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海曲鹽官駐地不在海曲縣城内
説海曲鹽官駐地在今天的濤雒,肯定有不少人反對。他們認爲海曲鹽官一定是在海曲城内。理由是:一、《漢書·地理志》曰:“海曲有鹽官。”[2]二、光緒《山東通志·鹽務職官》曰:“濤雒聲大使。本注:署在日照城内。”[3]我認爲説者對這兩條都有誤解。第一條,原是一句完整的敘述語,主謂賓齊全。表述意義在於“有”“無”,主語未含表示方位之意,就不應强改原意。又此句亦不宜簡單視作官署名稱。第二條,《通志》所言,是清代的濤雒場在清代的日照縣城内,其時限再擴大,也只能擴到明代,不可能擴至西漢。况且西漢時的海曲城在今城之西五公里之古城村,此事已爲文獻和考古工作所證實。不過説者雖有此城即彼城之誤,但討論一下,弄弄清楚也有好處。其可取之處在於當年選建鹽官官署駐地的原則是重政治中心,還是重鹽區中心。我認爲不是前者,而是後者。
《通志》所著録,爲山東當時的八大鹽場及其場署駐地,所記大體明確。其中有六場在鹽區,爲永利、永阜、王家岡、官臺、西繇、石河。兩場在“縣城内”,爲昌邑縣的富國場和日照縣的濤雒場。應當指出的是《通志》所記:“富國場大使康熙十六年裁併利國場,署在昌邑縣城内”,事實準確,行文簡要。但要從中得出以“政治中心”爲選建場署駐地的原則之一就属錯誤。因爲元朝當年在山東霑化縣開設富國場時,是遵循了以鹽區中心爲建場署駐地的原則,所以場署建在“海濱之野”,而不是縣城之内。直到清朝中期,未曾遷動。乾隆時雖將此場署移駐昌邑縣,但仍建在瓦陳村,亦未進縣城。直到近代,捻軍焚燒了場署,場署官員們逃進昌邑縣城避難,不得不就地辦公,未再遷回。固然此事與海曲鹽官的駐地在哪裏並無直接關係,但對明確選建鹽官駐地的原則很有幫助。
《通志》所記“濤雒場大使署在日照城内”,則嚴重失實。早於《通志》的康熙《日照縣志·公署》曰:“濤雒場鹽課司在城南四十里濤雒店。”[4]光緒《日照縣志·營建志·公廨》曰:“鹽大使署在濤洛(雒)鎮十字街東南隅。久圯。”[5]我在上小學時,常從十字街口東邊經過,老人們曾指説那些瓦礫成堆的地方是老“場衙門”舊址。不過已多爲民居佔用,惟尚存有一小石碑記其事。碑高約1米,寬約0.5米。其南20多米,當屬“東南隅”。此時,新的場衙已遷到濤雒北門裏路西,大門向東,時稱鹽務局。兩代縣志所記及老人們的親眼目睹,自是無可争辯。反觀《通志》,其錯當無可懷疑。錯就錯在“内”字上。如其《鹽法·場界》介紹濤雒場的四至曰:“濤雒場在日照縣……南至江南贛榆縣界四十五里……東至海。”[6]這分明説濤雒場是在濤雒。因爲日照縣城“東至海岸石臼所二十里——南至江南贛榆縣界分水嶺九十里”。[7]濤雒場和日照城的兩個“東至”“南至”不大一樣。把濤雒場署套進“日照城内”,《通志》本身上也不能自圓其説。一言以蔽之,《通志》所言“城内”當是“城南”之誤。
關於西漢時的海曲鹽官設在濤雒之説,我並非信心十足,原因是直到今天,我還不掌握確鑿有力的證明資料。但我相信,此説的前途光明。今談兩點已有的看法:
一、地理優勢。濤雒東臨大海,東、南、北三面都有廣闊平整的灘塗,港汊溝渠相接,便於潮水進退。此外,自濤雒向南和北各有一百公里之内,海灘連片,都是産鹽寶地。如在其中選建場署,以居中者爲上。又濤雒具有天然的交通條件:其正東一公里處,有海港名濤雒口;稍向東南四公里處,又是一處海港名張雒(洛)口。由於濱海有魚鹽之利,自古以來,就是本地區的土特産集散港和以有易無的樞紐要地。濤雒建署,頗有借重必要。
二、歷史優勢。古人爲鹽官選址,早已看上了濤雒。如《宋史》曰:“煮海爲鹽,曰京東、河北、兩浙、淮南、福建、廣南,凡六路……其在京東曰密州濤洛(雒)場。”[8]此後,自金、元、明、清至民國時期,濤雒一直是鹽場。濤雒能爲千年鹽場,自有其地理和歷史的時空優勢。根據以上兩個方面,我推斷西漢在爲海曲鹽官選址時,濤雒可能中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