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自那晚亭中谈话后，厉翊寒将之前默默无闻的关心摆到了明面上，从饮食到衣着，再到日常起居，几乎都是厉翊寒亲自安排过问，这在无形中给苍茫山上下一干人等喂饱了狗粮。
“他们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啊？”看着鹿靖璃院子里坐着的厉翊寒，凌初和欧阳等人不知道是第几次躲在鹿靖璃的院子外听墙角了，“难道嫂子恢复记忆了？”
“应该没有吧，要是嫂子恢复记忆了，按照殿主的性格他还不得大肆宣扬，昭告天下啊。”
“也是。不过最近几天他们两个的关系倒是变得越来越亲密了。”
“按理来说这是好事，可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在干嘛？”
凌初等人一个激灵，转身就看见陆旸站在他们身后，元旭和祁枫跟在他后面缓步走来，“你们站在外面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呃......我们......我们路过，对，路过。”凌初胡乱编了个借口，拉着欧阳就跑，“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一步。”
留下的北山主顾昭林看着远去的二人，他就这么被扔下了？
“他们这是？”陆旸看着顾昭林，后者无奈的笑了笑。“北山主若是不介意就和我们一起进去吧。”
去打扰殿主和夫人相处，那他还不如累死在御宸殿的大小事务里，于是顾昭林借口公务繁忙，溜之大吉了。
“你们还要在外面站多久？”还没等顾昭林回答，鹿靖璃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三人前后进了院子，“师兄找我有事？”鹿靖璃替他们倒好茶水。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陆旸看着面前的二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厉翊寒身上，“厉殿主是太闲了吗？怎么最近总往我师妹院子里跑？”
“来找阿雪谈事情，顺便叙叙旧，有什么问题？”
谈事情就算了，叙旧是什么鬼？陆旸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叙旧？”突然陆旸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师妹你…”
一旁的元旭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齐齐看向鹿靖璃，“师兄不必担心，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记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罢了。”
“比如？”说到这，祁枫倒是很好奇了。
“比如你当初在南原被一只凶兽打得半死不活，在极乐桃林养好伤后说什么都要跟着我走，还惹得奚雨差点把你打一顿的事。”鹿靖璃说完瞥了一眼祁枫。
后者皱着眉头看着她，“那都是多久的事了，你怎么还拿出来说？”
“不是你好奇我想起什么了吗？”鹿靖璃说到，可她又想了想，“不过这似乎并不是我这具身体的记忆。”她看向祁枫，“这应该是璃雪和你初次见面的记忆吧。”见没有人回答她，她便又继续说到，“知道你们有很多事瞒着我，既然你们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去查，只是有一点，不许任何人拦我。”
陆旸看着自家师妹，心想这话憋在她心里定是有些时日了，不由得笑了，他无奈道：“就算我们想拦也拦不住啊。”陆旸熟知自己师妹的脾气倔的连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既然决定了想要找回记忆，查清楚当年的事情，那任谁也劝不了她。
厉翊寒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过话，可是心思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他和鹿靖璃都知道了自己身份的特殊性，作为曾经，或者说是从古至今三界中那两位独一无二的帝君的转世，厉翊寒知道，即使现在沐尘和璃雪的神识暂时封印在浮世镜中，但是终有一天，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御宸殿殿主厉翊寒和未央门门主鹿靖璃。
而当厉翊寒和鹿靖璃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帝君沐尘和女帝璃雪。
尽管厉翊寒知道结局避无可避，但是至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还是他，他们也还有相处的时间，当然这时间对他而言是极其珍贵的。
鹿靖璃看着走神的厉翊寒问到：“怎么了，有心事？”
厉翊寒回过神来看着陆旸问他：“他们的神识在浮世镜里会遇到吗？”
陆旸不用想也知道他问的是谁，“这我哪知道，那镜子我又没进去过，谁知道里面什么样，他们见没见面我更不知道了。”
如果他们相遇，会不会想尽快恢复真身，那到时......
“你在想什么？”鹿靖璃看出了厉翊寒的不对劲，趁陆旸和元旭闲聊时低声问他。
厉翊寒笑着，“没什么。坐了这么久，饿不饿？我让人送吃的来？”
“不用麻烦了，奚雨说她今晚下厨，她和那位容公子正在厨房里忙着呢。”
听到这祁枫立刻打断到，“我姐在厨房？你怎么不早说，我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刚想起身又被元旭一把拉回座位上，“你去凑什么热闹？好好待着。”
“那小子......”
