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伦理学：关于优良道德的科学

每学期上课，当我讲到道德有好坏之分时，总有学生感到困惑：道德不都是好的吗？怎么会有坏道德呢？殊不知，我国自隋朝开始，一直到清朝末年，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贫民百姓，凡是女人都应该裹小脚；不裹小脚是丢人现眼的：“女人应该裹小脚”是每个女人都应该遵循的道德。这种道德显然是极坏的，是极其恶劣的。因为每个女孩三岁开始就要遭此大罪，届时家长也无可奈何，必须狠下心来，不论女儿如何哭闹挣扎，硬是用长长的布带将小女孩的脚趾和脚掌紧紧挤压捆绑起来，使整个脚最大限度变小，天天如此，一直捆绑到青春期。结果整个脚完全变形，几乎没有脚掌，脚面隆起，隐约可见五个脚趾挤压在脚踝周边，这个似脚非脚的东西也就三寸多长：这就是令当时女人骄傲的所谓“三寸金莲”呀！这是对女人何等残忍可怕的蹂躏！竟然盛行大中国千年不衰！这种被奉为道德规范因而堂堂正正地实施的男人对女人的惨绝人寰的蹂躏玩弄，说到底，不过是儒家“男尊女卑”道德的具体化而已。

我初中时读《儒林外史》，有一情节至今难忘。那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少妇，丈夫刚刚去世，她决心做一个贞烈女子，自杀殉夫。老父听说后大喜，大力支持，对女儿许诺：她殉夫后，就给她建立一座贞节牌坊，光宗耀祖。女儿自缢后，老父果然建了一座堂而皇之的贞节牌坊。众人前来道贺，盛赞不已。但是，客人散去，夜深人静，父亲独自徘徊贞节牌坊，满脑子都是宝贝女儿生前如何美丽温柔，如何善解人意，如何孝顺父母，不禁悲从中来，失声痛哭。父亲无法在家中生活，只好远去苏杭一带游历。但是，无论走到哪里，宝贝女儿的音容笑貌都跟随到哪里。老父捶胸顿足，追悔莫及，遂一病不起，不久也追随女儿而去。

试问，这种自缢殉夫的贞节道德是好道德还是坏道德？显然是坏的恶劣的道德。不但儒家的贞节观，而且儒家最主要的道德原则“仁义”，在鲁迅看来也坏透了，是一种“吃人”的坏道德：“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可见，并不像我们惯常认为的那样，道德都是好的、善的，而只有人才有坏的。道德与人一样，确有好坏优劣之分。道德有好坏优劣之分，正是伦理学诞生的真正原因：伦理学的意义显然全在于避免坏的、恶劣的道德，制定好的、优良的道德。伦理学就是关于优良道德的科学，是关于优良道德的制订方法和制订过程以及实现途径的科学。那么，道德优劣好坏取决于什么？究竟怎样的道德才是优良的？

行走于西湖湖畔的员外，眼前浮现的却是自缢的女儿和贞节牌坊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