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冠词的用法和语值
2.2.1 定冠词的用法和语值
2.2.1.1 直接回指和间接回指
西班牙皇家语言学会（Real Academia Española, RAE）的《新编西班牙语语法》一书指出，“定冠词最常见的功能便是回指，在回指中，定冠词引导的有定名词短语的所指通过与前文中的某个成分的联系而被识别”（RAE, 2009：1046）。如果冠词在文中指的是同一个人或物，便是直接回指；如果冠词所引领的名词短语是通过词汇或语用特征而与前文某个成分建立联系，便是间接回指。在直接回指中，对某个人或物的第二次提及可以通过定冠词实现，此时可以维持原名词不变，也可以加上一定的修饰语，当然也可以用原名词的近义词、下位词或上位词来替换（RAE, 2009：1046）。在这些情况下，带定冠词的名词短语和它所回指的词之间存在一种“照应性”（correferencia）。Yang（2001）将其定义为定冠词的指代照应功能。我们以《新编西班牙语语法》中的几个句子为例来看看定冠词的这一用法：
（2）Quiere comprarse un escritorio para guardar sus memorias, una casa para guardar el escritorio y un jardín para guardar la casa. （Paso, F., Palinuro）
（3）Yo empecé a soñar con un tipo que atravesaba un campo de huesos y el tipo en cuestión no tenía rostro.（Bolaño, Detectives）(3)
（4）Antes de salir me dieron una pócima de bromuro de potasia．Llegué a la Voz de la Patria con dos horas de anticipación y el efecto del sedante me pasó de largo.（García Márquez, Vivir）
（5）Al cabo de un rato se asomó un hombre tan quemado por el sol que parecía negro. [...]El tipo nos miró．（Bolaño, Detectives）(4)
在例（2）和（3）中，名词短语el escritorio、la casa、el tipo en cuestión所对应的是与名词短语un escritorio、una casa、un tipo完全一致的实体。在例（4）中，名词短语el sedante（镇静剂）是la pócima de bromuro de potasia（溴化钾药水）的近义表达，而在例（5）中，回指是通过上位词来实现的。
与直接回指相反，间接回指通常指某个虽然是第一次出现，但可以通过说话者和听话者共有的信息来对其有定性进行构建的有定实体。也就是说，这类回指通常发生在第一次出现某个参照，却有明显的隐喻或者暗指时，比如：
（6）Llegamos al pueblo. La iglesia estaba cerrada. (5)
RAE（2009：1047）提到，目前有很多语法学家用“锚”（ancla）这一术语来命名“在第一次话语提及中就以有定形式出现的相关性但非指代成分”。尽管在这些情况下，名词短语和它的相关成分可能并非指向同一个实体，但两者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定冠词经常可以放在一个表示整体中的‘部分’‘片段’或者整体的‘构成元素’的名词前面，整体名词短语就是有定名词短语的‘锚’。”（RAE, 2009：1047）比如下面这个例子：
（7）Encontré una casa de marineros/la puerta abierta, la mesa puesta después de la contraseña y los abrazos.（Díaz, Neruda）(6)
构成“锚”的名词短语可以是无定的，也可以是有定的，尤其是依据上文的语境其参照可识别时，如：
（8）El drama del árbol con las ramas que se rompen, con los frutos que caen［...］（Gamboa, Páginas）(7)
我们可以发现，间接回指的特征之一是［如Escavy Zamora（1999）所说］其呈现的参照是已知的或是可被推断的，虽然在前文中并没有明确地提及过，正如例（8）中el árbol（树）、las ramas（枝叶）和los frutos（果实）的关系一样。《新编西班牙语语法》（2009：1047）将这种〈部分-整体〉的关系定义为“分体法”（Meronimia）。值得一提的是，另一种间接回指的结构关系是〈存在-属性〉。皇家语言学会解释说如果前文中提到了名词un guiso（菜肴），就可以用定冠词来引领el olor（气味）。还存在另一种关系，即〈行动-结果〉，比如我们在谈及una acción punible（应受惩罚的行为）之后，显然有可能提到名词短语el castigo（惩罚）。我们可以看到，间接回指所连接的关系通常是语用属性的，但有时也可以用句法上的补语形式来体现，比如el olor = el olor del guiso。此外，RAE（2009：1049）提到的另一种回指关系是〈原因-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有定名词短语的重建过程需要描述一个事件，而这一事件的呈现是通过一些信息，但句法结构中不一定包含这些所需的信息条件，比如：
（9）La presencia de su nieta en la casa dulcificó el carácter de Esteban Trueba．El cambio fue imperceptible, pero Clara lo notó．（Allende, La casa de los espíritus）(8)
在这句话当中，我们并不将el cambio（变化）理解成el cambio de la presencia（出现的变化），而是理解成el cambio en el carácter de Esteban Trueba（Esteban Trueba性格的变化）。因此，我们可以说“有定名词短语和允许定位到该名词短语的表达之间的连接需要一定程度的语法调节，句法可以提供这种语法调节，有时是以直接形式，有时是以间接形式”（RAE, 2009：1049）。
通过间接回指机制，作者或者说话人可以使论证进展得更顺畅，而无须每次引入新元素或成分时都重提名词短语所指的对象。我们知道，要将一个名词短语变得可识别，需要唯一性这个条件，但也存在特殊情况：
（10）El mozo que le trajo el caballo enjaezado y le ofreció el estribo era desconocido para José Hilario.（Britton, Siglo）(9)
