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阿曹

阿音躺在青石板上，听水。

周围很黑，很寂静，唯有潺潺的水声，告诉阿音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

呆在这个小破牢里到底过了几天？她自己都数不清。

生命变得极其缓慢与寂静，她自己也懒了。整日懒得动，懒得吃，懒得喝，似乎呼吸都变得麻烦了。

呼啦呼啦，呼啦呼啦。水生陡然变得激烈。

阿音一动不动。是鱼？是水怪？还是又来要把她劫走的人？

她才懒得管。

水的厚障壁外慢悠悠走进来一个人影。瘦高个，长手长脚，脸上带着一丝新添的麻木，居然那样熟悉，又有一些陌生。

阿音瞥了他一眼，喃喃道：“看来我被覃国人憋疯了。幻觉都跑出来了。”

阿曹：“你没疯。罗刹女，我是来见你的……”

阿音：“我叫阿音，我不叫罗刹女。你也不是我的阿曹。阿曹会捏我的脸，会不轻不重的欺负我，会背地里偷偷的关心我。阿曹还会带着我喝酒看美女。而你眼神里只有麻木，如果不是我的幻觉，估计是过来套情报的。”

阿曹赶紧说：“没有没有，你能知能道什么？我就是来跟你多说两句话……”

阿曹自己知道的都比阿音多。真的犯不着问她。

阿音说：“废话，我可是这本书的女主，总不能一直傻白甜被人抢来抢去吧？我今天就装作自己很聪明，认定你是来套我话的。你说什么也没用。”

阿曹一向沉默寡言。听见了这样稀奇古怪的言论，一下子到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以说，这位仁兄，求你告诉我，你是真的阿曹呢，还是给人假扮的？”

阿曹把眼珠子掏出来扔在地上上让它蹦，又把舌头连根拔出来，让胳膊伸长，绕着整个水牢框上三圈，说：“这样你总信了吧？”

阿音：“看来你的确是阿曹，但已经不是我的那个阿曹了。我的阿曹已经被岁月吞了，被时间埋了了。他虽然不爱说话，但不会有这样麻木的眼神。但是你曾经是我的阿曹，所以我让你问。不过前提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阿曹之前从来没被这傻丫头般问过，只好尴尬的点点头。

“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死？”

“我当时遇到了雪崩。我被埋在雪下，别人找我不到，就当我是死了。我等着他们走后，一只胳膊使劲向上伸，升到极限，居然破开了雪。我再把胳膊缩回来，把身上的雪扒开，然后就出来了。”

“告诉我，泄露我行踪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我被覃国官府的人抓住，我泄露了这个消息，保住了自己的命。覃国人知道我异种在东洋很难求生，为了蛊惑更多的异种背叛东洋，就给了我高官厚禄，做一个表率。”

“告诉我，我喜欢过你，你知道吗？”

阿曹沉下脸去，良久，才说：“知道。”

阿音抿了抿嘴，揪了揪心，沉吟良久，才缓缓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喜欢我吗？”

阿曹轻叹一声。

“……不。”

他敢说喜欢吗？他能说喜欢吗？阿音是罗刹女，是南罗刹国整座神秘宝藏的钥匙。

就算真的喜欢过，那又如何？怎么可能把喜欢这两个字说出口。

阿音嘴唇一颤，强撑着冷静道：“我就知道。你走吧，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阿曹不动。

“滚！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阿曹放下手中的一个东西，转过身去，消失在水幕之中。

他放下的东西，是他自己的一截指骨。

阿曹打心底里没把自己当个人，打心底里也认为自己啥也没有，有的只有自己的身体发肤，和七情六欲。给阿音别的，他总觉得不像给的是自己的东西，没准哪天就叫这傻姑娘当钱花了。

他砍断了自己的小指头，送给了这个小姑娘，啥也不为，就为了祝她以后好，外加别把他给忘了。

也许阿音今天之所以会装作自己很聪明，也许也是因为预见到了这个结局吧？装作自己很聪明，是不是就不用傻傻的伤心了？

只可惜并没有什么用。聪明人和傻子都会伤心。无论对自己的命运知道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