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鹿靖璃刚醒过来就看见屋子里围桌坐着的四人，奇怪的问：“你们怎么在这？”
“你白日里发烧晕倒了，不记得了？”莫锦试探的问到。
发烧？这理由听起来……还算是靠谱，但是陆旸等人也很是佩服她编瞎话不脸红的本事。
“发烧？”看样子鹿靖璃已经完全不记得之前自己身体不适的事了，那他们也就放心了，“就算是这样，你们也不用都在这里守着我吧？”
“你醒了我们也就放心了，那我们先走了，就让十七留下陪你吧。”莫锦说完这话，明显的看见明哲容一脸的不乐意，明哲容敢肯定她这是在报复！不就是没告诉她沐尘的神识也在浮世镜里吗，这人也太小心眼了点。
莫锦知道自从奚雨从青丘回来后，明哲容没事就跟在奚雨身边，堂堂小药王整天跟个尾巴一样跟在青丘前任女君身后甩都甩不掉。这要是让天上那群人看到了，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谁也想不到从前清高自傲的小药王现在变成了妻奴。
莫锦起身离开，陆旸也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明哲容走了。
“十七，还是我该叫你奚雨？”鹿靖璃接过奚雨倒的茶水。
奚雨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笑着：“你喜欢怎样叫我都行。”
“我从前倒是不知道你和明哲容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我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你的，”鹿靖璃看着她，“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我重伤那会？或是更早？”
奚雨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心中想着其他的事。她是不是已经和璃雪见过了？或者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虽然数月前的大战中明哲容提及过自己的真实身份，但那也只是没来得及拦住他的一时口快。即使只是提及过一次的名字，现在看来似乎也只有鹿靖璃一个人在意了，除了明哲容他们几个，旁的人一直都是叫她十七的。
鹿靖璃看着她出神的样子说到：“你不愿说便不说吧。”她又解释到，“我问你这个只是因为我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里师兄和明哲容都叫你奚雨。我记得当初在山门前明哲容好像也提过一次这个名字，所以我很好奇而已。”
“梦？”奚雨回过神来，“什么样的梦？”奚雨如今这般是因为陆旸用了浮世镜的缘故，所以才在那场梦里找回了前世的记忆，难道鹿靖璃也……
“有关于那场神魔大战的梦。”鹿靖璃穿好鞋走到窗边，“不知怎么，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那些场景现在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奚雨不知该说些什么，鹿靖璃看着院子里那些随风飘落的枯叶，：“当初在昆仑重伤后，我以为我命不久矣，可老天眷顾留我一命，只是自那以后我总觉得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我想着有些事情既然忘了也不必再想起，可事实证明即便忘了也会在心里留下烙印。”
话已至此，奚雨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每个人多少都会忘记一些事，或轻或重，你又如何知道你忘记的事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呢？”奚雨还是想要试探一番，如果鹿靖璃只是猜测呢？何况如今的情况谁也说不好鹿靖璃恢复重伤前的那些记忆究竟是好是坏。
“说的是啊。又或许我该换一个问题，”鹿靖璃停顿了片刻，“我和厉翊寒早就认识对吧？”
想来那天和厉翊寒在云州城外见到时，他的反常鹿靖璃开始并未在意，后来在无画峰上，厉翊寒主动找她合作，她也只是以为厉翊寒对宗门有恨才会联合未央门来对付云苍铭，可现在想来，以御宸殿的实力和宗门抗衡完全不是问题，他何必多次一举呢。如果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她猜测和怀疑，那么那天在昆仑之上听到的厉翊寒和血煞的对话又该如何解释呢？她也清楚的记得那时血煞叫厉翊寒为沐尘，还有感觉到厉翊寒的行事很奇怪的那几天......鹿靖璃试着将这些和那场梦联系起来，结果是一个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厉翊寒是沐尘帝君的转世，转世之后的他在自己重伤前就已经与自己相识了。这个答案究竟......