在例（10）当中，很显然，马不可能只有一个马镫（estribo），也就是说，定冠词所带名词并不指其所能指的唯一实体。皇家语言学会还列举了类似的例子，比如我们常说levanta la mano para hacer preguntas, 但很少遇到levanta una mano的情况。实际上，这里定冠词所带名词短语mano（手）的所指与“人”之间存在不可分割的所属关系。这种关系在西班牙语中通常用定冠词来表示。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这也并不是完全不变的，具体冠词的选择得根据上下文语境的表达意义来定。RAE（2009：1051）举了另外一个例子：se mordía una uña viendo fascinada el espectáculo。在这个例子中，我们强调所指名词的数量，是una uña（一片指甲），而非两片或者三片。因此，我们得出结论，在类似上述这种由不定冠词构成的名词短语结构中，其复数带定冠词形式通常可以被解释为某个更大整体的成分。
当然，定冠词在习语结构中的使用，或者说在复杂谓语句中的使用也不容忽视。《新编西班牙语语法》（2009：1051）解释说dar a alguien la mano（给某人手）的意思为“以此种方式打招呼”，abrir la mano（打开手）意味着“减缓严苛”，而echar una mano a alguien（向某人伸出手）则含有“帮助别人”的意思。因此，在这些情况下，我们非常明确地选择定冠词或者不定冠词，而不是随意交替使用。还有一些其他的动词短语，尽管可能不是固定搭配，但也指一些不会轻易改变的行为。我们也将它们看作复杂的谓语表达，如tomar el metro、pasear por la calle、leer el periódico、ver al médico、meterse en la cama等。不难发现，el metro可以由其他表示交通运输方式的名词代替，la calle也可以换作其他的空间范畴等，它们的共同特点是共享且公用的。
根据RAE（2009：1052）所说，文学语言中使用间接回指功能的频率要远远高于口语表达，因为文学作品的作者更倾向于邀请读者在先前话语没有提及的情况下进行推理或对人物形象进行再创作，比如：
（11）Ha comenzado a llover. Unas palomas buscan refugio en la torre de la iglesia；huele a establo y a leña.（ABC Cultural, 13/12/1991）(10)
有时，回指关系中对先行词的身份识别依靠的是对话双方的语言词汇能力和共有常识，比如下面这个例子：
（12）Cuando la división alcanzó la collada[...], el único hombre que conocía algo el terreno trató de poner una serie de objeciones al avance. (Benet, Región)(11)
在这个例子中，根据读者的常识，la división这个词应该指的是和军队相关的概念。
间接回指还可以是有定名词短语和前文中某一句话的关联，这通常用在表达提供或再现信息的名词上，比如：
（13）Antes de regresar a la capital del Imperio, pasaría por Ginebra donde, por primera vez y última vez, rompería la tradición y la leyenda [...]．El hecho ocurriría en 1910．（Moix, A. M., Vals）(12)
在例（13）中，有定名词短语el hecho指的就是前文中的画线部分（rompería la tradición y la leyenda），更确切地说，这个部分是对名词el hecho的一个解释。对于一些语法学家来说，el hecho所带的定冠词因为前一句话的存在而合法。还有一些语法学家分析其句法结构，指出“这其实是删除了名词的补语成分，比如在'El hecho ø ocurriría en 1910.'中，其实省略的ø就是前文中的画线部分”（RAE, 2009：1057）。
2.2.1.2 定冠词的语内照应功能
皇家语言学会（RAE, 2009：1054）将定冠词的语内照应功能定义为那些带有一定修饰语或者语内补充成分的名词短语，这些修饰语或补充成分使得这一名词短语在首次提及时就变得具有有定性。换句话说，定冠词的使用使名词的参照变得可识别，而这种识别依靠修饰语或者补语成分得以实现，如下面的例子：
（14）El laboratorio catalán para el que trabajaban los dos ingenieros estaba especializado en aparatos de esa clase.（Gopegui, Real）(13)
尽管el laboratorio在这里是第一次出现在话语场景中，但因其所带的关系从句的出现，读者是可以找到其所指个体的身份参照的。
《新编西班牙语语法》（2009：1056）列举了这样一个例子："El coche chocó contra la pared de una casa."我们发现在这里定冠词的使用la pared并非表达类指，而且这里的用法非常类似于回指，因为la pared和una casa之间似乎有着〈部分-整体〉的对应关系。然而，我们注意到，la pared（墙）实际上指的是名词短语una casa（房子）的构成内容，因此我们把它看成语内照应的一种，也就是说，我们将名词短语包含的信息的首次提及用定冠词来表达。
另有一种特殊的语内照应，我们称为“宾补/使役功能”（uso factitivo），在这种用法中，“冠词之后出现的补语成分的语义属性使冠词的出现得到合法化”（RAE, 2009：1059），如下例：
（15）¿Tienes sentido el que volvamos a discutirlo？（Plaza, Cerrazón）(14)
在这样的情况下，定冠词后接名词性从句，且从句中的动词为虚拟式，即其所表达的语义为假设。类似的，冠词后也可以接陈述式的从句，表达真正的事实。我们将这一用法看作语内照应的一种，因为这里用定冠词的原因是后接从句的内容是整个结构所需的信息内容。
根据塞万提斯学院的定义，“语内照应是非显性表达话语连接的一种非常基本的语言机制，是保证话语线性表达的基本要求，组成了文本网络的基本语言单位的衔接关系”(15)。总之，定冠词这种类型的语内照应用于表达对于读者来说已知的信息，即其参照的实现基本依靠读者的语言外知识。
2.2.1.3 定冠词的物主表达用法
定冠词的重要语值之一就是其表达物主的功能，即定冠词的出现可以使先行名词短语和冠词引领的名词短语之间的物主关系得以实现。Hoyos（2012：1）提到，冠词在指定身体部位、功能及财物或者句中含有tener、regalar、vender、prestar、comprar、robar及其他含有所属意味的动词时，冠词便获得了表达所有权的语值，表示人与物之间的因果关系或归属关系。
在西班牙语中，我们常使用类似abre los ojos、fruncía el ceño、dobló la rodilla这样的表达。在这些结构中，名词短语指向身体的某一部位，并作为动词的直接宾语出现，表达某种自然运动或特征。这就是我们所称的定冠词的物主表达。
（16）Ella asomó la cara por la cortina abierta y le ofreció la mejilla．（Uslar Pietri, Visita）(16)
