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过完这个暑假，小燕和颜龙就该上初中了。麦场里已经收拾妥当，地里的胡麻青绿相间，看样子还得十来天才能收割。小燕和颜龙一有空闲就骑着自行车在湾里的小路上来回穿梭。他们两个学自行车没有燕燕刚学时费劲，只是忙活了存生，一天动不动就被喊去修理自行车，不是车链子掉了，就是车头歪了，不是车胎跑慢气了，就是脚踏板松了。秀荣半开玩笑地说燕燕三个，“一个个都是恁不叫人省心的崽拐。燕燕学车子费人，这两个怂费车。”

秀荣和存生趁着空集的时候，天麻亮就吆着牛去耕地，他们要赶大太阳悬空照之前犁耕完一垧地。颜龙和小燕跟着他们一起，耕地的时候一个拉牛，一个敲打翻耕出来的胡基疙瘩。燕燕专门负责在家里做饭送干粮。翻耕麦茬地时每天就忙活一个清早，比起收麦子碾场的繁琐冗长来，算是很轻松了。

到了摘花椒的时候，熊家老婆又捎话要燕燕去帮忙照料几天娃。小燕一把鼻涕一包眼泪地理论起来，“我外奶奶凑是偏向我姐姐，光叫燕燕去浪都不叫我连颜龙。她明明知道我们今年假期里没有作业，还不叫我去浪上几天，以后我再也不去熊渠咧，哼！”小燕的嘴巴噘得高高的，胸膛隆起喘着粗气，紧接着泣搐了起来。秀荣边拉风箱边摸着眼泪笑着说：“唉，你吾把先人亏咧，叫着去看娃呢又不是叫她浪门子去呢。看你娃恁点出息，啧啧啧。”秀荣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不知道你把我惹导地淌眼泪呢还是灶火里烟熏的，我眼泪也跟上你长淌呢。爱浪咧这哈叫你去，你也试活一哈看娃娃好受嘛不好受。后儿个白庙集，你早上跟上给我们看车，把菜拉上来咧，你外爷跟集过来你凑跟上浪去。这哈心里舒服咧吗？看你恁个怂势样子，唉！还是我颜龙乖，啥都不跟你们两个外来户争竞。你赶紧出去擤鼻去嘛，看从嘴里都泣搐进去咧，我把你个猪呀！”燕燕和颜龙在一旁咧着嘴看小燕的鼻涕糊到了嘴边。颜龙还故意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模仿着她。小燕高高地撅起嘴巴，终于噗通一声破涕为笑，鼻涕喷涌出来，在鼻孔吹起了一个清亮的圆泡泡。她转头捏着鼻子擤了一把鼻涕甩在了门槛外面，手指头不停地在鼻子下面来回擦拭，还故意伸出舌头舔着嘴边的鼻涕。燕燕上前在小燕屁股上揣了一脚骂道：“我把你个脏猪，把人还恶心死价！你看门道里恁一滩子，还用舌头舔着呢。妈，你看你们圆蛋赃囊嘛！”秀荣一边喊燕燕去拉风箱，一边嘴里唠叨着骂小燕，“唉，她恁碎妈妈呀，窝囊死价么！哪哒来的恁些怂毛病来？见动弹鼻眼泪一滩河，都跟上谁学哈的？你快拿个铁掀头铲去嘛，多大咧咋木还鼻哈来拿垂头趸着呢。赶紧打发走一个，好歹让人耳根清闲噶。”

小燕如愿地去了熊渠浪门子。小燕走后，燕燕和颜龙每天都掐指数着日子。估莫着这一两天快要回来了，每到黄昏时分，两个人远远听见三轮车传来的声音，就赶紧跑出洞门去迎接。看见车厢后面没有人，颜龙开口就问，“不是说圆蛋浪一周凑回来咧吗？我还当今儿个白庙集，她凑跟上回来咧呢！”存生笑着答，“你们三个在一哒咧，动不动淘气挖嗓子的。我想着走一个剩两个总消停些呢，你两个又成天念叨着恁个回来。回来咧把我娃老惹得吱哩哇啦的号着呢，人家不在咧你还想得很。真的是，离不得的见不得。”燕燕翻了个白眼笑起来，“还是圆蛋在家里好，还有个人连我一哒洗锅倒涡水。圆蛋浪去咧都没人连我一哒抬锅咧，还要我一个人洗锅呢。”颜龙一脸坏笑地看着燕燕接着说：“凑是，没个人欺负上，我大姐姐这几天皮都痒痒咧。”秀荣撇了燕燕一眼，“真是恁怂成精，皮紧咧。咋不说你一年假期里去熊渠浪门子，家里啥活还不是给小燕连颜龙撂哈咧。心野的都爱浪个门子，颜龙都没有唠叨，你意见倒多的很。”存生笑着看了一眼颜龙，把车厢里的烂菜叶子顺手抓了一把扔到猪圈里，说：“我颜龙知道他没本事哄娃娃，也不喊叫着浪门子，到底儿子娃还是顾家，末咧说女子娃脸都朝外着呢。”燕燕不爱听大人说类似的话，撅着嘴提着剩下的半袋子葱头加紧脚步进了洞门。

