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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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清早,天上的阴云低沉沉地笼罩着院子。存生两口子为去不去城里批发菜起了些争议。秀荣执意要去。存生说他看了天气预报,今明两天都是雨。秀荣出门转了一圈回来也不再争执,决定趁着天气不好淘麦子磨面。两个面缸也都快见底了。

吃罢早饭,王家奶奶拿着笤帚把粮食窑门口的半边院子扫了又扫,把她用蛇皮袋子新缝制的油布拿出来铺在了院子里。存生和秀荣从粮食窑里抬出了六袋麦子倾倒在油布上,这些麦子他们一家六口最多能吃两个月。知道要淘麦子干活,燕燕三个不约而同地拿作业多当幌子拖延时间。秀荣一声呵斥三个人都起身来院子里帮忙。磨面前淘洗麦子有着相当烦琐的程序,基本上都得全家出动。

秀荣揽了半筛子麦子端到墙角,蹲下身子筛麦子。旋转的麦粒相互碰撞着在筛子里沉浮,干瘪的颗粒和渣滓混合着尘土像雨点般从筛子底部的空隙里筛落下来。秀荣抓走筛子中间悬出的麦秸秆,又开始一圈一圈地转起了筛子,直到杂物越来越少,她才起身倒进簸箕进行二次清理。王家奶奶坐在小板凳上,膝盖上放着簸箕。她把麦子倾倒到一边,一边拨麦粒一边挑拣夹杂在麦粒里的土疙瘩和小石子,燕燕和小燕蹲在两旁帮着挑拣。等到王家奶奶要扇簸箕时,燕燕和小燕趁机在旁边玩了起来。

“这两个女子眼睛像在后脑勺上长着!我要扇簸箕呢,你们两个像照壁子一样立前头做啥?把女婿娃扇成瘸腿子了咋弄!”燕燕拉着小燕往旁边挪了挪,和王家奶奶辩嘴:“你一直说这个话!咋也没见把谁女婿的腿扇断?光知道胡编乱造吓唬人。”王家奶奶扫了一眼没有搭理燕燕,端起簸箕上下颠倒,麦子簇拥起伏着像一连串的珠子上到一定高度又掉落下来,有节凑地拍打着簸箕嗤啦啦的作响,细小轻微的尘土和渣滓都被簸了出来。秀荣一边筛一边说:“这个女子还是个犟怂!老一辈人传下来的话,咋能是胡编乱造?你管他真的假的,你不要往簸箕前头站就行了。”燕燕和小燕四目相对不敢再继续狡辩,要是换成王家奶奶这样说,她们肯定会争竞个所以然。

存生从水窖里提了两桶水,倒进盛干净麦子的大洗衣盆里准备淘洗麦子。颜龙赶紧蹲在旁边,撸起袖子把手塞进盆里搅拌起来。他喜欢这样挖抓着麦子玩,然后把胳膊掩埋在麦粒中间。秀荣走近看了一眼,对正在淘洗麦子的存生说:“这一回要操心着淘个半干,淘得湿了像上一回一样粘磨子呢。要不拉张庄磨走,咱们庄里这个磨面机子磨下的面咋不白,说起来收的麸子也多着呢。我听小慧她妈说,张庄换了个新滚子,磨下的面白得很。”

存生拿铁锨头把淘洗好的麦子往颜龙撑着的袋子里装。颜龙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捏了一粒麦子放嘴里嚼着试干湿。燕燕转头喊秀荣:“妈,而今咱们地多粮食多,你们磨面多收点麸子和酪面,把面磨得白白的,就像我八妈家蒸下的白馒头和油花卷一样,看着都香!”秀荣边筛边说:“去你大个头!而今磨的面白到哪去了!家里的猪狗都要吃呢,每回磨麦子收下的酪面都不够吃,还掺和着黄面喂呢。槽上那三个牛一个月还不得两三袋玉米粉料,有时还搭的油渣,靠磨面收下的那点麸子根本就连不上。就上一回磨的面不白,可能是把麦子淘得太湿了。”存生接着话茬笑着说:“人的毛病好惯得很!前几年粮食紧张的时候,我看他们三个咥酪面糕叶还咥得美得很。而今条件稍微一好,一个个意见还提得放不下。”王家奶奶扫了一眼燕燕和小燕说:“就这两个女子尖馋食!我颜龙不挑食,啥都是一肚子。”燕燕撅起嘴巴给王家奶奶做着鬼脸以示抗议。秀荣呼地想起了什么,停顿了片刻说:“看我差点忘了,还要抽空榨油呢,眼见着庙上过会要收布施,咱们油剩点稠底子了。”“看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天光神!一年一年快的不得了,我印象去年的庙会才过完没几天。清灶前给咱们再包一顿饺子吃噢!”存生转头笑着说。秀荣嘴里咕咕叨叨,说存生和他的两个女儿一样尖馋食。