在例（16）中，我们用定冠词la cara和la mejilla来引领身体部位名词，而不用su cara或su mejilla, 因为句子的主语ella已经清楚地表达所有者，而名词短语la cara（脸）和la mejilla（颊）的所指是主语的构成部分。根据RAE（2009：1059）所说，和其他的物主结构不同，与定冠词搭配的名词短语不能转让其归属权给其他物主。由此，我们发现，例（16）中还使用了表达物主的动词，再次确认了其对定冠词引领的名词短语的拥有关系。对于像例（16）这样的句子，Alcina＆Blecua（1975：566）总结说，“定冠词在此用于指人身体的一部分、生理功能、惯常习惯或是人类功能习惯等”。Feijóo（2002：58）将这类表达定义为“不可分割的所属”。在这样的结构中，被拥有的对象与拥有者之间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不仅在句法上，而且在语义和概念上也是如此。
根据RAE（2009：1062）的规定，定冠词的物主表达用途的另一特征是在一些情况下，带定冠词的名词短语的所属性是物主或共情与格，如在句子 "Se le durmió la pierna." "Te lloran los ojos." 中。在这里，定冠词表达的是一种独立于个体之外的物体，而非不可分割的占有关系。还应提及的是如"Perdió la cabeza. (Perdió el juicio.)" "Se te va a caer el pelo. (Vas a recibir una sanción grave.)"这样的例子，定冠词所指的身体部位实际上是表达转喻的意义。
除此之外，定冠词还可以表达某些物体的所属关系。皇家语言学会将这种用法定义为“个人范畴”（ESFERA PERSONAL）。在这一概念下，我们可以用定冠词来表达个人范畴内拥有的某个唯一实体物，如：
（17）¡Alejandro, se nos quemó la casa！（Jodorowsky, Danza）(17)
RAE（2009：1064）总结了一些定冠词物主表达的基本结构，比如〈主语-直接宾语〉（levantar la mano）、〈间接宾语-主语〉（le duele la cabeza）以及〈间接宾语-直接宾语〉（le curaron la herida）。然而，不能忽视的还有以下结构：有定名词短语做主语（Mejoraba de las anginas.）；有定名词短语做直接宾语（Lo golpearon en la nuca.）；有定名词短语做间接宾语（Le dio un golpe en la cabeza.）。
2.2.1.4 定冠词的指示功能
Yang（2001）指出定冠词的指示功能和指示词的典型用法类似。我们知道定冠词的出现在历史上要早于指示词ǐlle, 然而，在语法演化的进程中定冠词逐渐失去了它大部分的指示能力。但当在某些语境下无法判断名词所指时，定冠词可以起到指明说话者和听话者都能感受到的范畴（无论是空间上的还是时间上的）这一作用（RAE, 2009：1066）。也就是说，定冠词可以用于给对话双方提供邻近参考。RAE（2009：1066）总结了定冠词在指示功能下的几种情况：
A. 在海报或者信号牌给出的信息中（Pulse el timbre．）；
B. 在通过其他方式对听话者发出命令、劝诫或者其他指示信息时（¡Cuidado con el charco！）；
C. 在伴随手势发出的信息中（如指向某本书时，说“¿Puedes pasarme el libro？”）；
D. 在指定的一些表达日期的情况下，如在西班牙语中星期几之前需要加定冠词来确定其所指，皇家语言学会将其定义为时间测量中的指示中心。例如，在句子“Vendrá el lunes．”中，我们可以推断el lunes指的是将要来临的周一。同样，在日期前也需要用定冠词，如el quince de mayo。而论及月份时，只有表月份的名词附加修饰语时才需要加定冠词，如el próximo octubre、el pasado abril。RAE（2009：1067）解释说：“当动词出现在一个相对的或者二级的时间点时，时间的推算可以根据话语时间［指示锚（anclaje deíctico）］来实现，或通过动词时态表达的时间参照［照应锚（anclaje anafórico）］来实现。”
2.2.1.5 定冠词的类指功能
包含定冠词的名词短语也可以表达类指语义。Leonetti（1999a: 872）指出加定冠词的名词短语可以指在说话者常识的框架下可识别的某个个体类别。Gómez Torrego（1998：71）将定冠词的这个用法定义为“冠词引入名词，这一名词是说话者和听话者因其对世界和社会文化环境的认识而能够达到共享的概念”，即所表达的词句不是用来指物体、事实或某个场景的特定参照，而是用来说明其所指对象的类型。我们用单数定冠词来指明一个类别的对象所构成的共同体。在这种情况下，名词短语是独立于上下文和说话场景之外的，呈现的是说话者常识中的唯一性。带定冠词的名词短语整体相当于表达整个类别的专有名词。然而，定冠词复数用于指一类个体的集合时，却不一定完全用于表达同一类别的整体，相反，它有时会获得“分类语义”（interpretación taxonómica）（Lin, 2005：98）。换句话说，它可能会指向名词所表达的整体下的子类别。我们看下面的例子：
（18）a. El hombre es mortal.
b. Los hombres son mortales.
类指语义也会随着语言场景或者谓语动词的变化而有所改变。表示状态的谓语动词，相比表达事件的谓语动词而言，更容易获得类指语义，因为它通常表达惯常、重复的状态，如：
（19）a. Juan amaba a los animales．
b. Juan acarició a los animales．
在例（19a）中，状态动词amar（爱）总是表达主语Juan比较持续的一种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不难发现名词短语los animales表达的是所有的动物构成的类别。然而，在例（19b）中，los animales却很难获得类指语义，定冠词los也不能成为实现类指的操作符，因为事件动词acariciar（抚摸）及其所选用的时态，简单过去时，都决定了其直接宾语只能指向某一具体的个体群或组别。
2.2.1.6 定冠词的强调语义表达
Alarcos（1994：245-248）曾重点提到定冠词表达强调语义的功能。定冠词不单单表达有定语义，还会附加隐藏的程度等级表达或是某种评估，如："No fui por la pereza que tenía." 同样，Fernández Ramírez（1987：204-206）指出，当疑问句或感叹句由关系从句来替代时，定冠词可以表达语气的加强（No sabes las ganas que tengo de dejar de servir.）。Leonetti（1999a: 826）也说过，“在西班牙语某些特殊的结构中，定冠词的作用相当于加大或强化语义的操作符，或者相当于一个量化词”。
（20）Es increíble las deudas que tiene. (18)
例（20）中这样的强调结构可以一定程度上变为和其语义相似的感叹句或者疑问句。此外，强调结构不仅提供了量化的语义，而且呈现了质性的意义，这种意义可以指向正面，也可以指向负面。
（21）a. No se imagina usted las cosas que dijo. (19)
b. ¡La de cosas que se le ocurren! (20)
我们发现在例（21a）中，相比单单获得量化语义，质性的解释反而更为容易，因为这句话在语义上有“您无法想象他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样的意味。而相反，在例（21b）中，量化语义则是必然选择，Leonetti（1999a: 828）解释说这可以看作核心名词的省略，实际上完整的句子应该是：La cantidad de cosas que. ．．
