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开辟方向的示范与规定

明初的小说创作取得了相当高的成就，可是它的两个组成部分，即通俗小说与文言小说的匹配却是不甚平衡。《三国演义》与《水浒传》的问世，标志着通俗小说完成了从诉诸听觉到供案头阅读的飞跃，而且它们本身又是极其优秀的巨著，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部作品可与之相提并论。文言小说的情形却不然。《剪灯新话》等作固然可归入优秀作品之列，但它们在实际上并没有达到唐传奇中不少优秀之作的水准，若与同时代的《三国演义》、《水浒传》的气魄相比，其文风更显得格外的纤弱。《剪灯新话》等作的问世确实结束了文言小说的近百年的萧条期，它们重开一代创作之风的功绩也不可抹煞，但通过上述的比较也不难看出，组成明初小说创作的这两部分对于后来创作的影响必然会有着轻重强弱的差别。明代的通俗小说创作基本上都以供案头阅读为目的，后来的作家在创作时也都自觉或不自觉地模拟《三国演义》与《水浒传》，即使在根据宋元话本等改编故事时，也须得从中学习改编的方法与途径，事实上他们若舍此则无所可取。可是，《剪灯新话》等作就无力形成这种几乎网罩全体的约束力，尽管它们的内容、形式或风格、特征在后来许多作品中也确实是痕迹清晰可辨，但它们毕竟只是人们学习、模仿的对象中的一种；在唐宋传奇被大量刊印、传播的明代中后期，这种情形便越发明显。在另一方面，《三国演义》与《水浒传》自嘉靖朝以后在社会各阶层中广泛流传，并很快地为大众所熟悉与喜爱。于是，人们开始以这两部作品为标准模式来评判后来的通俗小说作家的创作，这种来自广大读者的强烈要求，必然又使《三国演义》与《水浒传》对后来创作的影响变得更为强大。可是，文言小说只是在士人中流传，其圈子狭小，读者的呼声也就较为微弱。而且，文人的文化修养与欣赏水准相对较高，他们一般不会硬要以《剪灯新话》为楷模强律后来的创作，其评判作品的标准往往是抽象于对唐宋以来传奇创作的综合。同时还应指出，当某些作家将文言小说创作当作自娱遣兴的一种方式时，他们对于读者的反应甚至还可以根本不予理会。这样分析决不是想引导出《剪灯新话》等作对于后来的小说创作无甚影响的结论，相反，是在肯定它们具有相当影响的前提下，实事求是地指出这种影响的发挥受到了诸多限制，故而其地位远不及通俗小说中的《三国演义》与《水浒传》。由于这一缘故，本章的论述也就将较侧重于通俗小说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