“行了，你别总是仇视阿荣，”陆旸说，“毕竟他和奚雨的婚约还在，他可是你未来姐夫，你好歹也得对人有几分尊敬吧。”
“尊敬？他忘了当初怎么对我姐的了？”祁枫愤愤道，“要不是他整天围着我姐转，我姐还总护着他，我早就揍他了。”
“你想揍谁啊？”听到声音，祁枫身体一僵，头也不敢回，“你要是再这般没规矩，我先把你揍一顿，然后将你扔回青丘交给余宋。”
回二姐身边，以二姐的性子，要是知道他是被大姐赶回来的，那他以后都别想再出青丘了。“姐，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嘛，做什么那么较真。”
“无妨，既然祁枫想要与我切磋，我倒是很乐意陪他过过招。”明哲容站在奚雨身边笑吟吟的说着。
元旭闻言不由得嗤笑出声，祁枫有些恼怒了：“你笑什么？你以为我打不过他？”
久未开口的厉翊寒看着他质疑道：“你，打得过？”
接连来的质疑让祁枫着实是气着了。“行了，饭菜都做好了，你们再聊下去，饭菜都该凉了。”
接下来的饭桌上，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厉翊寒时不时往鹿靖璃碗里夹菜，鹿靖璃也不在意，只是时不时的看着在和陆旸等人喝酒闲聊的厉翊寒，
鹿靖璃总觉得厉翊寒心里有什么事，虽然现在看他喝酒闲聊的样子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直觉告诉鹿靖璃，厉翊寒当下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最近的日子虽然过的很平淡，宗门那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但是鹿靖璃知道最近的这些平静很有可能是风雨来临的前兆。
不仅是这些，从鹿靖璃派去昆仑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中，血煞最近并没有任何躁动的迹象，这也让鹿靖璃觉得很奇怪。
依血煞的性格，他在封魔石里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虽然这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但是鹿靖璃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从最开始得到霜雪的消息开始，再到云州城外和厉翊寒重逢，无画峰上的对话，与凌家合作，宗门围剿，奚雨恢复前世记忆，以及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然后莫锦从沉睡中苏醒一直到最后沐尘和璃雪的神识被封印到浮世镜里，这一切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着。
许多的问题在鹿靖璃心底浮出，所有的事情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联，可是鹿靖璃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他们都疏忽了的，到底是什么呢？
饭后，众人又闲聊了一会才各自散去。
“奚雨。”鹿靖璃叫住正要离开的人。
奚雨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我想起来一些事想问问你，若是你不忙，能不能陪我聊聊？”鹿靖璃笑着。
厉翊寒闻言微怔了一下，不由得向鹿靖璃看去。她又想起了什么吗？
“也好，反正我今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正好我们也许久没有聊过了。”
两人并肩走向屋里，留下厉翊寒和明哲容在院子里。
明哲容偏头看着厉翊寒，“你这几天都在这陪着她？”
厉翊寒点了点头，“方才吃饭时我就发现了，你总是心不在焉的，她也时不时的在看你，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明哲容看着他，“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你想多了。”
“是吗？”
“是，你想多了。”
“可是按理来说，她的记忆在慢慢恢复，你不是应该高兴才是吗？怎么我看你好像忧心忡忡的？”
厉翊寒没有再回答他，高兴吗？他是很高兴鹿靖璃的记忆在恢复，可是就算她的记忆恢复了，他们还能变回从前那样吗？他们分开了五年，而五年后的重逢让厉翊寒觉得鹿靖璃完全变了一个人，如果她的记忆恢复，鹿靖璃还能变回从前吗？
“你都想起什么了？”屋里，奚雨看着鹿靖璃问到。
鹿靖璃淡然道：“其实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恢复记忆的？”
“我？”奚雨不明白，“为何突然问这个？”
奚雨以为她是想问清楚自己恢复记忆的办法，然后借此办法看看能否有机会恢复自己的记忆。“你想用我恢复记忆的办法来恢复自己的记忆？”