2.2.1.7 定冠词的名词化用法
大多数的现代语法著作都将定冠词的语法化功能看作其特征之一。如Ramajo Caño（1987：70）所说，“冠词的语法化作用俨然已经被重视起来”。另有Álvarez Martínez提到，人们普遍理解的名词化功能是指当冠词出现时，其所指的后接成分——无论是短语还是短语组合——都属于名词类别，或者至少有类似现象发生。但冠词的重要作用似乎并没有被注意到，因为实际上是冠词使得这一切发生：将任意形容词转化为名词（或是将被分类的名词转化为被识别参照的名词）（Álvarez Martínez, 1986：73）。
具体而言，名词化功能就是定冠词使得不属于名词语类的单词或词组转化为名词语类。Alcina＆Blecua（1975：551）将冠词的名词化定义为四种类型：形式名词化、功能名词化或称句法名词化、词汇名词化、偶然性名词化。台湾学者Lin Tzu Ju（2005：100）对这四种类型进行了解释：形式名词化是指一个词具有名词形式特征而其语义表达又具有指示功能，比如，副词、前置词或是原形动词的名词化；功能名词化或称句法名词化是指一个词或一组词序列有着和名词相同的句法功能；词汇名词化是指名词化过程中并入词汇问题；其他的名词化都可称为偶然性名词化。
Alarcos（1994：67）还提出，冠词可以影响其他非名词的词类，甚至影响和这些词类连接的其他成分，如el grande、la pequeña、los de arriba、el de ayer、 la de mañana、los que vinieron、las que cantan。在这些情况下，形容词或者其他成分因为定冠词的出现而被名词化。他还解释说，在这些例子里，被名词化的成分在整个结构中起核心作用。除了定冠词之外，中性词lo也可以有类似的名词化功能，我们在之后的章节会详细分析。
2.2.2 不定冠词的用法和语值
2.2.2.1 不定冠词的首次提及和回指功能
RAE（2009：1104）提到，不定冠词最常用的功能便是指出听话者无法识别的名词短语。换句话说，当说话者认为听话者在交际语境中无法识别名词短语的参照或是其参照与二者均无较大关联时，我们会选择用不定冠词。Leonetti（1999a: 838）将此特征定义为“参照定位指示的缺失”。Company Company（2009：395）提出，“un的参照和不定概念密切相关”。
（22）a. Vino un hombre a buscarte.
b. Ayer mi hermano compró un cuaderno en la tienda.
c. Me gustaría ver unas películas．
我们发现，在例（22a）中，不定冠词un可以由cierto（某个）替代，因为它们都是表达不定特征的词。不定冠词所引领的名词短语对于听话者来说并不是明确可及的。而在例（22b）这个句子中，说话者仅限于呈现隶属于cuaderno这一集合的某个不确定的个体。同理，例（22c）表达的是对于说话者来说有若干个名为película的选项，听话者无法通过话语提供的信息判断电影的参照，且这里的参照对于对话双方来说也不是必要的。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根据皇家语言学会所说，“当名词短语的所指在其类别中具有唯一性时，一般是不用不定冠词的，因为对于听话者来说，其参照通常是可识别的，不管前文中是否已经提及过”。所以，我们一般不会说出类似“Saludé a una madre de Luis.”这样的句子，因为通常情况下，我们无法获得很多满足madre de Luis（Luis的妈妈）这一名词短语的对象，因为这是不符合常识的。
一般来说，我们认为不定冠词是话语指称中首次提及的标记。这意味着听话者对于所提实体没有预先了解的信息。但我们也不能忽略，和定冠词一样，不定冠词也可以用于表达回指。
（23）Resulta imposible vivir durante semanas y meses obsesionados técnicamente con alguien sin hacerte una idea propia, definida y por supuesto inexacta, del sujeto en cuestión. Una idea que se instala en tu cabeza con tanta fuerza y verosimilitud que luego resulta difícil, y hasta innecesario, alterarla en lo básico.（Pérez-Reverte, La Reina del Sur）(21)
在例（23）中，新添加的不定名词短语una idea并不是一个新的概念，而是前文中已经引入的内容。不定名词短语una idea是用于解释和强调前面提及的内容。不定冠词还可以表达间接回指，尤其是当某个名词短语不是通过重复其形式出现，而是用其近义词来取代并与之产生联系时，比如下面的例子：
（24）El animal es grande y las garras deben de medir unos cinco centímetros. Un bicho así, por muy hambreado que esté, no deja de ser vigoroso. (Sepúlveda, L., Viejo)(22)
我们发现无论如何，不定名词短语un bicho始终还是为前文中没有出现过的事物提供一定的描述性信息。还应提到的是，如果这些信息是通过解释性补语的形式出现的话，该名词短语应该是有定的。
2.2.2.2 不定冠词的评价和强调功能
皇家语言学会（2009：1198）指出，当一个不定的名词短语由某个形容词或者形容词短语修饰，且修饰语对先行名词进行某种分级或者评判时，这样的名词短语一般都在句子中占据评述位置，也就是说总是为句子提供新信息。在这样的情况下，用于评价的形容词通常都不能与定冠词结合。根据RAE（2009：1109）所说，“一般而言，具有评价性或强调性意义的修饰语是无法提供人或物的参照身份的，即在集合中很难分辨出带这些修饰语的名词短语的具体所指”。我们来看不定冠词与评价性修饰语搭配的例子：
（25）Tiene un carácter muy difícil.
在《新编西班牙语语法》（2009：1109）中提到了与不定冠词评价性用法相关的一些特殊情况。第一，在由前置词de引导句法结构的名词短语中不能省略形容词［“Está de un humor excelente．”（Bioy Casares, Sueño）(23)］；第二，当名词短语的内容是对动词内容的重复时，一般都应带有特征性或评价性形容词（“Vive una vida de millonario．”）。
和定冠词一样，不定冠词在名词短语中也可以起到加强语气的作用。RAE（2009：1110）解释说，“可以用〈una de＋sustantivo plural〉这样的部分替代整体的结构来强化数量语义，如‘¡Me han dicho una de cosas...！’（Álvarez Quintero, Genio）(24)这样的例子”。此外，以un引领的强调结构可以做表语：
（26）En resumen, eran un desastre，pero, eso sí，con muy buenas intenciones.（Esquivel, Deseo）(25)
在感叹句中，不定冠词也可以有加强或夸大语气的作用：
（27）¡Tiene una casa fantástica!
