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敷天之下
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战争也持续了一天一夜。或许明天早晨，就会分出结果，又或许，会世世代代的持续下去。
那无穷无尽的战场
布衣素甲的士兵叫他为坟墓
挥斥方遒的将军叫他为功勋
王座上的帝王叫他为疆土
战场有很多称谓，有人为之兴奋，有人为之恐惧，也有人为之叹息。兴奋是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恐惧是人头落地，异首他乡，而叹息，却是太多的迫不得已。
古来至今从不曾消失的战场，会因为无数的原因而孕育，但却只会诞生一种结局：死亡，不断的死亡，是失败者的死亡，也是胜利者的死亡。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照耀在这片银白世界时，雪停了。城楼上的人终于看清楚战场的情况，战场的边缘堆满了厚厚的雪层和已经模糊不可见的尸体，唯有中心地带，散乱的落着片片雪花和对峙的两军。
五十万的冰蝎军团还剩下十多万，而百万余的人族士兵，却十不存一。烈无双和穆夜站在队伍的最前列，神色漠然，一言不发的看着前方。两人心里都明白，当双方人马再次发起冲锋时，战斗就会结束。
而且若不出意外，己方就会全部死在这次冲锋当中。对面的冰蝎军团似乎已经在准备最后的一场冲锋，相信略作休整后，就会毫不犹豫的扑过来。
空气焦灼到了极点，炙烤着已是疲惫不堪的众人，而冰蝎凭借着持久的耐力，在这场搏斗中，占尽上风。
终于，冰蝎军团的主将举起了冰刀，发出了最后一战的信号，要开始了！但当冰刀下落到一半时，城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大喝：“陛下率十万禁卫军来援！”
话音刚落，一身黑色战甲，一杆长枪的汉陌勒马立于城墙之下，目光冷冽，甚至比这极北冰川还魄人几分，宛如人间修罗。而其身后，则是足足十万一样穿戴的铁骑。
冰蝎军团的主将收回了冲锋的信号，看着突然出现在战场的人马，玩味的说道：“汉家小子，好久不见了，想不到现在已经贵为帝王的你居然会亲临战场，简直和当年你父亲一模一样”。
汉陌手握缰绳，向前走去，裹着布的马蹄踏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声响，犹如上古战曲。天地间，因为一人一马散发出的寒冷和韵律而变得虚幻起来，仿佛在迎接着一个活着的神话。
这片战场，只剩下了一人一马。
“冰莫寒，这次，你依旧破不了我北閟宫之防”汉陌立马在两军中央，手中长枪指向不远处的冰蝎主将，没有丝毫温度的说到。
冰莫寒阴晴不定的看着马背上不过二十二、三的少年，若说汉王朝实力最恐怖的，绝对不是所谓十二守护。而就是眼前这位，实力一日千里，杀伐果决的王朝帝君。
汉陌在王朝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登基，那时的汉陌，年仅十五岁。但却凭借惊人手段，携十二守护，在三个月的时间内扫除了所有叛乱，击退觊觎王朝之敌。
冰莫寒清楚，因为汉陌的出现，此次的进攻，是难有进展了。
“寒冰珠我冰蝎一族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看着已经萌生退意的冰蝎军团，汉陌一声冷笑：“敷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说这寒冰珠你们拿不回去，就是你极北之域，也会是我王朝疆土”
“汉家小儿，可敢一战！”
虽说已经攻不下閟宫，但要轻言撤退，也不是冰莫寒的作风。
汉陌策马冲锋，天地吟诵，一枪寒芒，八百风云。
“年纪轻轻，竟比当年你父亲还盛几分，哈哈哈，不错不错”
话虽戏谑，手上却不见丝毫大意，大剑挥动，卷起冰雪万丈。
黑色和珀蓝色的光芒相撞，瞬间形成一道大柱，上冲云霄，下裂大地，不见日月。战场中央的空间仿佛扭曲了一般，不断的释放着恐怖的气息，犹如末世。
观战的两军早已被震退到边缘，有些离得近的战士，更是直接晕了过去，唯有少数几人，仍站立场中。
