弃城出逃的地方官员,又放火焚烧官衙、城镇、寺观、神庙及豪强大户之宅;杀戮所及,包括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等;其间也难免有出于私心的报复仇杀。

义军内部统以“爷儿”相称,把朝廷法典视为“邪法”;又将杀人称作“行法”,劫财说成“均平”。生病的人不许服药,死者也不准行丧。这一切,显然带有浓厚的宗教法规性质。

钟相在荆湖地区的崇高威望此刻发生了效力。这位宗教领袖振臂一呼,荆湖百姓群起响应。鼎州的武陵、桃源、龙阳、沅江,澧州的澧阳、安乡、石门、慈利,荆南的枝江、松滋、公安、石首,潭州的益阳、宁乡、湘阴、安化,峡州的宜都,岳州的华容,辰州的沅陵,环湖十九县顷刻成为义军天下。桃源县知县钱景、澧州知州黄琮、澧阳县丞叶畲等,都死于义军之手。宋《中兴圣政》卷七《高宗纪》。

不过起义不到两个月,领袖人物钟相就被俘身死。曾遭义军重创的军贼孔彦舟偷袭得手,钟相及其子钟昂、钟全、钟绪等,全被擒获,随即遭到杀害;《宋会要辑稿》第一七八册“兵”一三“捕贼”下。只有另一子钟子仪逃脱。

钟氏父子被俘后,孔彦舟“乃造法物仪仗,张大其功”。后钟相被杀,“所造法物亦散失”《三朝》卷一三七。——所谓“法物”,即指帝王仪仗、祭器等。又据《中兴小纪》等书记载,建炎四年(1130)二月,钟相曾在天子冈建立政权,定国号为大楚,改元“元载”(一说“元战”)。

然而由“乃造法物仪仗,张大其功”等记录可知,所谓钟相建号称王之说,很可能是出于孔彦舟的栽赃陷害。孔彦舟因擒杀钟相,也确实捞到政治资本;他随即被朝廷任命为“利州观察使、尚书考功员外郎”,以表彰其“剿灭叛贼钟相之劳”《宋会要辑稿》第一七八册“兵”一三“捕贼”下。

钟相虽死,他所点燃的洞庭湖农民斗争烈火并未就此止熄。据南宋《鼎澧逸民叙述杨幺事迹》(下或称《杨幺事迹》)记载,钟相死后,孔彦舟匪帮移军他往,身后留下一座尸骸枕藉的鼎州城,同时也留下了一处权力真空。于是钟相手下头目(钟相余党)杨华、杨幺、杨钦、刘诜、周伦、夏诚、刘衡、黄佐等人各为头领,占据龙阳县,在所居水乡拉起队伍,构筑营寨。又到城中搬取府库中劫余的钱物、粮米、木材之类,从此聚义湖中,拉开了洞庭湖斗争第二阶段的序幕。

杨幺聚义洞庭湖

不久,朝廷新委派的鼎、澧镇抚使程昌㝢带领军马前来赴任。官军一入境,便因强抢牲畜家禽,与鼎口江百姓发生纠纷。

水寨群雄乘机而动,杀了作恶官军,把这位“程吏部”的金银细软抢掠一空,连他的小老婆也抢了去,给义军首领钟子仪做了压寨夫人。——“子仪”一作“子义”,是钟相的小儿子,此刻被杨幺等拥为领袖。《建炎》卷三二。义军一不做、二不休,还放火烧了鼎州城的官私屋宇,让新官上任的程昌㝢竟无处坐衙!

程昌㝢对义军恨之入骨,却又作出一副宽宏大量的姿态,派人到龙阳县水寨招谕义军首领,要他们“放散徒众,著业耕种”;声称“以前鼎口江作过之人(指在鼎口江劫掠官军的人),一切不问”《杨幺事迹》。

富户出身的水寨头领杨华禁不住诱惑,率先接受招安;日后被授予修武郎、阁门祗候,“添差临安府兵马都监”宋《中兴圣政》卷十五。。而以杨幺为首的大部分义军头领却坚持斗争,不肯就范。经过这番分化,本来各自为战的诸路水寨英雄,逐渐结成联盟。杨幺继钟相之后,成为这一义军联盟的核心人物。

据《中兴小纪》卷十三记载:

(绍兴二年)时鼎寇杨幺、黄诚,聚众至数万,幺主诛杀,诚主谋画,据江湖以为巢穴。其下又有周伦、杨钦、夏诚、刘衝(一作衡),分布远近……大率伦、钦虽各有寨,而专恃船以为强。诚、衝虽各有船,而专恃寨以为固。