另有一个特殊情况值得一提，如Gómez Torrego（1998：88）所说，“因为名词的数量的省略，不定冠词una与前置词de的组合在感叹句中通常会有表达强调的功能”：
（28）¡Cayó una de agua...！(26)
RAE（2009：1112）提出“具有强调功能的名词出现在感叹结构中时通常分为两种情况：名词内容本身具有评价性；结构由形容词名词化而来”。在前一种情况下，可以在名词之前加上量化词todo, 以指名词具有其内容具备的所有典型特征，如例（29）所示；而在后一种情况下，可以由前置词de来引导，并后加类似sumo、infinito、intolerable这样的形容词，用以强调抽象名词所具有的语义属性。我们来看如下两个例句：
（29）Es todo un caballero．
（30）Era de una pobreza absoluta．(27)
除以上情况外，不定冠词还可以置于专有名词之前，用以突出该名词的某些特征：
（31）Escribe teatro como un Lope de Vega．
关于不定冠词的强调功能，另有一种情况不能忽视：当其伴随不可数名词出现时，不管这个名词是抽象名词还是具体名词。不定冠词后接名词一般还伴有一个修饰成分，无论是形容词还是其他修饰作用的词类（Fu, 2006a）。通常情况下，不可数名词因其本身的特性是不能够接受不定冠词的修饰的，比如*tengo un miedo是不合法的，然而，在某些具有明确修饰语的语境下，使用不定冠词是为了加强语气。Rigau（1999：324）确认说在这种情况下，修饰语是语序连接结构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比如：
（32）Tengo un miedo que no veas.
在例（32）中，不可数名词miedo（恐惧）加上不定冠词un强调了补语que no veas的属性。也就是说，说话者想要表达一种超出听话者想象的恐惧。根据Moliner（1979：264）所说，不定冠词可以突出名词修饰语或补语的属性，这时便获得了强调功能。
2.2.2.3 不定冠词的类指功能
不定冠词单数接名词短语表达类指语义是不定冠词的常见功能之一。根据《新编西班牙语语法》，在这样的类指语句中，通常带有“一些表达惯常意味的谓语、形容词或是副词短语，比如siempre、normalmente、en general、por lo general、por lo común、habitualmente、en la actualidad, 以此来支撑类指语义”（RAE, 2009：1131）。比如下面的例子：
（33）Un padre nunca abandona a su hijo.
在例（33）中，如果我们从padres这个集合中抽取任意一个成员，这个成员都应当具有no abandonar a su hijo（不抛弃自己的儿子）的特征。Leonetti（1999a: 870）提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至少有两个原因使我们获得类指语义：“第一，在一般情况下，我们并不是指群体中的某一具体个体，而是指所指类别中一个随机的代表；第二，语句所称的特征是整个类别的特征，而并非只属于其中几个成员。”
除此之外，一些带不定冠词的类指名词短语要求谓语具有特征化属性，而非偶发性特征，所以通常谓语动词是不接受完成体形式的。另外，与定冠词表达类指语义不同，不定冠词不能用在谓语对其论元有特殊要求的情况下，比如extinguirse、abundar、descubrir等词，（*En estos bosques abunda un lobo．），也不可与表达集合意味的谓词连用，如reunirse（Morimoto, 2012：53）。
Leonetti（1999a: 874）提出，“除非话语场景也表达类指意味，否则不定冠词不能用于表达类指”。也就是说，如果语句表达的不是名词的典型特征和属性，很难用un引导的结构来获得类指语义。
我们再来看看不定冠词与情态动词poder和deber搭配表达类指语义的情况。这时候，不定冠词表达类指语义不会产生太大问题：
（34）Un agente secreto debe ser elegante.
Alarcos（1994：65）也曾提到，冠词的运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与其连接的名词的可数性，所以当提及不定冠词时，只能与可数名词连用，而不可数名词几乎不与不定冠词搭配，除了在极个别的情况下(28)。
我们再来看一个例子：
（35）Una vaca da leche.
在例（35）中，我们并没有用名词的复数形式来表达类指语义，因为不定冠词也有量化或数词功能。我们需要不定冠词来呈现一个类别而不是某个有限数量的群体。因此，Alarcos（1994：65）提出“？Unas vacas dan leche.”这样一个句子是不正确的，至少在合语法性上是值得怀疑的。
2.2.2.4 不定冠词的约数功能
Bello（1847：518）指出“unos、unas可以表达与其后接数词相近的数量含义”，即不定冠词的复数形式可以与基数词连用表达名词所指物体的大约数量，比如：“Unos veinte alumnos asistieron al examen de ayer.”然而，当unos出现在名词之前却没有基数词出现时，如“Unos alumnos asistieron al examen de ayer.”，unos是可以由量化词algunos替代的，表达“一些”或“若干个”的意思。
2.2.3 中性词lo
2.2.3.1 类冠词作用的中性词lo
类冠词作用的中性词lo与其他的冠词不同，无法与名词搭配，因为在西班牙语中不存在中性名词。在西班牙语语法研究的历史进程中，很多语法学家都针对lo展开了讨论，并发表了很多不同观点。有些学者认为lo是一个代词（如Abad, 1977），有些学者认为它是一个形容词（如Alcina y Blecua, 1975），有些学者认为lo是一个冠词（如Nebrija, 1980；Alarcos, 1980，1994），还有一些语法研究者（如Álvarez Martínez, 1986）认为lo是构成名词化结构的一个元素。从这一观点出发，lo为其在名词短语中的存在提供了非常基本和重要的理由。但根据皇家语言学会（2009：1073）所说，“不支持名词化这一概念的语法学家认为还是将lo置于冠词之列比较合理”，因为它的某些特征（比如轻读、构成有定名词短语的属性）和定冠词非常相似。正如Lapesa（1979：9）所说，“中性词lo是形容词或其他类似成分名词化的代词性支撑”。此外，Fernández Ramírez（1987）和Lázaro（1975）认为lo是用以与形容词搭配的元素。Bosque＆Moreno（1989）则更倾向于将lo看作一个量化词，用以强调形容词或副词的语义。而Leonetti（1999a: 830）提出lo具有两个相反的属性：一方面，它可以在本身就具有冠词的强调结构中起到与冠词平行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更适合把它看作一个冠词（如lo más interesante del libro）；另一方面，它不能与形容词保持性数一致，这与其他限定词的使用准则是相违背的（如*lo graciosa de la situación）。下面，我们就来具体看看中性词lo的用法和主要功能。
2.2.3.2 中性词lo的名词化和个体化功能
Alarcos（1994）认为名词化是lo最主要的功能之一，因为lo是中性的，通常不能和任何阳性或阴性名词搭配。lo能够使和它结合的成分名词化，组成的名词短语没有性数变化。由此，它可以和任何性数形式的成分兼容，如在 "Me admira lo guapa que es esta chica." "Con lo caras que están las cosas no se puede vivir." 这两个句子中。
Rodríguez Guzmán（2005：194）提出，中性冠词lo最重要的语值是“使得语言中的非名词单位实现直接的名词化”。所以中性冠词可以将形容词、形容词短语相应地变为名词和名词短语。RAE（2009：1074）指出中性冠词可以构成两类结构，它们的句法和语义特征正好背道而驰：一种是“指称形或个体形”；另一种是“量化形或强调形”。在Rodríguez Ramalle（2005：120）看来，前者用于指称由修饰语的属性呈现的非人类实体，且这个lo可以用于任何能做名词补语的成分之前（RAE, 2009：1075），比如形容词短语、前置词短语、关系从句或分词之前。我们来看几个例子：
（36）Lo bueno es lo que vende.