说起庙会,小燕像是找到了告状的说辞。她腾地站起来说:“妈,我给你说,去年清灶期间,我姐姐和颜龙没忌口,不但揪葱叶吃,还进庙里头偷献果去了。”燕燕立马辩驳:“胡说啥呢!你也吃葱了咋不说?你还吃我们拿的献果了咋不说?你不敢进庙,因为你是个屁胆子咋不说?再说了,庙里头的献果就是让人吃的。”颜龙嘴里“就是就是”地连声附和着。小燕涨红了脸,一口气把燕燕和颜龙最近干过的不该干的坏事一股脑的和盘托出。燕燕和颜龙联合起来炮轰小燕,三个人就这样打起了嘴仗。秀荣听得不耐烦了,说了句:“都给我闭嘴!”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燕燕和小燕还在挤眉弄眼地做鬼脸较量。秀荣边干活边训斥:“你们三个皮可紧了!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叫人站崖背上一听,还当院子里打捶骂仗呢。一个个像那卡卡核桃一样,欠捶了!”秀荣准备教训小燕几句呢,转头看到小燕那油光水滑的脸蛋,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唉,这个小燕把先人亏了!光知道个翻舌告状。你进去把自己照喀,看一下你把多少棒棒油抹脸上了,皮脸油光光的像个啥!头发都黏一达了。赶紧擦去嘛!”秀荣说话时,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小燕。燕燕和颜龙一口一个“妖精”地叫着。小燕撇着嘴巴暼了燕燕和颜龙一眼窝,歪着脑袋垫着脚尖进了窑。

零星的毛毛雨加快了干活的进度。等到把麦子装完放进洞门里,雨也住了,天似乎又亮了一些。王家奶奶把身上收拾干净后,连着鞋横躺在油布上睡着了。只见她头枕砖头蜷缩着双腿,右胳膊支在右脸颊边,左手搭在大腿上,胸膛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存生和秀荣趁着麦子干湿刚好,已经拉着架子车去张庄磨面了。

崖背上,燕燕三个伙同湾里一帮小孩在场里追逐喧闹,脚步声和叫喊声掺杂在一起。王家奶奶起身坐在炕头上,张嘴打了个哈欠,对着镜子分开手指从脸颊往上搓脸,把耳边的头发塞进了黑色的网兜里,随后探着头往院子里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死天!要下你就好好下点雨,不下就三两下晴开。烟雾把四周罩得阴沉沉的,像秋里的天气一样。要么你就等着磨面的把面磨回来好好下一场子,让秋天粮食长着。”王家奶奶长大嘴巴又打了个哈欠,继续念叨,“瞌睡没娘,越睡越长。这天气把人迷迷瞪瞪的,干脆到外头崖背上望一圈子走。”王家奶奶说完起身出了门。

存生两口子拉着架子车往回走的路上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幸亏他们早有准备,拿着一块油布把面遮盖得严严实实。连绵阴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两三天,秀荣闲暇时就靠在窗户前织毛衣。听着存生在旁边张大嘴巴打呼噜,秀荣一脚蹬踹过去,嘴里愤愤地说:“这个人是陈抟转世,能睡得呀!头一挨着枕头就扯呼。天不晴跟不了集,人心里不安的,听着你扯呼我一肚子的气。”存生被踹醒,鼻孔里“哼哼”了两声,睁开眼睛瞪着秀荣说:“咋了嘛!你看你这个人,老天爷要下雨又不是我指派的。不睡觉你叫我弄啥去?你想睡就睡,咋就见不得人好啥!”存生迷迷糊糊地发了几句牢骚,翻了个身又接着扯起了呼噜。秀荣边织毛衣边埋怨:“你吾上辈子怕是猪变下的。身上长瞌睡虫着呢,哪来恁多的瞌睡。”

燕燕三个每人顶着一个蛇皮袋子,在院子里吧嗒吧嗒地踩着水花。秀荣把燕燕喊进来,说:“你试一下这个毛背心,让我看一下,再打几圈子能收针。”燕燕背过身,秀荣把毛衣放在燕燕脊背上量了长短,随手放在炕边上,伸腰打了个哈欠说,“好了!再转一匝就能收针了。来!我给你们三个掏耳朵眼,耳屎怕都把耳朵眼蓄实了。”秀荣顺势把燕燕头按下来,借着门口的亮光偏着头看,“啧啧啧!看一下,蓄得实实的。”趁着秀荣转身到窗台上拿火柴盒的功夫,燕燕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她是害怕秀荣给她掏耳朵的。不管拿火柴还是卡头发的小黑卡子,秀荣总会一边啧啧惊叹耳屎多,一边在耳朵眼里拨弄,掏出来的却只有一丁点儿。虽然有时也会有痒痒的舒服的感觉,但要是火柴深入耳根戳到耳膜,简直有种被针扎的刺痛感。支棱着脖颈头躺在秀荣大腿面上,他们三个都会一个劲地问秀荣:“妈,完了吗?”这个时候秀荣便会把头按压得更紧,嘴里啧啧惊叹:“看看看!一大片,啧啧啧!你定定的,马上就出来了。把耳朵眼蓄实,人一天喊上听不着。”听到这话,燕燕三个只能无奈地任秀荣摆布,直到她说一声“好了”为止。