面对义军的对抗,程昌㝢现出凶相。针对“水贼”的作战特点,他征集木材,着手打造新式战具——车船。这种舰船可视为现代轮船的前身,船两侧装有桨轮,以人力踩踏驱动。车船大者装有二三十具桨轮,可载士兵千人。其行如飞,称雄水上。

然而先进的车船并未增加官军的胜算,当官军驾车船进攻芷江(今沅江上游)夏诚大寨时,由于河道窄浅,庞大的船体运转不灵,结果车船全部落入义军手中。义军还俘虏了车船设计师,并依样打造大批车船,形制规模远在官军之上。这场大战历时七十余日,官军一败涂地,元气大伤。

这以后,朝廷又于绍兴三年(1133)派遣天武捧日四厢都指挥、神武前军都统制王任荆南府潭、鼎、澧、鄂等州制置使,率所部军马三万人开赴洞庭。朝廷还下令湖南北所有屯扎部队一律受这位王太尉的节制,又增派健康府水军正副统制崔增、吴全率水军万人与王水陆并进,讨伐义军。

然而程昌㝢心怀鬼胎,不肯与王精诚合作。人地生疏的王只好孤军奋战。初时水陆并举,也曾连破义军寨栅,小胜不断。但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官军很快就尝到义军的厉害。鼎口石牌一役,崔增、吴全中了义军诱敌深入之计,在义军车船的围攻下,一万名水军被杀得片甲不留,崔、吴两位统制也“战亡溺水”。《杨幺事迹》。

接着,在绍兴四年(1134)夏天,义军首领杨钦趁湖中涨水之际,率船攻打官军社木大寨;程昌㝢既不肯发兵救援,又不同意守寨官军撤离,最终导致寨中五百官军全部被杀。经此两番败绩,官军再不敢轻举妄动。

岳飞八日定湖湘

南宋朝廷终于认识到洞庭湖义军对其统治所构成的巨大威胁,决定调遣精锐之师“岳家军”开赴洞庭,镇压起义。身兼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的权臣张浚,也同时在荆湖地区建立都督行府,监督岳飞的军事行动。

岳飞被任命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充神武后军都统制,并获赐铜钱十万贯、布帛五千匹。朝廷还为此筹划了充足的粮草供应,并颁给金字牌旗榜十副,作为招安之用。绍兴五年(1135)六月,岳飞兵至鼎州。

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岳家军,自非程、王的骄兵馁将、乌合之众可比。而岳飞的用兵之道,又远在中兴诸将之上。他与张浚取得共识,先派人携黄榜到义军营寨进行招谕。黄佐等头领慑于岳飞威名,率先接受招安,并受到优厚的封赏。然而大多数义军将领仍在徘徊观望,招抚效果并不明显。

此时北面又传来金人将欲南侵的消息,朝廷急令张浚、岳飞还朝,以布置防御金兵事宜。镇压洞庭起义的军事计划,眼看要夭折。

岳飞不同意朝廷安排,他早已成竹在胸,向张浚保证“八天破敌”。岳飞在制定军事计划时,也曾考虑过水上进攻的策略,但不久便听从谋士建议,扬长避短,改以陆攻为主,并制定了“以水寇攻水寇”的方案。宋岳珂《金佗粹编》卷六“行实编年”卷三。

岳飞先派遣地方将领任士安率小股官军出战,引诱义军出战,然后发动伏兵掩杀,首战告捷。

官军乘坐缴获的义军船只深入洞庭湖。这年冬天连续干旱,洞庭水浅,车船难以施展威力。义军头领见大兵压境,纷纷投降,连最称骁勇的杨钦,也受黄佐之招率众归附。接受招安的还有全琮、刘诜等。然而杨幺依旧坚持反抗立场,不肯低头。

于是岳飞派人砍伐君山巨木编成木筏,堵塞湖中港汊,进一步限制了杨幺车船的活动范围。又在上游投下大量腐烂草木,使之顺流而下,淤积在水浅处,以阻塞车船桨轮。

官军乘坐木筏,以牛皮遮挡矢石,接近车船,并用巨木撞击杨幺座船。杨幺见大势已去,先将钟子仪推落水中,自己也跳入水中,但随即被官军擒获。一说钟子仪为黄诚、周伦所挟持,投降官军。见熊克《中兴小纪》卷十八。杨幺被拖上官军大船时,已经奄奄一息。押至岳飞面前,犹叫了几声“老爷”——“老爷”是义军对钟相的尊称;可见杨幺对钟相的忠诚,至死不泯。

岳飞杀掉杨幺,又一举攻克夏诚大寨,活捉夏诚。黄诚、周伦、刘衝等也纷纷投降。自岳飞发动攻势之日算起,至此刚好八天。而洞庭湖起义从建炎四年(1130)二月钟相揭起义旗,至绍兴五年(1135)六月为岳飞剿灭,历时五年,至此才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