（37）Cada hombre, en suma, sabe que tiene que escoger entre lo justo y lo injusto．（Vitier, Sol）(29)
我们也可以将这一功能命名为抽象名词化功能，因为它是对形容词或者其他形容词性结构所呈现的属性的一种名词化。有了中性词lo, 非名词性结构合法地变为了名词语类。比如我们看例（36）中，lo bueno被名词化指的是las cosas buenas（所有好的东西），而lo que vende指的是las cosas que se venden（所有被卖的东西）。同理，例（37）中的lo justo和lo injusto分别指公平的事物和不公平的事物。用Leonetti（1999a: 830）的话来说，lo在这种情况下与形容词或副词搭配，“用于指称非人类实体，当然也用于指称某种属性、数量或者程度”。Leonetti（1999a: 833）还指出具象化形式lo另外还有两个特征：一是与指人的特点的形容词的不兼容性（*lo tacaño），因为它只能指非人类实体；二是可以接受最高级修饰语（lo más blanco）。
2.2.3.3 中性词lo的强调功能
前文中已经提到，中性词lo的另外一种重要功能是表达量化和强调。通常lo可以获得表达程度等级的量化概念，用于修饰其后接的形容词或副词，而该形容词或副词之后通常再接一个由que引导的从句，如：
（38）¡Lo fuertes que eran!
（39）Siempre volvían contando lo maravillosamente bien que se lo habían pasado.（Feo, Años）(30)
我们应注意到2.2.3.2中所提及的〈lo＋形容词〉结构表达指称功能中，中性词lo有着名词化的作用，形容词也保持中性，没有性数变化；相反，起强调作用的lo使得后接形容词保持原有的性数变化。这就代表后者的lo是从句的一个成分，表达了形容词的性数情况，但在前者中，lo决定了形容词永远保持阳性单数形式不变。在一定程度上，lo所扮演的角色在两种结构中是完全不一样的：形容词有性数变化，所以我们可以将lo看作例（38）和（39）中名词短语的中心词，而例（36）和（37）中的lo却不可以被看作名词短语的中心语。
Leonetti（1999a: 831）确认说“lo起强调作用的结构只能在一种情况下出现，即当形容词或副词短语后接的从句是为了指明该词的程度或量级属性时”。他举了个例子——*lo aquí que se sentaban, 这个例子不符合语法规则，因为aquí并不是一个程度副词。这样的限制也解释了为什么用lo来表达比较或最高级时不能用这样的句型，如*lo más antipático que es este señor。然而，类似lo más interesante que había leído这样的说法合法是因为，与前一个例子不同，这个例子并不表达强调。Leonetti（1999a: 833）突出了lo在起量化作用和在起个体化作用时的对立性。
2.2.3.4 中性词lo的量化作用
Leonetti（1999a: 833）指出，lo可以指明数量，与量化词mucho、poco或bastante有类似作用。它经常与由数量补语伴随或允许与后接数量成分的动词连接使用。比如：
（40）No duerme lo necesario．(31)
2.2.3.5 中性词lo的回指功能
除了上面所说的lo的功能之外，它还可以用在回指语境下，因为它所指称的抽象特征可以将前文提到过的内容进行概括（RAE, 2009：1082）。如下句：
（41）¿Por qué he asociado siempre la más alta expresión de placer sensual a la idea de caer, caer, caer y al final reventar? Lo anterior lo escribí ayer por la tarde.（Cano Gaviria, Abismo）(32)
因为中性词lo的代词属性，当它与从句连接时，它也可以用于照应从句后接内容（RAE, 2009：1082），如下句：
（42）Entonces, Fermín, seguimos en dique seco, lo que acaso sea un favor que le hacemos a la lírica en general o a lo mejor ella se lo pierde.（Díez, Expediente）(33)
2.2.4 冠词的缺失
名词短语中缺少冠词也可以称为“光杆名词短语”或“无限定词名词短语”，一般情况下它包括一个作为中心词的普通名词，但在中心词左侧却缺失限定词或量化词，比如“No tiene amigos．”（RAE, 2009：1143）。这种冠词的缺失一般用于不指出名词与其集合之间的数量关系这种情况；正如Alonso（1933：134、137）所说，“不带冠词的名词表达心理特征，也可以用于指明类别范围，而带冠词的名词用于指存在和数量”。
Leonetti（2012）从语义和句法角度分析了光杆名词。基于McNally（1995）、Laca（1996，1999）、Espinal（2010）、Espinal＆McNally（2011）的研究，他指出光杆名词没有参照所指的表达形式。只有带限定词时，光杆名词才可以变为量化形式表达。Leonetti（2012：288）还沿着McNally（1995）、Geenhoven（1998）和Bosque（1996）的研究方向，提出西班牙语中的光杆名词为了能在一定的情况下和基本谓词搭配还会经受语义兼并。而论及光杆名词的句法分布问题，Leonetti（2012：290-292）指出动词前的主语位置是其最大的受限处，而且谓词种类也会影响光杆名词在某些句法位置上的正常出现。接下来，我们就详细讨论光杆名词的语义和句法属性。
2.2.4.1 光杆名词的语义解释
2.2.4.1.1 非数词特征
光杆名词的非数词特征指的是在一定的语境下不带限定词的名词短语与名词复数的预设意义无关。Laca（1996：243）解释说“它并不表示两个或更多物体的集合”。在这个语值下，我们可以将没有限定词的名词短语复数理解为类似单数不定结构algún x（一些＋x），比如：
（43）¿Tienes cigarrillos/algún cigarrillo? (34)
我们发现在这种语义解释下可数名词必须使用复数形式。Schroten（2002：77）举了个例子：
（44）——¿Has leído libros últimamente?
