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破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姜梓才发现乔远溪并没有回去。
“醒了？没想到你这么能睡。”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准备上班了？”
“有你了还上什么班啊？”
“时间不早了，我先洗漱了。”
“姜梓，我承认，我有那方面的需求，尤其是在看到你的时候，那种感觉更是强烈，但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找你是因为要满足自己才来找你的。”
“你该上班了。”
“我今天不上班。”
不上班？难道他是想在这儿待一天吗？
“我今天比较忙，所以……”
“所以不能留我是吗？”
“不是……要不这样，待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好……”
她不是已经辞掉所有的工作了吗？怎么还这么忙呢？
“那我先去洗漱了。”
“嗯。”
什么时候，你才打算跟我说那些事？姜梓，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你真的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姜梓洗漱完出来的时候，乔远溪已经穿好衣服在沙发上坐着了。
“下次蹦极，能不能叫上我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去山上了？”
“昨天等你的时候，有点儿无聊，看了会儿手机，不小心刷到的。”
“手机？”
难道，自己被人偷拍了？还是说，乔远溪派人跟踪自己？不可能，要真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坦诚，更何况，他对自己的那份心思，还没到要派人跟踪的地步。
“是之前的同事吗？看起来你们聊的很开心。”
“我能看一下吗？”
“等会儿，我找找，给。”
视频里的她站在南亦霖对面，只有一个背影，如果不是非常熟悉，别人应该认不出来，看来，这人是为了拍南亦霖才把自己给拍进去的，现在这些小迷妹真是把以貌取人的习惯发挥到了极致。
“虽然看不清脸，但我知道那是你。”
“你昨天是不是很生气？”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还是说你觉得看到这些我应该生气？”
你又没说我是你的谁。我生气你会在意吗？
“……”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不光知道，还在那儿看自己装模作样地走路，亏她昨晚还以为是自己演技不佳被他看出破绽来了呢，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但看到你为了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把自己弄的一身酒味儿，就不怎么生气了。姜梓，昨晚，我想了很久，你不是一个因为一时寂寞或是冲动就随便找个人倾诉心事的人，如果我对你来说是足够相信的，那你就不会去找别人倾诉，所以，以后，如果你想找人喝酒或是吃烤肉什么的，能不能把我作为你的首选，我也知道，可能一时间我很难融入你的那个圈子，但我会尽量去做，我也知道，我每天忙于工作，这样的时间，给不了你多少，所以，我不能那么自私，给你的生活画圈围栏，跟朋友一起聊天吃饭的自由，我不应该过多干涉。我也知道，一些话，你可能不太方便和我说，可能是一个人生活的久了，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我也知道，这种感觉，你也有，所以，如果哪天你觉得我烦了，可以跟我说，我可以给你时间让你去冷静，只是，我们不要把什么话都藏在心里，好不好？”
“我……”
就在姜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哥哥打来了电话。她这才想起来，这几天一直在忙，都忘了给他转钱了。
见姜梓转身去接电话，乔远溪便知趣地走到浴室洗漱去了。
“哥，这几天事儿多，我给忘了，我现在马上给你转过去，但我得跟你说明白，这一万是我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才借来的，你可不能把它用到其他地方，不然我就真没办法了。”
“好好好，妹儿啊，这钱，就当哥借你的。”
“好，你先拿着这钱把年货办了吧，等我再找着工作发了工资还别人就是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公司裁员了？”
“算是吧，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要求不是很高，还是很容易找到工作的，就算找不到，阿妹也会救济我这个困难户的。”
“那这样，你转八千，那两千留给你自己，哥没本事，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要你接济。”
“哥，困难谁都会遇到，别这么悲观。”
“妹，其实，这困难它也是一时的，你……”
“我怎么了？哥你想说啥？”
“要不你跟爸妈说说，把你之前给他们的那些钱借我先用用，等我挣到钱了，再还给他们就是了，我要的也不多，七八万就行，就算赔了，也伤不到老本。”
“哥，这些事我本来是不打算跟你说的，爸妈和姐的那些钱后来都被我要回来了，因为之前负责的那个项目黄了，那些钱是预付款中的一部分，我们想着你刚结婚，就没跟你说，那二十万是姐跟爸妈还有我东借西借才凑齐的，为这事，姐跟姐夫吵了好几次，到现在都没和好，不告诉你，是怕你心里有负担，不然，我也不会连一万块都拿不出来。”
“可……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说！要知道这样，我就不会拿那些钱去放账了！”
“你不是说跟人合伙做生意吗？怎么又去放账了？”