鹿靖璃轻笑着：“我并不着急恢复我的记忆。我问你这件事只是想知道，你为何会恢复前世记忆？又是谁帮你恢复记忆的？”
奚雨还是不明白，却还是对鹿靖璃说了那天陆旸找她过去用浮世镜帮她恢复记忆的事情。
“浮世镜？”鹿靖璃有些惊讶，“浮世镜竟还有如此作用？”
奚雨解释道：“人界的修士们所知道的浮世镜除了是昆仑圣物外，不过也就是一面能够储存力量的镜子，却不知道它的另一个用处，梦回。”
“梦回？”
奚雨接着解释道：“梦回，顾名思义，它能让人在梦境中回到过去，借由梦境重新构建出的世界，让人看到过去所发生的事情，然后让这段往事的记忆重新出现在梦中人的记忆中，可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弊端。”
鹿靖璃明白了，“若是有人刻意篡改了梦回时的场景，那么那些被修改后的过往记忆也会留在梦中人的记忆里，是这样吗？”
奚雨点了点头，“这也就是为什么浮世镜一直被放在昆仑守护的原因。它能够储存强大的力量再加上梦回的能力，所以浮世镜一直被那些心怀不轨人觊觎。”
“那你知不知道，浮世镜有没有被血煞用过？”
“血煞？”奚雨又被问糊涂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血煞？”
“你只管回答我，知道或是不知道。”
奚雨犹豫着，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我所知道的并不多。”她片刻思量后继续说到，“前世你还在昆仑闭关时，浮世镜丢失过一段时间，可是不久之后，莫锦带着浮世镜回到神界，几天后却又消失无踪。天君暗中派人找寻莫锦的踪迹，三个月却是一无所获。”
“直到某天，不知何处小仙说无意间看见莫锦和血煞执手游玩于忘川，在那之后神界谣言四起，说莫锦已经嫁与血煞为妻，夫妻二人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一时间谣言在四海八荒传开，天君迫于无奈革去莫锦的神籍。”
“那么浮世镜丢失与此事有关？”鹿靖璃问。
奚雨立刻反应过来她想要说什么，“你是说，是血煞利用浮世镜？原因呢？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情。”鹿靖璃拿过桌上的茶杯倒了三杯水。
“不愧是我妹妹，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都是如此聪慧。”奚雨听见声音看过去，莫锦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床边正笑吟吟的看着鹿靖璃。
奚雨看着她们俩，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她们的心思，“所以说了这么多，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似乎总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鹿靖璃微皱眉头，而后又笑了，“算了，也许是我多想了吧。”鹿靖璃往半开的窗户外看了一眼，“你家那位还在等你，你先回去吧。”
奚雨看出她是想单独和莫锦说话，即使还想问什么也不好再留了，“那我先回去了，你若是还有事想问我，随时找我就是。”
奚雨转身离开，不一会厉翊寒走了进来，“宗门的事情查的怎么样？”这话是问坐在一旁的莫锦。
莫锦笑着，“我好歹是你大姨姐，你跟我说话能不能客气点？要不是看在我妹的份儿上，你以为我会帮你？”
厉翊寒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鹿靖璃身边坐下，莫锦无奈到，“好嘛，我到成了外人了。”
鹿靖璃看着他俩问：“你们两个上辈子也是这样吗？每次见面跟仇人一样。”
莫锦挑了挑眉算是默认了鹿靖璃的话。“这段时间辛苦你帮忙看着宗门那边。”
“反正闲来无事，就当打发时间了。”莫锦给二人说起宗门的情况，“上次从宗门传回来的消息应该还记得吧？”
“你是说傀儡术的事？”厉翊寒说。
莫锦点头道：“还记得顾山主说的宗门里几位的长老命不久矣的事吗？还有神界和宗门最近消失的那些人。”莫锦停下，嘴角勾起微笑，故作玄虚的说到，“要不你们猜猜看我接下来想说的话？”
鹿靖璃看了一眼莫锦，饮了一口茶，“多半和昆仑山上那位脱不了关系吧。”
“消失的那些人都在昆仑？”厉翊寒问到，“他们对血煞有什么用？”
莫锦走到桌边端起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那些人不在昆仑，或者说今后无论是天上人间，还是幽冥地狱，都不会再有他们的踪迹。”
“什么意思？”厉翊寒皱起了眉。
莫锦右手放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轻声说出了四个字：“灰飞烟灭。”
闻言，二人确实是有些震惊，鹿靖璃低头沉思着，嘴里喃喃道：“傀儡术......宗门，神界......昆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