狗听见门外有动静，拉着链绳冲向洞门外汪汪汪地叫了起来。秀荣寻声望出去，只见一个拎着提包的女人从洞门里进来，说道：“舅母，你们好着哩吗？”秀荣愣了一下，赶紧转头看向存生。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个女人笑着解释，“舅母，我是转明媳妇，我结婚恁一年端礼回来过老家一回。”秀荣瞬间反应了过来，迎上前接过提包笑着说：“唉，你看我眼拙的，你一声舅母还把我愣住咧。看着面熟的像在哪哒见过，死活想不起来。赶紧进。”秀荣不时地回头看着后面，见再没有人跟来，便给存生使了个眼色。存生也明白了八九分，三个人相互寒暄了几句便走进了门。王家奶奶手扶着厨房的门框催促着燕燕端水下面。转明媳妇一声“外奶奶，你好着哩吗？”王家奶奶一愣赶紧走过去拉住手嗔怪道：“天光神！这几天没见喜鹊在墙头上喊叫，你咋木天黑咧来咧，在的人呐？”王家奶奶往洞门外面瞧着有没有其他人，转明媳妇笑着说：“外奶，就我一个人。我妈没有来你还不要我咧吗？”王家奶奶拍着转明媳妇的手背笑起来，“看这话说的，这个媳妇子心思还多的很。远路上来咧，赶紧进窑里把脚缓噶。你舅舅卖菜也刚回来，我喊着给咱们下饭。”

秀荣和存生心里猜出有七八分，肯定是转明两口子又吵架了。玉兰上次回来就给他们学说过转明两口子动不动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吵架拌嘴，转明媳妇习惯了一吵架就离家出走玩失踪。前脚出门娘家人后脚就来家里闹着要人，双方亲家为此经常起争执，闹得脸红脖子粗。转明铁了心地想要离婚，媳妇又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吓唬阻挠。为此，玉兰老两口经常拿孩子为挡箭牌好说歹说地从中劝和过几回。

吃完饭，存生端着茶杯子坐在靠背椅子上吸溜着喝茶，听着秀荣和王家奶奶你一句我一言地和转明媳妇拉着家常。说到孩子时，转明媳妇再也掩饰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哽咽地诉说起了他和转明吵架的原因经过，哭诉着说转明一家人都不想要她了，她专程回老家就是想让存生劝说转明回心转意，因为她还不想离婚。提到他们的孩子安安，转明媳妇几度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卷起袖子，分开头皮让王家奶奶看转明还下手打她了。王家奶奶嘴上一个劲地骂转明，“这个怂翅膀硬咧、胆子也大咧，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福烧的很要离婚呢，好歹有老人在前头挡着呢他不敢胡跳弹。娶个媳妇子不容易，娃都恁大咧，又不是耍着呢，婚说离凑能离……”王家奶奶用这些话开解着转明媳妇。

秀荣听出转明媳妇的弦外之意，看来是玉兰一家子都不想要她了才撮合着转明离婚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看着转明媳妇悲切地哭诉着，她偶尔说上几句安慰的话，“你再不要号咧，个人家的身体要紧。三番六正的活人呢，啥时候都要想开呢。咱们退一万步想，恁人常说‘树挪一步死，人挪一步活’，‘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两口子吵架都在气头上，尽捡着戳心窝子的重话说。何况你们年轻人都气盛，二杆子劲上来手脚上没个轻重。既然来咧凑安稳在老家里呆几天，娃你也再不想咧，恁从碎着你妈一手拉扯着呢，肯定给你照看得好好的。”秀荣说着起身接过来存生手里的茶杯，面无表情地盯着存生看了一眼。存生会意清了一下嗓子，轻叹了一口气说：“这好咧，你外奶奶连你舅母都给你说得差不多。两口子吵架正常的很，气头上说的话也不能当真，你也再不要胡思乱想咧，离婚也不是嘴上挂出来说噶凑成真的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这个娃娃也有不对的。你说你，两口子一闹架，不言传一声凑大老远地跑回老家。好歹要给老人说一声呢么，老人给你们又看娃还要操心你们两口子的事。你说你一走，指不定家里人急成啥样子咧。明儿个我给你妈回个话凑说你在老家里，让把转明好好说教上一顿，动手打人总不对。恁远来咧凑好好浪几天。时候也不早咧，早早缓着去。”存生起身端起杯子倒满了水。秀荣又安慰了几句，叫上颜龙去偏窑里睡了。

