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沉默是最深的悔恨,亦是最好的救赎
1931年11月,回到上海的徐志摩见到的依然是沉迷于鸦片中的陆小曼。他劝说的语调带着痛心:“小曼,我爱你,深深地爱你,所以我劝你把鸦片戒掉,这东西对你的身体有害……”徐志摩没有把话说完,因为陆小曼抓起身边的烟枪朝他扔过来,算是对他的回应。
徐志摩的眼镜被砸得粉碎,一同破碎的,还有他的心。于是,他拎起还没来得及打开的箱子离开了。第二天,他要乘坐中国航空公司“济南号”邮政飞机去北平。
在登机之前,徐志摩给陆小曼写了一封信,说徐州有大雾,他的头很疼,不想走了。然而,他还是登上了飞机,并再也没有等来陆小曼的回信。
因为大雾影响,徐志摩乘坐的飞机在济南触山爆炸,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三十四岁。二十八岁的陆小曼,失去了她的第二段婚姻,成了一名寡妇。
由于徐志摩父亲的阻止,陆小曼根本没有出席徐志摩葬礼的资格。她只能把自己的伤情写于文字中,在《哭摩》中,她写道:“我一定做一个你一向希望我所能成的一种人,我决心做人,我决心做一点认真的事业……”
陆小曼的母亲说:“小曼害死了志摩,也是志摩害死了小曼。”徐志摩死后,陆小曼的心仿佛也死了。她真的离开了浮华的社交场所,脱下了华服,身着素衣,供着亡夫的遗像,不理外界的流言和指责,将沉默作为对徐志摩的哀悼与忏悔。
她用了漫长的六年,才勉强走出徐志摩离世的伤痛。之后,她重新拿起画笔,潜心画画。她的身边,一直有翁瑞午的陪伴。没人能准确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翁瑞午有妻室、有子女,只能把陆小曼当作情人,而陆小曼自从失去了徐志摩,似乎早已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她与翁瑞午,只有亲情,没有感情。
翁瑞午一面负责妻子儿女的生活,一面又和陆小曼相濡以沫地过着日子。翁瑞午虽家底颇丰,但两人常年吸食鸦片,花费不菲,到最后不得不靠翁瑞午变卖家传字画度日。
很多朋友并不赞成陆小曼和翁瑞午的这种关系,胡适曾向陆小曼提出,只要她与翁瑞午断交,以后一切由他负全责。可陆小曼委婉地拒绝了,她说:“瑞午虽贫困已极,但始终照顾得无微不至,廿多年了,吾何能把他逐走呢?”
半生繁华,半生素缟,是对陆小曼人生最好的总结。她的晚年,陷入贫病交加。1961年,翁瑞午去世,这个世界上,终于只剩下陆小曼孤身一人。
四年之后,陆小曼在上海华东医院病逝。她死前唯一的愿望,是与徐志摩合葬,可惜张幼仪的儿子不同意,只得作罢。
前半生,她爱得义无反顾;后半生,她终于学会了忍耐寂寞。拥有时,她不懂得珍惜;失去时,才明白失去的痛苦。徐志摩死后,陆小曼默默地忍受着外界对她的批评和指责,不再出去交际,用后半生的时间致力整理徐志摩的遗作,以此作为对最深爱的人的怀念。
她在致徐志摩的挽联中写道:“多少前尘成噩梦,五载哀欢,匆匆永诀,天道复奚论,欲死未能因母老;万千别恨向谁言,一身愁病,渺渺离魂,人间应不久,遗文编就答君心。”
陆小曼终究还是勇敢的,一段不被看好的爱情,她坚持了一辈子。无论是前半生的流连社交场,还是后半生的闭门清净,她的一生,做了太多寻常人无法认同的“勇敢事”,痛痛快快地做了一回自己,无须向任何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