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星际鲲鹏
公元3105年，人类对外太空的开发如火如荼……
……
甲烷海洋的浪潮，温和地拥抱陆地。
“张人辉，你去看一下，采掘队的人到了没有。”佩特罗拉教授头也没回地说。
她的视线里，十几台机器人，正在海面铺设作业平台，等待着甲烷海洋下巨兽的到访。
张人辉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喘振点。
机械架构的巨大门框中央，是耀眼的蓝光，层层交迭的涟漪，让蓝光或明或暗。
几只飞虫经过附近，被蓝光释放的电火花灼伤，又急速扇动着透明的双翼，腾向空中。
“委员会的勘探说明，压根没提到这种虫子……长得像脱了色的蝴蝶一样……”张人辉回头，是采掘队的队长刘玉杭。
他先于队员到达，监督机器人施工队，在甲烷海洋上铺设作业平台。
“害怕了？”张人辉抬头看向蝴蝶。
“什么呀……我跑了多少星系，什么奇形怪状的虫子没见过，只是说，委员会提前给的资料一般会提一下，这次有点奇怪，所以我已经申请再次核对目的地了，”队长刘玉杭说完，嘿嘿一笑，“另外，你导师身材挺棒。”
张人辉没有接话，而是说道：“现在才核对……这传送效率，等传到了我们可能已经收工了吧……”
刘玉杭看看喘振点，叹了口气：“谁知道呢，我的弟兄们可能更慢，本身就是紧急任务，谁也不知道，委员会那帮老家伙这么急着勘测这里是为什么。”
喘振点的门框里，涟漪平静，没有多大变化，那意味着队员们穿越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张人辉的目光从喘振点移开，望向集控室。
“这次轮到我问你了，害怕了吗？”刘玉杭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那么小的地方，能挡住……可能出现的巨浪？”张人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出了担忧。
“要不说，你们这些搞科研的，都过分小心，我们采掘队都不怕你们研究的那些大鱼，你们反倒担心起我们的施工质量了……”刘玉杭一脸不屑。
张人辉的脑海里，浮现出刘玉杭口中“大鱼”的资料图：巨鲸一样的身体，表面遍布甲壳，有前后两对几近透明的巨大鱼鳍，它们栖息在这个星球的甲烷海洋里，缓慢游弋，可以深潜到极深的海底。
“它们有名字，α-4比邻星翅鲸。”张人辉纠正道。
“太难记了，我们采掘队都习惯叫大鱼了。”刘玉杭依旧一脸不耐烦。
“行吧行吧，就大鱼好了。”张人辉笑着摇摇头。
“平台搭好了，刘队长，周围勘测过了吗？”身后传来佩特罗拉教授的声音。
“勘测过了，没什么异样，荒星，只有几只飞蛾，还有甲烷里的大鱼和一堆大鱼的食物。”刘玉杭看到是教授，故作轻松地回答。
“嗯，就等队员了，到了之后还需要你们协助安装控制器。”
教授话音落下，刘玉杭点了点头：“嗯，之前委员会布置过，我也跟队员们说了，没问题，本来就是采掘队的工作，奈何技术水平不行，才需要你们生物学家帮忙。”
“唉，如果能造出下潜深度足够的勘探船，也不用伤害这些巨大的生灵了。”佩特罗拉教授叹了口气，端起手上的一个遥控器。
张人辉知道，那个遥控器连接着的设备，将在几小时后被安装在“大鱼”的头部，以此获得它的控制权，而“大鱼”则会带着拍摄设备，下潜到人力无法企及的深度，探明这星球深处的奥秘。
一望无际的甲烷海洋表面，不时出现一小片陆地，那是大鱼们露出了背脊。
张人辉走到教授身边：“老师，我觉得有些不对……这里的翅鲸呼吸频率是不是稍微高了一些？”
佩特罗拉教授愣了一下，也望向海面：“的确，不过可能是环境变化所致，这个星球的周期性气候对生物影响巨大，我们的资料只截取了某几个时段。”
“我们需要核对一下传送路径吗？”张人辉隐隐不安。
“来不及了，等委员会那边接到消息，喘振点都要关闭了……况且，其他数据的吻合度已经超过86%，传送出错的概率几乎没有。”
“老师……”
佩特罗拉打断了张人辉的话：“人辉，我们家园的能源危机是什么景象，你还记得吗？有些险，我们不得不冒，走上的道路，也容不得回头。”
她拍拍张人辉的肩膀，走向了集控室。
许久过后，喘振点中央，涟漪波动加剧，从波纹中，走出一个个身着防护服的采掘队员。
……
“释放诱导器！”刘玉杭发出指令，队员们操纵机械，将一个巨大的球体抛至作业平台下方。
海洋的扰动率，在仪器上逐渐增加。
“真慢啊……这些大家伙，简直是海里的蜗牛。”刘玉杭看着集控室里的屏幕，说道。
“巨型生物都是这样，身体无法承受太大的惯性，还好是在液体里。”张人辉补充道。
屏幕上，是摄像机从海里拍摄的画面：一只巨大的翅鲸脱离开伙伴，缓缓游向作业平台。
它几近透明的巨型鱼鳍，像船桨一样，缓缓扇动，帮助流线型的躯体在海里漂移。
作业平台的光照，投射在它的背脊上，反射出金属质感的光弧。