“他们说，这样来钱快，钱生钱，也没有其他额外的开支不用雇人什么的，稳赚不赔，我就……我就一时冲动，把所有的钱都拿去放账了……”
“那之前的欠款你还了吗？”
“我想着，放的多挣得多，就把所有的钱都拿去放账了……”
“你把那二十万都拿去了！？”
“加上你嫂子的还有从别人那儿借的，一共三十万……”
“你！”
“妹儿啊，哥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拿着钱跑，你嫂子因为这事儿跟我闹别扭说要回娘家，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你怎么就那么贪心呢你！”
“我……”
之前，姜笙勉觉得钱没了就没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把父母的那些挪用上，现在听姜梓这样说，他的心理防线算是彻底断了。
“报警吧，我实在是借不到那么多钱了。”
“不能啊妹，他们说，放高利贷是要抓去坐牢的，我不能坐牢啊。”
“可是不报警钱怎么要的回来？”
“妹，就算钱不要了，我也不能坐牢啊。”
“你报警不一定就得坐牢，哥，难道你不想要回那些钱吗？”
“我想，可你也知道，你嫂子他们家一直都看不起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把钱拿去放账了，他们肯定会让我跟你嫂子离婚的，哥好不容易才把你嫂子娶进门，湾湾没有我这个爸可以，但他不能没有妈呀，妹，你再帮哥想想办法好不好？哥不想坐牢，哥不想坐牢啊妹……”
“这件事，嫂子知道吗？”
“我跟她说她的那些钱暂时要不回来了，她不知道具体有多少，我没敢跟她说，所以才找你借钱，就是怕她怀疑。”
“先买年货吧，那么多钱，一下子谁也拿不出来，我再找我那些同学问问，看能借到多少，最多，可能也就凑个七八万，这几年好多人都结婚了，外面工作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能不能借到，我也不敢保证。”
“妹，哥向你保证，过完年，哥就出去打工，就算累死，也要把你借的钱先还上。”
“好了，以后，你脚踏实地，跟嫂子好好过日子，别想着一夜暴富挣什么快钱，要真那么好挣，哪儿还有什么穷人。”
“哥知道了。”
“嗯，先这样吧，我有事儿就先挂了。”
“嗯好，哎等一下！妹，这些事，你先别跟爸妈说。”
“爸妈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我是跟他们说做生意赔了钱，但没敢说都赔了，他们以为我只赔了五六万，不知道有这么多。我怕他们知道了，会睡不着觉。”
“嗯，知道了。”
屋子就那么大，他们的对话，乔远溪自然都听到了。
“洗好了？”
“嗯。”
“走，去吃饭吧。”
“你刚才，是故意骗你哥的？”
“你觉得呢？”
“要真是那样，你还有心思吃饭吗？”
“乔远溪，我突然发现，你的变化还真是不小。都会揣摩人心思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夸奖啊？”
“算，走吧，先吃饭。”
“好，不如吃完饭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认识这么久，还没一起看过电影呢。”
“好啊，只要你有时间。”
要是自己不这样做，以姜梓对哥哥的了解，他肯定会心存侥幸，借更多的钱来翻本，赌徒的心境，哪儿能说改就改，一两次的侥幸就认为是自己命里该有的幸运，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从来都不去深究它的缘由。要不是日子过得太苦，看不到任何希望，他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一心想着怎么捞钱。现在，姜梓确实能拿出那些钱填补他的这些窟窿，可以后怎么办？万一哪天自己一不小心死掉了，已经习惯有人擦屁股的哥哥要用什么样的心境才能做到正视自己直面现实给父母一个安定的晚年呢？
哥，你不要怪我。只有真正绝望过，才知道无助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乔远溪一直都不怎么说话，感觉有些拘束。不知道为什么，姜梓不想让他有任何的心结。索性，就趁现在，把该说的都说了吧。
“乔远溪，我突然想起一句很好笑的话。”
“什么话？”
“等会儿，我说完你再喝。”
“这么严肃？”
“嗯，原话是这样说的啊：如果吼叫能解决问题，驴将统治世界。”
“哈哈哈……”
看乔远溪笑的那么开心，姜梓也觉得开心。
“昨天，跟我一起上山的除了南亦霖，还有赵羽生跟何悦，上大学那会儿，趁着寒假在外面打工赚钱，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一个人很孤单，想找个伴儿，后来，我就认识了赵羽生，可能是太想找个人聊天，让自己感受这世界的温暖了，所以，不到两周的时间，我就完完全全相信他了，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靠骗女孩儿的钱过活，气不过，我就打了匿名电话，把他给举报了，那个人，就是那天和你在商场见过面的男人，他就是赵羽生，昨天一起上山，就是为了解决之前的事儿，南亦霖不仅是我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所以，就一起去了。”
“这样啊。”
当初如果不是自己意气用事，拿那些女孩儿气她，这些事儿，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不怪你，我只是觉得，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为昨天的事儿给你一个解释。”
“你说何悦也在，好长时间没见她了，她一直都在海城吗？”
“不是，刚来没多久，现在，她跟赵羽生合伙开了个饭馆。”
“他们之前就认识吗？”
“算是吧。”
原来，她的圈子，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长时间没见，我都记不清何悦长什么样儿了。”
