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花红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56章

“吃过腊八饭,就把年来办”。农村里的年似乎来得更早些。腊月初八一过,集市上做买卖的人突然就比平时多了起来。寒冬腊月的冷酷并没有影响塬上人赶集的热情。街道上熙熙攘攘,叫卖声和嘈杂声混合在一起,摩托车司机不断地按着喇叭开道,自行车叮铃铃的响声更是不绝于耳。城里的商贩把自己店里的干果、糖、瓜子等拉到集市上来卖。大人们抓一两颗试吃的时候,旁边的小孩只管往自己的口袋里装。卖锅碗瓢盆的三轮车前,卖家对着喇叭不断重复地叫卖着:“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卖布料的摊位也比平日里多了三四家,花花绿绿的各色布料引领着农村妇女的时尚潮流。冬日的黄土高原本是荒芜的土黄色,穿着鲜艳的女人和小孩无疑为这片萧条的大地添加了一抹生机。琳琅满目的年画和挂历摊位前围满了观望和问价的人,大多数人都等着腊月二十八赶集时才买,那天的价格是最划算的。北塬上人的习俗,打扫完家里糊了墙,必须得买几张挂历和年画贴在崭新的墙面上。拉牛和赶羊的人怕惊吓到牲畜,远远地绕过主街道,从背后地里把它们赶到牛羊交易市场去。

存生正在卸菜,秀荣催着让他赶紧回家把槽上的老牛拉到牛市上去卖。临近年关,牛羊的市场价也比平日里飙升了不少。存生两口子打算趁着年底肉价上涨,卖掉槽上那头喂得膘肥体壮的老牛。到年后三四月份,肉价一般都会回落,他们再趁机买一头出栏的牛犊,调试一番刚好耕种庄稼。如果肉价跌得厉害,手头上现钱又宽裕,他们就买两头牛犊看槽上喂养,到中途牛价上涨时再卖出去,这可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光倒腾牛这一项,存生家每年可以多出千儿八百的进账。反正现在不愁没有草料喂养,家里的劳力也在逐年长成。有一回,存生坐炕上数完钱记账时,忽地抬起头,笑呵呵地对秀荣说:“你说,人活世上,眼前黑达模糊的,还真说不来。我咋都想不到,咱们还能过上这号日子!以前,庄里那些婆娘把我一叫老地主,我肚子里那个气就咕咚咚地上来了,而今是听惯了还是咋了,觉得叫上还顺耳得很。人一有钱心里就踏实,我而今走路腰杆子都能挺直了!”存生说着把腰杆挺了挺。秀荣“啧啧啧”地棱着眼睛笑嗔:“先人把人亏了!腰杆子直不直和钱多钱少有啥关系呢?要不是我,你娃怕还跟上人下苦呢,而今能怂的,说话都占地方了!”存生笑呵呵地竖起大拇指朝向秀荣眼前,嘴里变了个腔调快速地煽动嘴皮,胡乱重复着秀荣刚才说的话。他总是用这样的方式应对秀荣的冷嘲热讽,而且百试百灵。秀荣看见存生嬉皮笑脸的样子,斜着眼睛瞪着他,牙缝里“咦咦”地吐着气,嘴里嗔怪道:“看你那个屌相!见不得人揭短。”

王家奶奶知道存生要回家把牛拉到集上卖。她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把油锅烧热在油里撒了一嘬咸盐,一边给存生煎油馍馍,一边打发燕燕泡茶。存生急匆匆地吃完饭,便拿着带锯齿的刷子把牛身上通通梳理了一番。牛还像往常一样,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原地站立着认由存生摆布。给牛饮完水,存生便催促着燕燕三个赶紧拿上干粮走人。牛羊的交易都是赶早不赶晚,城里上来的牛贩子“酵活”,一旦看中牛,三捶两棒子把价说倒就装车,不像塬上的二道牛贩子,按存生的话说就是:“这些怂揣歪捏怪的,价不好好给,光在鸡蛋里头挑骨头。”

腊月里的集人鱼混杂,小偷小摸也多了起来,存生不放心秀荣一个人守摊卖菜,专门领上燕燕三个帮着看摊。剩秀荣一个人的时候,她更是小心谨慎,收到二十元以下的零钱点够数就行,但凡收到一张五十元或者一百元,她都得当面辨认好真假。因为粗心大意,她吃过一回假钱的亏。那是在寨河集上,不知道他们两口子谁收了一张假红皮,回到家才发现手感不合适,经过一番辨认才确认是假钞。存生抓耳揉腮地哀叹了几声,强打精神说了句:“权当花钱买了个教训”。秀荣心下愤懑难平,一连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翻来覆去地回忆,试图想起那个给假钱的“坏怂”。