燕燕明情知道逃脱不过,便一边拧摆屁股假装憋不住尿,一边说:“妈,我尿胀得憋不住了,你先给小燕掏。小燕!妈叫你呢。”燕燕转身就跑出了洞门。小燕和颜龙正在水里玩纸船,小燕生气地怼燕燕:“哼!妈明明喊的是你,我才不想掏耳朵呢!”只听见秀荣在偏窑门口大声说:“三个谁都逃不过,都往进走!”小燕和颜龙相互推搡着进了偏窑。燕燕上完厕所,躲在洞门口偷看着里面的动静,偏窑里不时传来“哎呀”的叫声,秀荣按压住小燕的头忍不住笑着说:“这个女子作精的呀!我还没往进塞呢。”

燕燕最终也没能躲得过,秀荣给她最后一个掏完,又撩起她脖子后面看了一眼,说:“脖子后头的混毛又长了一层。趁着今儿个闲,让我取一截线绳给你一拔就立廉了。”燕燕起身挪到了门口,哭丧着脸说:“哎呀!混毛就混毛啥,我再不拔了,我嫌疼得很!”秀荣边笑边哄燕燕:“有多疼呢!女子娃娃脖子后面拔利廉了,扎个头发都好看,末了脖脖颈里密密麻麻的,乱得像蒿草一样。快来!几下就拔完了。给你们两个一拔,我明儿个也寻个人给我拔去。”燕燕撅着嘴极不情愿地走到炕头边。凡是秀荣决定要做的事,反抗是没有用的。有一回,小燕耍赖想溜脱,硬是被秀荣软硬兼施夹在腿档里,不顾小燕哭喊反抗,直到她认为脖子后面看起来“利廉”了。

“诶哟!妈,疼死了!”随着线绳的起伏,燕燕全身抽搐起来。秀荣把她夹在腿裆里不让她动弹,嘴里咬着一截线头,往中间的套环里揽了一嘬碎毛发,快速拉动另一边的线头,碎发便连根拔起。小燕和颜龙呲牙咧嘴地站在旁边看着,燕燕一叫喊,小燕不由得抽搐一下嘴唇。颜龙戳了一下小燕,说:“马上就到你了!幸亏我是个儿子娃,不用受这罪。”颜龙吐出舌头不停地晃动,小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燕燕摸着麻木的后颈,上面一大片绯红,毛孔处有细微的血渗出来。秀荣揭开炕席捏了一嘬细面土涂抹在上面。她长舒一口气,得意地让燕燕自己摸摸看,问道:“是不是脖子后头立廉了?”燕燕咧着嘴,一副似哭似笑的模样。给小燕拔完后,秀荣似乎还意犹未尽,她又坐在窗台前,对着镜子捯饬起自己的额头和脸来。她把线绳的一端系在固定玻璃的钉子上,一端含在嘴里,哧啦哧啦地拉着细线绳,拔完额头上细碎的毛发,又开始在脸上来回拉扯。她表情淡定,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一番操作结束后,秀荣对着镜子,轻轻抚摸着光滑而又绯红的脸蛋,像是又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和大多数农村女孩一样,她第一次开脸也是在出嫁的前一天。门户上的几个嫂子围在她身边,一边嘻嘻哈哈地拿她的嫁妆说事,一边酸溜溜地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她紧张地紧闭双眼,感觉线绳紧挨着脸,哧啦一声划过,整个脸面都像被一团火炙烤一般。

一年一度的庙会如期而至。白家洼庙里供奉的主神是“王灵官”,庙会这天也是“王灵官”的生辰。按照惯例,每家每户都要上供。除了随心布施外,还有自己蒸的寿桃馍馍和当季的水果。早在前一天,秀荣就发好面蒸了一锅寿桃。她给上供的九个寿桃顶端都点上了赤红,还有一个形似莲花的馒头做点缀,花瓣上涂着红绿相间的颜色。