一晃一周过去了，转明媳妇在乡下急得呆不住了，也不见家里来个人，好歹给她支个台阶让她离开。刚来的第二天存生去白庙给玉兰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声。电话那头玉兰把事情的经过也简单说了一遍，一再声称转明是铁了心地不想过了，他们老两口苦口婆心地劝不进去，管不了也没有办法管了。让转明媳妇浪够了自己回来，转明犟的是不会回老家接她来的，家里人这段时间都忙得顾不上回来。

存生回来没敢说玉兰的原话，打了个圆场只是劝说了转明媳妇一回。转明媳妇从小在城里长大，到底不习惯农村的生活环境，呆了几天看着西峰那边没有动静，自己又不好意思就这样尴尬地回去。捡了个时候对存生两口子说：“舅舅舅母，我回老家也好些天咧。出来时就给厂子里打了声招呼，家里我爸妈忙得也没个时间回来，转明邮局可能也抽不开身，我想着我还是明天就回西峰哩。看燕燕还是小燕哪个闲着，我领一个上西峰浪几天，也能给我做个伴儿。”话音刚落，燕燕和小燕就开心地泯着嘴挤着眉眼看着存生和秀荣。秀荣两口子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秀荣开口说道：“也能行啥。你们都有工作呢，不浪咧我们也不好留你。回去凑都把脾气收敛住好好把日子过。年轻人么，都由着性子来也不是个事儿。转明性子跟咧他恁舅舅咧，都是恁犟怂，你凑要多包容呢，再不看谁的面子咧，还有个安子呢。燕燕恁一年跟上你外奶去过西峰，这一回凑让小燕陪上你回去。燕燕马上升初三呢，作业怕都没有写完。”小燕听到秀荣这样说，激动地心扑通通得快要跳出来了，她咧着嘴乜斜着眼睛得意看向燕燕，燕燕阴沉着脸朝她吐了吐舌头。

临近开学的前一周，玉兰带着燕子和安子把小燕送回了老家。玉兰特地给小燕做了身新衣裳，粉红色的半袖褂子下面搭配了一条蓝底碎花雪纺裤。小燕光着脚丫穿着一双扎花的绿色塑皮凉鞋。在西峰城里浪了十来天，小燕也像换了个人似的，之前红通通的脸蛋也变得白皙透亮了，高高的马尾上扎了一朵黄色的蝴蝶结，整个人褪去了乡土气息，出落的像个城里姑娘，惹得燕燕心里时常醋意翻涌。

这天，存柱媳妇和几个妯娌婆娘趁着玉兰在老家，都来燕燕家串门子。她们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背对着太阳七嘴八舌地拉着家常。燕燕领着一帮小孩，像跑火车一样一会儿冲进院子，一会儿嬉笑着跑出洞门。几个女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移到了小燕身上，都拿小燕和燕燕做对比，说是“城里的水养人”，“一白能遮三丑”，“城里长哈的娃娃和乡里跑哈的娃娃凑是不一样，你看小燕在城里呆咧不到十天，活脱脱的像换咧个模样”……燕燕偶然间听到了一些，心里便很不是滋味。虽说她经常被人说皮肤好，怎么晒都晒不黑，如今站在小燕和燕子旁边，她还是觉得自己穿得土里土气的。想到这里她便不由得心里莫名其妙的难过，和小燕说话的时候也爱搭不理的不给好声腔。秀荣指着让燕燕干活的时候，燕燕撅着嘴张口就怼过来，“叫你们城里回来的女儿给你组去，活都把我组成个乡棒咧，还使唤我组这组恁。我又不是槽上喂哈的牛，瓜皮愣怂着呢，末咧光知道头懵哈拉犁耕地。”说到最后燕燕竟然委屈地声音都变成了哭腔，她感觉自己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反正就是心里憋屈地想发泄出来。说完她跑出去躲在菜地的墙根底下，不停地拿脚尖踹着墙上的土，用力把墙上的杂草拦腰折断，拿手里的半截蒿草杆使劲地捶打着面前碍眼的杂草。秀荣听着燕燕这么一说，又见她拧着身子愤愤地跑了出去，不由得笑出了眼泪，自己低声嘀咕，“唉，她这个碎先人呀！恁跟她老子一样，心屈的能拿针尖尖剜，动不动尿水子凑出来咧。这是没让人家浪去，心里憋哈气着呢。”