奚雨轻叹一口气：“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答案么？”鹿靖璃想着，自己真的能接受那个答案吗？
“这些事情的真相该由你自己去寻找。”奚雨说着。
“是啊，这是我自己的事，应该我自己去弄清楚。”
奚雨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披风给鹿靖璃披上，“我不怎么会劝人，我也知道你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可是你真的想好了？”
“有的事情迟早都会知道真相，我只是让自己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罢了。”鹿靖璃说服着自己。
奚雨离开时回头看了看鹿靖璃，她知道从今以后又会是一场风波。这段时间虽说出现了一些意外，但是相比从前的日子也算是短暂的安宁，奚雨不禁想起那些年在神界时潇洒自在的日子。
奚雨和璃雪的相遇是在南原。那时的奚雨是追着祁枫去的，她想着这个弟弟整日在外也没有一个居所便想着，祁枫既然喜欢南原索性就让他住在元旭那里，想来极乐桃林也是一个好去处，于是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祁枫去找元旭了。
南原的地理位置较偏僻，常有一些不知名的凶兽在这里四处安家，但极乐桃林和这些凶兽的位置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隔甚远，可谁知这天姐弟俩偏偏不走运，遇上了一只饿红了眼的凶兽。
奚雨本不想和凶兽纠缠太久，可是祁枫却是个暴脾气，本来心中就有火，既然有兽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奚雨劝不住祁枫便上前去帮他。这只凶兽本就饿红了眼，这下看着近在眼前的猎物却迟迟不能入腹就更加暴躁起来。
凶兽不管不顾的与姐弟俩纠缠着，祁枫原就是个急性子，见这凶兽还不肯罢休竟然兵行险着一个跟头翻身到凶兽的身下一剑刺中它的腹部，那畜生吃痛嘶吼了一声后竟把祁枫的生生震出体内，祁枫没料到这情况，他来不及躲避眼见着那凶兽一掌向他拍来。
“祁枫！”奚雨想冲去救他，可是太晚了。
“嘭！”一声巨响，奚雨看见那凶兽被掀翻在一旁，一柄闪着红光的剑围绕着凶兽，红光闪过，它身上便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在这躲着。”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一个身穿红衣长相清秀的女子出现在祁枫面前，“这家伙交给我就好。”
话音刚落，女子便向凶兽冲去，那剑回到她手中，她毫不犹豫的拿着剑冲向那畜生。
这只凶兽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刚刚又和祁枫二人打斗了一番现在体力消耗严重，没过多久便倒地不起。
奚雨扶着祁枫让他靠着一旁的青石坐下替他检查伤口。“他的内伤比外伤要严重。”女子走过来扔给祁枫一个小药瓶，“这药只能暂时缓解他的伤痛，我刚好要途径极乐桃林，就顺路送你们过去吧。元旭的医术虽然比不上药王一家，但在神界也是数一数二的。”
“你是谁？”祁枫看着她，手里的药瓶并未打开。
“璃雪。”
这便是三人的第一次见面。在那以后祁枫把璃雪当做救命恩人，所以在璃雪提出如果祁枫不想回青丘也可以留在桃林帮元旭的建议时，祁枫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自那之后的很多年，祁枫一直留在极乐桃林，跟在元旭身边不是待在桃林品酒下棋，就是云游四海一年半载也不回桃林，虽然祁枫从前过的也是四处游历的日子，但不得不说身边有个人陪着的感觉确实不错。
而且在奚雨和余宋看来，璃雪的建议是再好不过的，因为自从祁枫跟着元旭后，性子变得安分了不少。也是因为这个，奚雨觉得璃雪的为人并不像神界外传的那般，甚至还很想和她交个朋友。
祁枫是个重情义的人，璃雪的恩情他一直记在心上，但是当年璃雪出事，等他听到消息赶回天界时，血煞被封印在昆仑，璃雪也因为耗尽修为陷入沉睡。
祁枫赶到时正好赶上沐尘将璃雪的神识投入轮回，祁枫本就不怎么待见沐尘，见此情形更是火大，“你个混蛋！这就是你说的保护？”祁枫当即就和沐尘打了起来，“你说过会保护好她的，可你却让她丢了性命！”
沐尘没有躲开祁枫，硬生生的接下了他的攻击，最后还是元旭赶来把祁枫带走，沐尘才不至于被祁枫打成重伤。
脑海中想着当初的种种，奚雨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但是如今再去追究过去的事毫无意义，她只希望他们这群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今后都能平安无恙。
奚雨走后，鹿靖璃换了身衣服便出门去了。
还未走出院门，鹿靖璃站在院墙边看着迎面走来的厉翊寒。
“陆旸说你身子不适，我来看看。”厉翊寒看着鹿靖璃有些苍白的面容，“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在屋里休息？天色不早了，你这是要出去？”
“你来的正好。”鹿靖璃向外走去，“你要是不忙能不能陪我走走？”
鹿靖璃不等厉翊寒回答，一味地向外走。厉翊寒跟了上去，二人一路无言，直到走到后山的一座凉亭中才停下。
“你，有话想问我？”厉翊寒犹豫着，他看向不远处的一间阁楼。
“那是她的寝殿吧？”厉翊寒没有说话，“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江湖传言中冷血无情的御宸殿主动了凡心。”
厉翊寒依旧沉默不语，“我听说过你们新婚那夜的事，当初让茯苓去云州城也是存了万分之一的侥幸，如果你没有让泽英露面，或许茯苓未必能全身而退。”鹿靖璃说起云州城的事，“我也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在云州城外看见我时会有那么奇怪的反应，后来我只以为你是看见那块玉佩后想来质问我罢了。”
“那玉佩果真是你......”