晌午时分正是集最混乱的时候,摊位前面挤满了买菜的顾客。秀荣一边忙活着称菜算账,一边不断地叮嘱燕燕称秤不要着急,秤站稳了再看斤两。燕燕三个算完帐,秀荣必须再核对一遍才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燕燕负责称秤,小燕在旁边帮忙看秤算账。颜龙帮忙递袋子撑口袋,一边盯着还没来得及称菜和给钱的顾客,生怕他们趁着集混溜掉不给钱。人都有从众心理,哪个菜摊上人多就爱往哪里挤。秀荣娘四个手忙脚乱地打发完一波买主,她的手里横七竖八地攥了一大把零钱。秀荣把钱递给燕燕整理,她又带着小燕和颜龙把车上的菜往下摆。燕燕数完钱兴奋地汇报起来:“妈,你猜刚才一气子卖了多少钱?”还不等秀荣开口,燕燕攥着钱递给她,“这些总共是八十五。”秀荣笑着说:“得亏有你们三个在跟前帮忙盯摊子,不然我一个人还忙不过来,人把菜拿走都盯不住。你爸卖牛咋还不见回来?来了你们三个就回去,冷得冻人脚呢!”秀荣说完,掏出一个干粮馍,笑着把手里的馍馍扬起和对面来的熟人打招呼。这位常来的回民顾客笑着摇摇头,说:“钱挣下不买点好的吃,啃干馍馍呢!”秀荣笑呵呵地回答:“钱不好挣,舍不得花。”回民顾客也不打问价格,拿起一大把芹菜就往秤盘里放,说:“今儿个腊月十三,说起来离过年还有半个月,你们老汉汉把腊八粥一吃,糊涂得见啥买啥。我们回民也跟上凑热闹,大包小包地往回置办。”秀荣笑着往秤盘里加了几根芹菜搭了个旺秤,说:“汉民回民都无嫌,只要有钱,天天都是年。而今社会好的,买啥都方便。”秀荣固定住秤砣的线绳,把秤杆拨过去往顾客眼前一亮,笑着说,“三斤二两旺旺的,给你算个整数咱们好算账。”回民顾客又把手里的一捆韭菜放到了秤盘里。燕燕三个站在身后专注地看着秀荣做买卖。只要有顾客,秀荣眼角的褶皱总是密密麻麻地堆集在一起,像是平坦的地面上刚翻耕出的一垄垄沟壑。她上半身穿着那件前几年从白银带回来的绿色棉袄,紧紧包裹着看起来像水桶一样的腰身,肩后的织缝被浑圆的后背撑开露出了棉絮,衣襟和袖口处被打磨得黝黑发亮。秀荣的身材和他们家的生活条件一样,一年比一年发福膨胀。这和她的饮食不规律有很大的关系。

只要赶集卖菜,饭点就不固定。人少的时候,秀荣便督促存生去吃饭,她自己忙活起来就忘了吃,回到家又是一通狼吞虎咽。家里的洋瓷碗吃干面一碗不够,两碗又嫌麻烦,秀荣索性给他和存生换成了直径接近二十厘米的铁盆,既省事又耐饱。一大盆干拌面下肚,再咕噜咕噜喝一碗面汤才算是锅净肚饱。吃饱饭的秀荣习惯性地把盆碗往桌子中央一推,脊背靠实靠背凳子,一边拍着肚子一边满足地说:“欸呀呀!吃饱喝胀,肚啷里一下子舒服了。回来的路上,饿得我嘴里光犯酸水呢,一气子吃饱,又胀得不想动弹了。”存生悠然地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说:“你呀!就是不听人劝,为省一碗饭钱把胃糟蹋了。一车菜六七百斤,得一秤一秤地往出称,一个酥馍你舍不得买?回到家里又愣吃愣喝,饱一顿饥一顿的,胃咋能好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我都饿得慌。”

秀荣不爱听存生说她抠搜之类的话。她来回揉摸着肚子打断了存生的话:“花钱谁不会!我是为了减肥才不吃的。跟上贩了几年菜,钱没挣多少,我从头到脚像吹气球一样,都胖成啥样子了!”她挠了挠烧疼的手指,摊开手掌继续说,“看我这手,不剩个鸡爪子!给几个娃抠脊背人家都嫌扎得很,我把女人活成男人势了!你看林媳妇,一直唧唧嗯嗯的,不是这疼就是那疼。我像个争三一样,恨不得把重活都做了,把你替换下。照这,肥愣愣的还瘦不下去。没钱没日子的时候还当了几天女人,而今有了日子,把自己弄得没眼看了。当娃娃的时候爱照镜子,他大舅搬家的时候专门凑份子给我买了个大镜子,而今赖怠的,也不爱照镜子了。啥衣裳穿身上都没个样子。”秀荣捏起肚子上的一摊肉,笑着转头朝向存生,“你咋吃都不长肉,把我这肥肉给你匀点。”

