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婚别——杜甫

兔丝附蓬麻，引蔓故不长。

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

结发为君妻，席不暖君床。

暮婚晨告别，无乃太匆忙。

君行虽不远，守边赴河阳。

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

父母养我时，日夜令我藏。

生女有所归，鸡狗亦得将。

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

誓欲随君去，形势反苍黄。

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

妇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

自嗟贫家女，久致罗襦裳。

罗襦不复施，对君洗红妆。

仰视百鸟飞，大小必双翔。

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菟丝将低矮的蓬草和大麻附丽盘绕，受着对方的束缚，其藤蔓难以延伸，自然就很难爬远，这就如一个女子嫁给了一个从军的男人，那么她与弃置路旁又有何异？况乎现今战乱频仍，士兵的性命更是悬于一线，岂能不平添这种担忧？今者，就有一妙龄好女，以锦瑟年华嫁与一个征夫，征夫匆匆随征，她虽深明大义，但心中难免万般愁肠，遂有以下的苦痛独白:“夫君你忠实朴厚，我深深爱你，我俩终于在昨天晚上成亲了，虽显草率，但我心甘情愿，然而今晨你就要从军而去，匆匆暌别，这婚期真是太短太短了！你要到河阳作战，虽则不远，但毕竟是离开家乡了，况且那里还是边塞前线，越加危险，常使我心惴惴，唯恐你有不祥。并且，我们匆促成亲，未曾完成祭拜祖先的大礼，如今只我一人，叫我如何去把公公婆婆拜见？

我在家做女儿之时，深居简出，无论白天黑夜，爹娘都不让我出门。常言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我嫁到你家，我心满意足，而爹娘所盼望的无非是平平安安。然而今天你就赴那疆场，古来长是死地，我有痛却也只能藏在寸心之中。

我是真的很想随你而去，岂惧沙场残酷，只是军中岂有妇辈，多所不便，不得不然。唉，我永远为这个遗憾而恨，但终究要理智，以大局为重，夫君也是一样，不要为我们的新婚而难过，不要让它阻滞你的心绪，你要努力于戎事，斩敌立功，我等你荣归故里。女人，天生便是力弱，沙场古来就是男人的天下，我虽欲随你，但深恐影响士气，反累战事，所以终究不能去。

我本来就是穷人家的女儿，长务素俭，好不容易才置办了这件丝绸的嫁衣，说真的我非常喜欢，但我现在就要把它脱掉，在你回来以前不再穿起，我还要洗清脂粉凝妆，一心一意等着你，当你归来之日，我才梳妆，我的美只愿为你展现，夫君！

夫君啊，你看那天上的鸟儿，自由飞翔，而且成双成对，比翼齐飞，真是美满极了，而我们也是那样，永远双宿双飞，我心甘在家守望，你也切要保重自己，平安归来！神仙眷侣，亦有别离，世间人事，更多错迕，这真的可悲可叹，但我俩是情比金坚，心胜磐石，虽然异地，却是永不相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