“人辉，一会儿给它调试控制器的时候，你自己操作就好。”教授看着屏幕，喃喃说道。
“怎么了，老师？”
“没事。我只是不想看。”
那条翅鲸缓缓漂移到了作业台正下方，在球形的诱导器旁边停了下来。
“准备安装控制器！”刘玉杭发出指令。
作业台上方，一个椭球型的铁盒降落下去，在翅鲸觉察到以前，附着在了它头部的表面，它缓缓摆动了一下身子。
“可以开始调试了，”刘玉杭看向张人辉，“张研究员，这里就交给你了，我的信箱好像来了一条消息……好像还是加急的……”
说罢，刘玉杭摘下操作台的头盔，低头查看腕表内的消息。
张人辉来到集控室操作台中央，戴起头盔。
他将要调试控制器，以便暂时获得这个巨兽的控制权。
好在，它依旧温和，像个昏昏欲睡的巨婴，漂浮在作业台底。
设备的同步率正在稳步上升……
刘玉杭却突然夺下他的头盔，压低嗓音，用极快的语速，对着头盔上的话筒说道：“各部门人员，尽快撤离现场，来集控室避难，各部门注意，尽快来集控室避难！”
张人辉愣住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心底涌起。
作业平台下方，巨兽开始缓慢地划水，岸边的波浪正在涌起。
“什么情况？”张人辉看向刘玉杭。
“错了！赶紧叫人来这里避难，只有这里最坚固！”刘玉杭红着眼。
数个采掘队员冲进了门，张人辉直到看到佩特罗拉也跟进来，才长舒一口气。
“啥情况啊，队长？”
“啥情况？赶紧关好门！我要准备密封了！”刘玉杭话音落下，整个集控室内气压突变，门缝里传出气流快速流动的声音。
几秒钟后，刘玉杭瘫坐在椅子上——密封完成。
与此同时，大家透过集控室的加固窗，看到了那只巨鲸，正在疯狂拍打海面。
“适配错误，同步率正在下降……”操作面板发出语音提示。
“人辉，你是对的，果然，我们来错了地方……”佩特罗拉教授苦笑。
“以前也有过，还好委员会回复得够快。”刘玉杭说。
张人辉这才反应过来，喘振点的传输错误，导致他们被传送到了一个与目的地高度相似的星球。
而甲烷海洋中的巨鲸，也并非他们要找的α-4比邻星翅鲸，难怪控制器最终不仅失控，还激怒了这头巨兽。
它发狂地在海里扇动鳍，连集控室周围都几乎被海水淹没。
颠簸和晃动，不断侵袭着包裹众人的小小铁箱。
刘玉杭咬紧了牙关。
一面水墙从地平线上腾起，白色的泡沫夹杂其间，这面墙左右没有尽头，上下没有边界，如同迫近的峰峦，比肩山海，抽吸、吞吐着天地间的一切，向他们扑来。
液滴充斥的世界，再也分不清空气与海洋，大地和天空。
剧烈的颠簸中，张人辉感到头部一阵眩晕。
视野里，是集控室的窗子，水与空气搅作一团。
一条巨大的飞鱼，腾跃在空中，白色的鱼腹光洁晃眼，它扇动着四片几近透明的大翅膀，从他的视线里飘过。
“它……在飞？”张人辉的疑问，耗尽了支撑意识的所有能量。
视线黑了。
……
当他醒来时，两名采掘队员正在身边。
“队长，科学家醒了！”
刘玉杭凑上来：“我就说没事，赶紧的，喘振点要关了！”
“老师……”
“你老师也晕了，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要赶紧撤离，回去再说！”刘玉杭把张人辉从椅子搭成的小床上拽起。
张人辉看向窗子的方向，那里，似乎堆积着一大滩东西。
轮廓有些变形，但仍能一眼看出是什么。
“别看了，是大鱼的尸体，它腾跃起来，又摔下来了……”刘玉杭注意到他的视线。
张人辉努力从困倦中唤醒全身，他甩开刘玉杭，快步走出集控室，走向巨鲸的尸体。
硬质的甲壳已经错位，眼睛无神地看向空中，庞大的它，终究在脱离海洋后难以支撑。
恍惚中，他看到巨鲸尸体旁的地面有些松动。
被海水淋湿的斜斜的土坡上，竟然有两个人探出头来。
完全是两个地球人样貌的孩子！
“你们是……”张人辉惊得说不出话。
“他叫尤溪，我叫严折，是你们害死我的大鱼的吗？”其中一个孩子几乎要哭出来。
他抬起手擦眼泪，张人辉才注意到，孩子的指甲光洁透明，跟巨鲸的鳍质地极为相似。
“我们在问你话呢！是你害死它的吗？”另一个孩子拍着哭泣孩子的后背，看向张人辉。
“我看到它，朝天空飞去了。”张人辉转头，看向巨鲸的尸体。
一只翅膀透明的蝴蝶，落在了巨鲸的身上。
“我要让它，在我的笔下，从水里飞到天上，再也不被你们这些入侵者伤害。”那个叫严折的孩子，边哭泣边说。
“我懂你，孩子。”张人辉对严折说。
“你根本不是他，又怎么会懂他的痛苦呢？”那个叫尤溪的孩子摇着头。
说罢，两个孩子转身，钻进了土坡的洞当中。
“张研究员！你在跟谁说话！”刘玉杭追了上来，只看到张人辉喃喃自语。
张人辉回过神来，在他身边，那只蝴蝶从巨鲸的尸体上飞起。
走向喘振点的时候，张人辉问刘玉杭：“我们有多少关于这个星球的资料？”
“零，委员会说这是‘镜像错误’，喘振点故障类型之一，概率极低，可能将我们传输进一个错误的平行宇宙。”
“哦，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