存生斜眼瞪着秀荣说:“庆怂势!胖就胖么,肉还能跑别人身上去。世上胖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等把三个娃供出来,将来以后,穿金戴银享后福。”存生灭了烟扔进炉边的炭桶里。秀荣嗤之以鼻地“哼哼”了两声。燕燕赶紧凑到秀荣跟前,抢着说:“妈,等我长大有钱了,给你买胖人穿的衣裳,给你买这么大一堆子花衣裳,你爱穿哪个穿哪个。”燕燕说着,手在眼前画了个圆圈。秀荣笑着说:“把你妈穿成个老妖精给你们丢人现眼噢!”小燕赶紧说:“妈,那我就给你天天买肉吃,鸡肉牛肉猪肉,换着样样买。”存生咯咯咯地笑起来,说:“幸亏没把我二女儿送人,不然还没人给咱们老两口买肉吃呢。颜龙给我们买啥呢?我们一老,涎水都收不住,你怕嫌弃的就把我们推沟里倒了!”颜龙抿着嘴直摇头,抓挠着鬓角想了想,说:“等你们老了,我给你们盖个别墅住。”秀荣起身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笑道:“嘴上说得好听,怕都是那白眼狼!我也没想着享你们的福,吃肉穿衣住别墅都无嫌,只要你们三个有出息,比啥都强。”

王家奶奶从外面进来,脱了鞋就爬上了炕,靠着窗户盘腿坐着,手塞进腿窝里,带听不带听地望着窗外。燕燕三个在地上叽叽喳喳地争竞个没完,说着说着都偏离了主题,绞尽脑汁发挥想象力吹起牛来。一个要开飞机,一个要造火箭,一个还要上太空。王家奶奶听不下去了,脸秤平不紧不慢地说:“一个个都是嘴儿客,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阵子看着人模狗样的,你们不在了,喊上做个活像秋风过耳一样,一个个指不动弹。”燕燕一听王家奶奶这是要告状的苗头,赶紧打断了她的话,端起碗筷喊小燕说:“圆蛋,收拾走!今儿个该你洗我擦了。赶紧往回端,颜龙给我们接门帘。”三个人做贼心虚,生怕王家奶奶翻舌告他们三个的状,边走边竖起耳朵听着窑里的动静。燕燕埋怨小燕和颜龙说:“听话听音呢,咱们三个再墨迹上一阵,老婆子肯定当面告咱们的状呢。”颜龙听罢,悄悄溜到窑门外打探情况。听见窑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他又悄悄溜了回来。

年前半个月,存生和秀荣就进城买回来了瓜子、花生和糖,农村里过年必备的就是这老三样。今年,秀荣提前联络好庄户里几个女人,一起去城里按批发价各买了些,拿回来根据各家的需要分配了。当天晚上,秀荣让大家敞开了肚皮随意吃。他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嗑瓜子。存生和秀荣坐在炉火边翻烤着炉面上的瓜子,燕燕三个围着炉子咔嚓咔嚓个不停。秀荣专门在地上放了个鞋盒装瓜子皮,地上仍是狼藉一片。王家奶奶坐在炕上,靠着窗台剥手里捏的一把瓜子,看着燕燕三个煽动嘴皮麻溜地吞吐着。她提醒秀荣说:“今晚上过个瘾,赶紧要把瓜子藏起来呢!这三个像老鼠一样,嗑得紧的,放开吃几天就没了。正月里还要支应亲戚呢。”燕燕三个齐刷刷地扭过头,乜斜着眼睛瞪王家奶奶。小燕嘟起嘴唇朝王家奶奶吐舌头。秀荣接着话茬说:“今晚上放开吃一回,明儿个就收了。”燕燕三个一听,无形中加快了嗑瓜子的速度,恨不得一下子把隐过完。

第二天一早他们还没有起床,秀荣就把瓜子和花生藏了起来。燕燕三个找寻未果也没有到处翻找,他们自有谋算。等到秀荣和存生赶集外出,王家奶奶午休时,他们三个就端个凳子到处搜寻。秀荣存放东西一般就两个地方,要么搁置在麦子囤最上面,要么是山墙的风道眼处。一个靠背凳子够不着,他们就再摞上一个木板凳。小燕和颜龙扶着凳子,燕燕很快就在麦囤顶端看见了瓜子袋。她隔着袋子捏了一把,瓜子还放在花生的下面。他们三个都不爱吃花生,所以花生每年买十来斤就足够了。于是燕燕拿着准备好的剪刀剪出一个小豁口,然后使劲地撕扯,造成是老鼠咬开的假象。他们每次都不多拿,吃的时候也要背着王家奶奶,以免被她发现回来告状。得逞后,燕燕三个把作案工具原数归位,一溜烟地捂住口袋就跑出了洞门。他们三个心有灵犀,总感觉偷摸得来的瓜子嗑起来别是一番香味儿。他们一边玩一边嗑瓜子,吐皮时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像是在比赛谁能把皮唾得最远。