——Sí，he leído uno. (35)
很有意思的是如果该问句中的libros表达的是多于一本书的意义，它的肯定意义回答不可能是uno。如果回答uno, 那么该答句应该是否定的："No, solamente he leído uno."（Schroten, 2002：77）这种非数词表达语值对Schroten来说是uno或más de uno中非特定的所指。但是在Laca（1999）看来，这类不带限定词的名词短语所起的作用类似于去单复数对立的概念。
2.2.4.1.2 不限定特征
在《新编西班牙语语法》中，西班牙皇家语言学会解释说不带限定词的名词短语失去了指明某一元素有限集合的可能性，也失去了指定某元素组构成一个单位的可能性。RAE（2009：1147）指出，“如果名词指称的物体一般由对称分布的两部分组成，如pantalones（裤子）、lentes（眼镜）或者tijeras（剪刀），那么可以用复数形式来表达一个语义单位，当然也可以表达很多对象物的集合”。光杆名词短语的不限定特征让这一类名词——Laca（1996：244）将其命名为二重名词（sustantivos duales）——不仅可以指某一单个对象，而且可以是不确定数量的多个对象。Laca（1996）和RAE（2009）用不定冠词unos来验证这一假设。
（45）a. En este armario hay unos pantalones grises.
b. En este armario hay pantalones grises. (36)
我们发现有了unos, 例（45a）这个句子不难获得只有一条裤子的语义，而相反，在例（45b）中，只能接受复数语义，因为名词单数在这里是不符合语法规则的。除此之外，RAE（2009：1147）提出不限定特征使得“复数光杆名词在作为谓语论元时可以有两种语义解读”。
（46）a. Se pasó el día reparando y probando coches．
b. Se pasó el día reparando y probando unos coches．
c. Toda la mañana estuvo entrando y saliendo gente del edificio．(37)
在例（46a）中，coches所得语义并不一定是被修理的汽车和被试驾的汽车正好是完全对应的同一批，而在例（46b）中unos coches所得语义即所有的这些汽车都不仅被修理了，而且被试驾了。例（46c）提供的也是一个类似的对立现象，不过是发生在不可数名词上，在这句中并不是指一群人既进入又走出了大楼，而是指早上进入或走出大楼的所有人（RAE, 2009：1147）。
不限定特征也使得光杆名词不可能出现在任何有界（télico）语境下。传统的有界语境通常带有表达完成时长的副词，比如en dos horas（两小时内），指出了到达某个过程的终点所需的时长。根据Laca（1999：904）所说，“有界语境或称完成性语境预设了一个有限的存在或是完成谓语动作的自然结束点”。不带限定词的光杆名词具有不限定特征，不能提供所谓的界限或结束点，因此和表达完成时长的副词不能共存，如下面的例子所示：
（47）a. Escribió unas cartas en dos horas.
b. *Escribió cartas en dos horas. (38)
同样，光杆名词通常也不能和动词完成体搭配。RAE（2009：1149）解释说，如“Una vez pintados los cuadros, se expusieron en una afamada galería.”这样的句子是不可以省略冠词的，不能省略的情况还包括由en cuanto、tan pronto como或no bien等引导的从句里名词短语指的是过程的完成点时：“*Me iré en cuanto haya firmado cartas.”
论及不能接受光杆名词的词类时，RAE（2009：1149）总结说包括以下几种情况：第一，与表行动的谓词不兼容的表状态的谓词（如“*Estaban trenes en la estación.”）；第二，表情绪情感的动词（如“*No le gustan animales.”）。不过，通过定位或者所属关系提供实体存在信息的谓词有时可以接受冠词的缺失：“Había trenes en la estación.”
2.2.4.1.3 类指特征
RAE（2009：1148）提出“不带限定词的名词短语经常用于类指句中，用以表达习惯、习俗或者个体其他的稳定特征”。换句话说，这一功能常用在不表达事物偶然出现的特殊状态时，尤其是当这一状态可以在时空中被定位时。比如例（48）并不指一个人收集了所有的古钱币，而是指收集古钱币这一集合下的元素：
（48）Colecciona monedas antiguas. (39)
2.2.4.1.4 不包含特征
在类似 "Los diputados se pronunciaron a favor de la ley." "Todos los diputados se pronunciaron a favor de la ley." 这样的句子中，我们可以发现前句中的有定名词短语和后句中的带全称量化的名词短语的区别。我们用Hawkins（1978）提出的“包含性”（inclusividad）和“不包含性”（no-inclusividad）这一对术语来凸显两句的区别所在。光杆名词，无论是在类指语境还是非类指语境中，总是以不包含性模式来指明类别中代表性的一部分：
（49）a. La Mafia soborna políticos．
b. Al fin llegaron barcos．(40)
在例（49a）中，我们可以获得类指语义，但画线的光杆名词并没有被全称量化，而是指隶属于políticos这个类别的部分成员。同样，例（49b）并非类指语义，光杆名词所指是隶属于barcos这个类别的一部分。
RAE（2009：1148）也指出，光杆名词的这一特征在别的语言中不常见，比如在英语中，它可以用于指所指类别的集合总体，即便是出现在主语位置上，如："Tigers are dangerous." 而在西班牙语中，这种情况下通常都需要在光杆名词前加上定冠词："Los tigres son peligrosos."