“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听人说，何悦进了传销，姜梓和她关系那么好，应该是知道的，可她却信不过自己，什么也不说，就算她刚才是在编瞎话骗姜笙勉，可那些钱总是要还的，她难道都不打算跟自己开口吗？还是说，她根本就没这个打算。
带着这些疑问，乔远溪一直在等，等姜梓主动跟自己提起，哪怕是一句话带过也好，可直到看完电影，她都没说。难道，她是觉得不好意思开口？
“乔远溪，你背我好不好？”
“好。”
“以前，看着街上那些情侣牵手散步，互相喂食，再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就觉得很害怕。”
“怕什么？”
“怕自己会孤独终老啊，之前看新闻上说，那些早年没有结婚的人，老年生活过的可惨了，生病了没人照顾，难过了没人安慰，就连走的时候都没个人在身边陪着，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发烂发臭了。”
“你还看这些报道？”
“人总会老不是吗？以前总是很羡慕那些一天到晚没事儿干只管喝茶聊天的人，后来才发现，那些看起来岁月静好无忧无虑的生活根本就不适合自己。”
“那什么样儿的生活适合你？”
“有工作可忙，有钱可赚，偶尔可以约个朋友出去吃饭逛街，还有就是，身边有知冷知热让人觉得周身温暖的人与我做伴。”
“……”
她口中的那个人，是我吗？
“乔远溪，以前我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过上想要的生活，直到后来去了工厂才知道，年龄对一个人的限制有多大，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根本就找不到活儿干，每次听到那些招聘的人说什么自己的公司很年轻化的时候，心里就很排斥，因为我知道，他们用各种方法劝退了那些曾经也很年轻并为公司做出过很多贡献的员工。但我也知道，一个公司要想生存发展，就必须不断地注入新鲜的血液，毕竟公司的运营不是靠同情和理解就能顺利进行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别人理解不了的无奈，好在，我不是一根筋，知道怎么劝自己，不然真要对一些人一些事绝望了。”
“想不到，你这小脑瓜每天想的还挺多。”
“也不是我自己想那样，很多事都是突然看到然后就有感而发了。尤其是看到那些年纪跟我爸妈差不多大的人被别人冷眼相待的时候，心里就很难受，因为我怕自己没有能力把他们照顾好，有一天，会让他们受同样的苦。”
“放心吧，你还有我，等过几年，我手头比较宽裕了，就给他们开个小一点儿的店铺，这样，他们的晚年也就不会过的太辛苦。”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聊着聊着就说到这些事儿了。”
“这些事儿，都是我应该做的。姜梓，不如先用我的钱替你哥把欠的那些债还了吧？”
“你现在都有这么多存款了？”
“这些年我没怎么花钱……”
关键是，没有什么需要自己花钱的地方。
“不用。”
“为什么?”
“我现在不想说他的事儿。”
虽然根本就没打算跟他借，但乔远溪的提议，还是让姜梓感觉很开心，也不枉，自己喜欢过他一场。
“感觉结婚就像是一场交易。”
“怎么这么说？”
“你看，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儿，为什么要那么被动呢？被人家看来看去，说这说那的，感觉自己就像是橱柜里的商品一样。”
“可大家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但也没有人问过他们愿不愿意，累不累啊。”
“生活需要仪式感，没了这些，很多感受就会消失的。”
“可我不喜欢那种方式，乔远溪，你觉得你对自己了解吗？”
“说不清楚。”
“那就比如说是你可能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螺蛳粉的那个味道，但吃过一次后，你会发现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吃，自己还可以接受，或者说其实你很喜欢和大家一起玩儿，比如打麻将之类的那种游戏，但碍于身份或是其他原因一直都没有尝试过。这些，你都没有吗？”
“没有。”
“那你不工作的时候都靠什么打发时间啊？”
“不会啊，我一直都有工作要忙的。”
“那你工作这么久，都没有假期的吗？”
“有啊，现在就是。”
“这算是破例吗？”
“算是吧。”
什么时候起，他的事业心竟变得这么重了？
“乔远溪，这几天我有事儿要去其他地方。”
姜梓辞掉所有工作的事，乔远溪是知道的，可她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却一点儿都不清楚。姜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我得回去收拾行李了，咱们就到这儿吧，你走哪边？”
“咱们合个影吧，认识这么久都没跟你合过影。”
他怕时间一长，自己会记不清她的脸，当初，要是自己不转学，起码还能有张班级合照，偏偏姜梓平时不喜欢发自拍，就是想留，也没有机会。
“好，你先站着别动，我看看光线怎么样。”
拍下乔远溪的照片后，姜梓就向站牌方向跑了过去，等乔远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远了。
“我回去发给你啊，拍的很好看！”
乔远溪，要是你真的喜欢我，不管多长时间没见面，你还是会记得我的样子，乔远溪，你可能都不知道我照相有多难看。我怕有一天，看着看着，你会发现，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姜梓的这些心思，乔远溪怎么会知道呢？
姜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我也害怕孤独，害怕那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万家灯火的日子。
我更害怕，没有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