燕燕找瓜子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剪窗花剩余的一沓红纸,她便顺手撕扯下一块装在衣服口袋里。趁着窑里没人的时候,她就对着镜子涂抹嘴巴。这是她从电视上学来的。先把红纸对折用口水舔湿,贴到嘴唇上抿着嘴皮到处沾染。尽管她刻意地遮掩,小燕和颜龙还是一眼就发现了。小燕直夸好看,也要燕燕给她涂抹。颜龙紧皱眉头,“啧啧啧”地表示嫌弃,说:“难看死了!把个嘴抹得像猴沟子一样。”说完又转过头规劝小燕,“你那个嘴唇厚墩墩的,抹红越像个妖精了!”

“闲事管得宽!我就爱当个妖精,咋了?”小燕头一甩对燕燕说,“咱们两个把嘴抹红,再把妈买下的霞飞油抹点,把脸抹得白白的,就像电视上的女人一样好看了!”燕燕说了一声:“走!”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进了窑。

燕燕三个平时擦脸都用的是棒棒油。王家奶奶常说,小孩子皮肤娇嫩,冬天抹棒棒油可以防止皴裂,大人的擦脸油用早了对皮肤不好。燕燕和小燕不以为然。只要秀荣不在,她们就偷抹她的擦脸油。

燕燕和小燕对着镜子把脸涂抹得像糊了一层白纸。小燕想起翠霞结婚前送给燕燕的洗面奶,转头问她:“让我也用翠霞姐姐送给你的洗面奶洗脸,能行吗?”燕燕迟疑了一下,说:“总共才多半瓶,我都舍不得用。”看着小燕嘟噜起了嘴巴,燕燕又说,“那你洗脸的时候我给你挤,能行吗?”小燕眉眼舒展,嘴里连连说着:“能成能成。”

两个人捯饬了一番后,专门找颜龙评价。颜龙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地说:“猴怂的了不得!皮脸白发发的,像从面缸里栽进去了一样,嘴比猴的沟子还红!”不等颜龙说完,燕燕和小燕同时棱着眼睛瞪向他。她们自我感觉好极了,还刻意抬头挺胸走起了猫步,甩着胳膊扭着髋在地上来回穿梭。厚实的棉袄和棉裤夹裹在身上,从后面看她们,像极了两个来回摇晃的大企鹅。颜龙捂着眼睛不忍直视,“啧啧啧”的声腔越发响亮,她们扭动身子的幅度也越发强劲。

燕燕和小燕站在大立柜的镜子前相互挤兑着摆手弄姿,嚷嚷声把正在睡觉的王家奶奶吵醒了。她起身看到燕燕和小燕正用舌头舔湿红纸夹在嘴唇间涂染。她叹息了一声骂起来:“唉,我把你两个猴溜精呀!闲得没事干了,眼见着剩几天就过年了,作业写完了吗。外来户就是外来户,翅膀还没长硬就开始胡作精,猴怂的要跟人去呢!等我回来给卖菜的告状。”小燕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对王家奶奶的话充耳不闻。燕燕扭过头怼王家奶奶说:“你除了告状还会做啥?一天光知道个告状。哼!”王家奶奶气得一口唾沫飞溅了出来,继续骂:“呸!我把你个死皮不要脸!光牙叉骨上劲大,我说一句你能顶十句。我不管了,看求你咋猴去,有能耐把天捣个窟窿。把那外来户,中学混出来考不上学,就赶紧寻个下家打发了去。女子娃都是泼出去的水!”燕燕最不爱听王家奶奶说“外来户”之类的话,她转过头望向王家奶奶,愣了一会儿,放大声腔说:“你一直外来户外来户!你也是个女的,那你也是个外来户。自己骂自己,长大没出息。哼!”燕燕说罢,跃过门槛跑到了院子,她生怕王家奶奶又一口唾沫唾过来。王家奶奶冷冷地撇了她一眼再没搭话,起身拿起苕帚走到窑垴,一手扶着家具一手拿苕帚扫地,嘴里小声嘀咕:“两个猴女子,越长越不像话了!十几的人了,放到旧社会都能给人当媳妇了。一天瓜不愣登的,光知道个胡猴。正事不干,猴精起来,一个顶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