2.2.4.2 光杆名词的句法位置
2.2.4.2.1 动词前的主语位置
Álvarez Martínez（1989：79）提出，当主语出现在动词之前时，一般都会带冠词，无论是不定冠词还是定冠词。Laca（1996：131）也确认说，“在这一句法位置上普通名词不带限定词的可能性非常有限”。但也有特殊的情况，普通名词不带限定词可以做专有名词用，如下面的例子所示：
（50）a. Ciudadanos de la clase media y de las clases bajas demanda el fin de la corrupción de los políticos. ［Prensa（Nic.）31/12/2001］
b. Oro y joyas quedaban regados por el camino de la fuga.（Solares, Nen）
c. Agua le falta a este país.（Viñas, Lisandro）
d. Boca amarga no escupe miel. (41)
在例（50a）中，RAE（2009：1150）解释说，这一类不带限定词的名词短语可以被接受出现在动词前，是因为它所提供的是表达述评的信息，而且之前没有出现过有关ciudadanos的其他信息。除此之外，画线部分包含了一个修饰语成分，这个修饰语是必不可少的，提供了相应限定信息，用以指称或者解释名词短语ciudadanos个体组成的某个集合。皇家语言学会说这种情况在新闻语言中经常出现。在例（50b）中出现了列举的结构，名词短语oro y joyas也并非特指。而在例（50c）中，主语位置的光杆名词可以指一个与句子语义对立的焦点。最后一种重要的情况是出现在谚语、格言、警句和箴言中，如例（50d）所示。
2.2.4.2.2 动词后的主语位置
相比动词前的主语位置，光杆名词出现在动词后的主语位置上更为常见。根据RAE（2009：1153）的观点，最能够接受出现在动词后主语位置上的光杆名词的谓语通常被称为“非宾格谓语”（inacusativos）；这类动词的主语通常有着非施事特征，且和直接宾语共享一些属性，比如我们所看到的例（51a）。此外，带非施事主语的被动结构也能接纳动词后主语位置上的光杆名词，比如例（51b）。偶尔地，纯不及物动词（intransitivos puros）也能和这个位置上的光杆名词结合，比如例（51c）。冠词的缺失还常出现在带有自复动词的广告通知语当中，用以表达一类人或事，而非指某个具体的存在，如：
（51）a. Llegaban capitanes, letrados, católicos flamencos e ingleses．（Uslar Pietri, Visita）
b. Se celebraron elecciones para elegir un nuevo vicepresidente.（Giardinelli, Oficio）
c. Por todas partes estallaban geranios．（Díaz, Neruda）
d. Se busca chef．(42)
2.2.4.2.3 宾语位置
根据Laca（1999：919）和Fu（2006b: 19）的观点，单数可数名词出现在宾语位置上时通常都带有冠词。不过也存在特殊的情况。特殊情况是指当直接宾语所接动词用于表达个人有某种习惯用品、习惯性穿着且表达状态时，如tener、llevar、usar、comprar、sacar、conseguir、buscar、dar、poner、encontrar等动词（Fu, 2006b: 19），也就是说，后接宾语不能指具体存在的精确物品，比如：
（52）Ya tengo ø piso．(43)（指的是能够居住的某个地方）
这一类名词之所以能以单数形式出现在动词之后，是因为对话双方能确定所讨论的物品在文化期望中的唯一性。
RAE（2009：1153）明确提到，无论是可数名词单数还是不可数名词复数都可以理解为一个“种类”，也就是说这一情况下的光杆名词指的是名词的类别，比如下面的例子：
（53）a. Hubo amigas que fueron a verte igual que a un bicho raro.（Derbez, Usos）
b. Sentía un pinchazo en el costado cada vez que aspiraba aire．（Azúa, Diario）(44)
另一类不能忽视的不带限定词的名词短语就是抽象名词，如下例所示：
（54）Tengo miedo de llegar tarde.
Lapesa（1996：128-129）总结说，在以下几种情况下光杆名词可以出现在直接宾语位置上：
A. 当光杆名词指类别、组群时，如necesitamos biólogos；
B. 当光杆名词不强调具体数字且是实体存在物或当其不强调具体数字且是抽象物体时，如dame agua、queremos paz；
C. 当直接宾语和动词构成一个复杂词汇单位，并且这个词汇单位形成固定用法时，如tener miedo、dar gusto；
D. 当动词对于直接宾语所指物品具有一定的自治权或动词和直接宾语这个整体代表某种价值标志时，如tener coche；
E. 复数情况下，如cogí flores。
2.2.4.2.4 表语位置
Fu（2006b: 13）指出，在由系动词ser、estar和parecer等组成的系表结构中，表语位置上的名词可以指人也可以指物。当这一名词指明的是范畴、类别、职业、国籍或本质时，无须携带冠词，比如：
（55）a. Eso ocurrió cuando yo era ø niña．
b. Esas chicas no parecen nada ø hermanas．(45)
2.2.4.2.5 前置词结构中
RAE（2009：1160）提出，前置词结构中经常带有不加限定词的光杆名词，用以构成前置词短语的专门用法。最常见的有此用法的前置词是de（Me muero de ø hambre.）。表达转移的谓语动词用于指明某种程度增强时可以用con（llenar el odre con vino）。这类专门用法也会在前置词en中见到，尤其是当其和表达变换的动词搭配使用时（transformar la habitación en despacho）。前置词a引出的补充成分是抽象目标时（llegar a alcalde），或和表达感觉或印象的动词搭配使用时（suena a lamento），也会有光杆名词的出现。最后，光杆名词还可以出现在前置词por和表达不同形式的交易的动词搭配使用时（cambiar dólares por euros）。
Lapesa（1996：130）总结说可以用在前置词结构中的光杆名词通常不指明具体的个体存在，他将该用法分为以下几种情况：
A. 在对时间和地点的泛指中，如a mediodía、en casa、de día；
B. 在后接补语指过程或工具时，如coser a máquina；
C. 在后接补语指材料时，如traje de lana；
D. 在泛指原因、方式、目的、质量或概念时，如morir de hambre、aprender de memoria、por miedo；
E. 在前置词和名词构成固定前置词短语时，如a ojo、en brazos、de pie、en consecuenc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