回到家好几天了，小燕似乎还没从城里的生活氛围中回过神来，经常给燕燕和颜龙吹嘘她在西峰见过的大世面。尤其在遭到燕燕和颜龙双面夹击的时候，她总是瞪大眼睛扭头再斜一眼，咧着嘴一副无所谓惧的表情说：“我可是逛过大商场的人，恁商场里还都是电梯，都不用人走路。我还吃过白米饭，不是坐席上吃的恁甜饭，是用电饭煲蒸出来的白米饭，城里人当馍馍吃着呢，再配上大娘炒的菜好吃得很。吃不完咧下一顿一热往里面再放些白糖，大娘经常给我和燕子还有安子三个弄这个吃呢。你们农村里人凑没吃过白米饭，我都吃过。大娘连姑父还把我们领到小什字逛过商场，比咱们恁集上大一千一万倍，我的凉鞋凑是在那买哈的。哼！我们还浪咧好些街道，你们两个都没有浪过。”小燕歪着头一边回味一边洋洋得意地炫耀着。燕燕不爱听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打断了她的话说：“谁没有浪过城啥？料片子浪咧几天城就‘你们农村’，看还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咧。真以为你凑是城里人咧，再晒上一两天，我看你恁个皮脸凑像西游记里的妖精一样打回原形咧，还是恁个红二团乡棒！说起住楼，我比你还住得早，恁一年转社高高开车回来把我连奶奶拉西峰去，我还吃过带鱼呢！有啥了不起的，谁还没有见过高楼大厦啥。”燕燕不服气地偏过头翻了一眼小燕，小燕被怼地想不起说什么，张开嘴巴想要说愣了半天又憋了回去。颜龙正在玩弄衣裳口袋里的弹球，相互碰撞发出咯噔噔的声响。他头也没抬冷冷地说道：“你们两个吹得唾沫星子乱溅呢，把猪都羞得听不下去咧，你看狗把头都埋到腿裆里咧。看你们两个恁怂叼相啥，我这几天天天跟上爸爸连妈进城，早上还咥一个油饼子抹晶糕呢，我说啥咧吗？住咧几天楼房凑都不知道自己半斤八两咧。拿奶奶的话说，你们凑是恁半桶子水，光咣当起能成。有本事一直住哈呢木跑回来组啥来咧？”颜龙的话又把燕燕和小燕拉到了一个队伍里，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小燕跺着脚大声喊叫起来，“王颜龙！你日眼死咧，你真是个猪，还是个狗，还是个……”小燕嘴里噜噜乱说着，不知道说什么才解气。燕燕唉一声指着小燕说道：“我还当你把脚绊着能挣个大屁出来，结果连续放咧几个嗖嗖屁！势扎得圆鼓隆咚，半天咧说不到应点子上。”燕燕转头怼颜龙，“油饼子抹晶糕谁没有没吃过。爸爸连妈跟集的时候到城里买哈的姜黄花卷，回来还给我偷偷留个，叫我拿学校吃去呢，都没给你们两个说过。妈也不让我给你们两个反舌，城里的花卷比奶奶烙的馍馍还好吃。哼！还有，我先声明一哈，下一集我要跟城里看菜去，谁跟我抢凑是猪圈里躺的恁个猪喽喽。”燕燕说完伸出舌头在嘴边晃动，转头一蹦一跳地跑进了洞门，一边拉着嗓门大声喊，“妈，下一集我要跟上看车去呢。”小燕连忙接着喊，“下下一回轮到我咧噢！妈——你为啥偷得给燕燕买城里的花卷不给我们两个留？为啥呐？为啥？”小燕声腔里夹带着些许呜咽声，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燕燕连忙大笑着指向小燕辩解起来，“你真的是个瓜皮冷怂，我说啥你凑信啥呢？刚才是我故意气你们两个呢，你哪个眼睛见妈买回来城里花卷让我拿学校去咧？我说刚刚我吃肉来你也信呢吗？这个圆蛋，听风凑下雨，打雷凑闪电，嘴尖毛长光爱告状。不信咧你问妈去。”小燕还是信誓旦旦地跑到秀荣跟前去求证，颜龙也紧跟了进来问，“妈，你给燕燕偷地买过城里馍馍吗？”秀荣正在对着镜子拔额头上新长出的汗毛。她抬起头瞪了燕燕一眼，淡定地说：“你听燕燕在那给你们胡吹冒料呢，嘴上没个把门的，没啥说上咧，胡咧咧的话你们也信呢。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三个我谁都不偏向。”秀荣这样一说，小燕顿时心里豁亮多了，朝着燕燕撇着嘴得意地吐出了舌头。燕燕不屑地皱紧鼻头，呸呸呸地向着小燕干吐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