“假的，”鹿靖璃轻笑一声，“那玉佩是我无意间找到的，我派人查过你夫人的事情后，就请师兄帮我做了个假的，然后让人假扮成万宗门的人去云州城把它当了。结果证明我没有猜错，你因为那块玉佩出现在了云州城。我本想着可以借此让御宸殿和万宗门彻底成为敌人，而让我意外的是你居然主动提出要和未央门合作的要求，能让万宗门多一个劲敌，我自然乐见其成。”
“双方合作达成后，我也没想到，师兄会同意与凌忆嫣和凌殊合作，我那时想着或许是因为十七的原因，又或许是宗门真的气数将尽。”
“无论是什么原因，宗门的敌人多了，与我有益无害，我便没有多想。”
“真正让我开始怀疑的，是那天与宗门对峙时，明哲容说的话。在我的记忆中，十七第一次见明哲容是在我重伤躺在未央门的时候，以我对十七的了解，她不会再那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一个人，更不用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人定下婚约。”
“十七从前冷漠少言，自那以后我发现十七变了，要知道温柔这样的词从前和十七半分关系也沾不上。之后还有祁枫和元旭的出现，师兄从未在我面前提过他们，我不认识他们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十七是孤儿，她自记事起与何人来往，做了什么，我无一不知，但是祁枫叫她姐姐，为什么她有弟弟我却不知道？”
鹿靖璃没有再继续说，沉默着看向厉翊寒。
厉翊寒轻叹，“那我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鹿靖璃只说到，“十七离开苍茫山前我们议事的那次，那个人不是你，对吧？”
厉翊寒说，“你的心思向来都是最缜密的，陆旸也说过，这些事你早晚都会发现。”厉翊寒看着千雪阁的方向，“你，都知道多少了？”
“你希望我知道多少？”鹿靖璃又说，“或者你们希望我记起多少？”
记起？什么意思？厉翊寒没来得及反应，“璃雪的神识从我体内离开前告诉了我一些事。”鹿靖璃说，“我之前也一直觉得我的脑海中丢失了一段记忆，师兄总说有些事就算一时忘了，总有一天能再想起。”
“我那时也觉得忘了就忘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直到那天上苍茫山时，凌初和欧阳的话才开始让我对我失去的那段记忆开始好奇。”
“按理说，就算我和你夫人长得很相似，他们也不可能会将一个相处了那么久的人认错的。”
“有的事情未免太过巧合，我试着把这些巧合联系起来，想从中找出我想要的答案，所以我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鹿靖璃转头看着厉翊寒，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了。
厉翊寒没有想到她今天会说这些话，一时之间也反应不过来，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如果剩下的这种可能是真的呢？”厉翊寒忐忑的问到。
鹿靖璃轻笑一声道：“真假对我来说已经都无所谓了，何况你现在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所以我又何必再去纠结事情的真相。”
“阿璃......”
“我想听你讲讲以前的事，可以吗？”鹿靖璃打断他，“多了解一些过去的事情，或许对我恢复记忆有所帮助。”
就这样，两人在亭子里呆将近三个时辰，从天色将暗时分直至亥时末。近来天气渐凉，夜间的凉意更甚，璃雪的神识从鹿靖璃体内剥离后，鹿靖璃的身体便有些虚弱，刚开始还不觉得，在凉亭中坐久了，此时竟然觉得凉意逼人，还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夜深了，先回去吧。”厉翊寒不知何时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鹿靖璃披在身上，“你的身体还有些虚弱，若是再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鹿靖璃应了声好，想从石凳上站起身来，却动不了，“腿麻了，站不起来。你能不能扶我一下？”鹿靖璃伸出手。
厉翊寒没有扶她，却是在她面前蹲下轻揉着她的小腿。鹿靖璃一惊，想要收回腿，却一时间忘了自己腿麻，只是微微移动了一下，小腿的胀痛就让她难受的皱了皱眉。
“别动。”厉翊寒继续轻揉她的小腿。
鹿靖璃看着面前这个蹲下为自己揉腿的男人，一瞬间失了神。夜里太暗，他又低着头，鹿靖璃看不清他的面容，之前都没怎么仔细的看过他，可是现在仅仅是从隐约的轮廓上，鹿靖璃也能看出这人长得却实好看。
鹿靖璃看着那双动作轻柔的手，心里想着，有谁能想到，江湖上叱咤风云令人闻风丧胆的御宸殿殿主现在在帮同样是人人喊打的魔头未央门门主揉腿呢？
其实鹿靖璃一直有个特殊的癖好，恋手癖。虽然没有到疯狂的地步，但是看到一双好看的手的确会让她心情很好。这么好看的一双手，长在一个魔头的身上应该沾了不少血吧。
一想到这么好看的一双手上面沾染着那些红色的血迹的模样，“真是暴殄天物啊。”鹿靖璃低喃着。
“你说什么？”厉翊寒没听清她的话，抬起头来问她。
鹿靖璃回过神来，“没什么，我是说我的腿不麻了，我们回去吧。”说着，鹿靖璃撑着石桌站了起来。
还没等她站稳就听见了厉翊寒的声音：“上来，我背你回去。”鹿靖璃看见人背对着自己又蹲了下去。
“不用了，我的腿不麻了，可以自己走。”
“这里到你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刚刚吹了那么久的风，你的身体在神识离体后又很虚弱，我怕你再累着。”厉翊寒转头看着鹿靖璃。
话音刚落，鹿靖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觉得身体腾空，回过神来时她整个人已经在厉翊寒背上了。
“若是累了就靠着我睡一会，等到了我叫你。”
就这样，厉翊寒背着那个自己日思夜想了许久的人，心情大好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