白家洼的庙堂坐落在五队的一处坡洼地上。傍晚时分,听到鞭炮和大喇叭里传出的诵经声,周边的人就知道是起经了。家里的男人们便端着自家准备好的寿桃和水果前往庙里上供。存生专门摘了一茶盘早熟的六月仙苹果和海红果。颜龙端着盛寿桃的盘子,跟着存生来到老七家商店里买了香裱,还有一盒烟。存生背过风低头点燃了一根烟,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庙上走,一边大口抽着烟。庙宇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趁热闹的人。旁边的圪塄畔上,腿脚不灵便的老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扯开了嗓门说着闲话。年轻一点的媳妇围成一堆站在柳树下说说笑笑。十来个小孩在旁边的长坡上排队遛土。一场暴雨把那道长圪塄冲刷成了一道倾斜的土坡,一帮小孩硬是把它改造成了滑滑梯。只见他们簇拥着滑下来,来不及拍屁股后面的土,你追我赶地绕道爬上坡,再簇拥着滑下来。

存生遇见许久不见的熟人,一边打招呼一边连忙拿出烟盒散烟。嘴巴里还没抽完,他便把别人发给他的烟别在耳朵上。柳义明是他儿时的玩伴,虽然小时候一起形影不离地爬过山、溜过洼,还捉过野兔,可是两个人的命运却迥然不同。一个是端铁饭碗的正儿八经的城里人,一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他们两个老同学站在庙宇旁边的土梁上聊着近况。和往常一样,柳义明这次回老家,又给燕燕三个带回了他平日里收集的旧报纸和书刊杂志,还有一些写过一面的作业本,燕燕三个可以翻过来在背面当练习本用。其中的一些杂志书刊是燕燕非常喜欢的,尤其是《读者》杂志,她常常把喜欢的文章一读再读。有时做完作业,她就偷偷夹带上一本《读者》,一个人坐在麦场或地头,对着绿意盎然的山坳和庄稼地放声朗诵。

燕燕三个每人都有一本包着红色塑料封皮的没有写完的笔记本,这些都是柳义明送给他们的,里面还有毛泽东语录。他们三个人十分爱惜自己的笔记本,在空白处摘抄了一些经典语录和名人名言,但他们最爱抄歌词,有些是学校学的歌曲,大多数是磁带里听得滚瓜烂熟的歌曲。他们常常照着歌词纸抄写自己最喜欢唱的歌,一边抄写一边哼唱,完了在空白处信手涂鸦,画一些四不像的东西来装饰。存生两口子没有什么答谢柳义明的,每年树上的果子成熟了,他们进城时就摘一篮子送给他们尝个鲜。

庙会当天,除了两个队的村民,也有十里八乡来的香客,这一天通常比农村里过红白事还闹热。有专门负责的总管给两个队里的村民分拨各自当天的工作,有接待香客的、有记账的、有专管供奉的、还有管灶的等等,大家各司其职使场面井然有序。

王家奶奶拄着拐杖领着燕燕三个也来庙会上凑热闹。看见圪塄上坐了一排老般的亲戚妯娌,她径直朝着人群走了过去,还不忘叮嘱燕燕三个:“你们可不敢跟着跑沟里耍去噢!”燕燕三个伙同一帮小孩捉迷藏溜土,玩饿了就结伴去庙里偷吃神像前供奉的水果和寿桃。大人们是支持小孩子这样做的。他们觉得神前供奉的东西是神仙吃剩下的,凡人吃了神仙吃的东西自然就粘染上了福气。负责看管的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只负责把供祭的东西及时地添补上去。即使这样,燕燕这帮小孩还是偷偷摸摸地提防着大人。每次燕燕壮着胆进到庙里,她都不敢抬头看上面面目狰狞的神像,随手捏一个便冲出庙门,又像良心发现似的转身,在门口双手合十作个揖。

到了下午三四点左右,王家奶奶便起身喊燕燕三个回家去。看到很多小孩都被大人带去庙旁边供饭的地方去吃烩菜了。燕燕三个心里十分憋屈,围在王家奶奶身边嘟嘟囔囔地埋怨:“为啥别人家娃娃都能在庙上吃饭?”“为啥不领我们三个吃一顿烩菜去?”“就是,我也想吃馍馍烩菜呢!”王家奶奶把三个人挨齐睨了一遍,骂道:“看你们三个嘴欠嘛!是饿得很还是馋得很?咱们又没帮忙又没主事,一定跟着去占那个便宜做啥!那都是给帮忙的人和香客准备的。你们三个吃得饱饱的,跑去丧那个眼做啥呢!前些年日子紧巴的时候都没把你们领去过,而今啥都不缺,还跑去趁个啥热闹呢!想吃烩菜了叫你妈明儿个给你们做去。”

燕燕三个把满腔怨气都撒在了路旁的杂草身上,使劲地踢踹着不顺眼的草杆。不一会儿,三个人就在原野上追逐打闹起来,撇下王家奶奶一个人杵着拐杖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