但不管是谁，閟宫士兵也好，冰蝎战士也罢，都被眼前一幕震撼得无以复加。
这还是世间生灵之力吗？
风雪沙尘终于散去，中央的两人也渐渐显露出了身影，汉陌退了十步，而冰莫寒足足退了二十步有余！
这就是汉陌，这就是王朝帝王！
冰莫寒擦去嘴角的一丝血痕，放声大笑。
“痛快！痛快！”
不待众人反应够来，冰蝎三大副将一冲而上，直指汉陌。眼看就要突入一丈之内，汉陌身前突然出现一高一矮两人。面对近在咫尺的三大副将，其中一人一拳挥出。
“就凭你们，也配和我主交锋？”
看不见表情，却听得出不屑和杀意。
三大副将瞬间被震回冰莫寒身后，一轻伤一重伤一昏迷！
冰莫寒终于明白，为什么当那十万禁军出现时，自己会有那么强烈的不安。原来，是因为这两人也在其中，十二守护，鼠之智，牛之力！
“撤退！”
随着冰莫寒的一声撤退，碧绿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冰川深处，打了一天一夜的士兵瞬间瘫倒在地，紧绷的神经和肌肉贪婪的享受着安闲的时间。
但又想到还立于中央的他们的帝王，随即争先恐后的站起来，可酸楚的肌肉和一直紧绷的神经早已不听使唤。于是士兵们站起来又到，到了又继续站起来。
汉陌调转马头，凝视着眼前恐惧和仰慕两种情绪并存的士兵，宛若永夜般一成不变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温柔，对着诚惶诚恐的士兵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尔等拼死守我疆土，力战至今，便是对朕的大礼，现又何须此等繁文缛节。禁卫军听令，迎勇士凯旋！”
当汉陌的话音落到疲惫不堪的士兵耳里，一具具疲倦的身体仿佛获得了莫大的力量，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对着马背上的帝王还了一个军礼。
“为了王朝！为了荣耀！”
战争就这样落下了帷幕，风雪很快就会掩去这一天一夜的壮烈，北閟宫城墙之下，早已经不知埋葬了多少枯骨。而今后，也还会更多的满腔热血于此异首。
閟宫的议事大堂内，汉陌坐在最上方听着众人的报告，人员战损，物资抽调，穆雨的叛变，还有今后的布防。
当所有的事务商定结束后，已过去了两个时辰。在散去的人群中，汉陌叫住了依旧坐在轮椅上的几乎满身绷带的穆洛。
“小舟呢？”
“回陛下，小舟和他的朋友在军营救治伤员”
作为柏舟好友的穆洛知道，眼前这位万人之上，就算泰山崩于眼前仍面不改色的帝君。只有在关于柏舟的时候，冰山的心才会融化，甚至穆洛觉得，已经到了有点变态的程度。
看着匆匆走向军营的汉陌，穆洛心里终于放松开来，强忍着疲倦和疼痛，向身后的女婢说到：
“彩儿，回去吧”。
我穆家的事，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军营里，柏舟正有条不紊的给士兵处理着伤口，营地中架了几十口大锅，熬煮着能够七八万人服用的药汤。
“是陛下！陛下来了！”
营地里能够站起来的士兵纷纷的站了起来，一齐做着军礼，迎接着他们神话般的君王。柏舟转身，看着已经走到眼前的汉陌，也学着士兵作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道：“陛下”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陛下，要叫我哥”
微怒的字句间满是温柔，伸出手在柏舟的脸上捏了一下。
高出柏舟一个头的汉陌左手搂着柏舟进了大帐，只留下账外惊愕的众人。
烈无双惊愕，其实对于柏舟是皇族子弟，在进閟宫看见柏舟掏出的那枚黑色令时，就已经有所猜测。这个黑色为尊的王朝，能够拥有黑色令牌的，也只有皇之一族。烈无双没想到的是，那修罗一样的帝君竟然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这种转变，实在难以接受！
绿衣惊愕，居然除了穆洛外，还有人和公子这么亲昵。
而一旁的士兵，则是太多太多的难以置信，唯有汉陌随行的两个亲卫，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仿佛在说：大惊小怪什么呢，陛下想做什么，自然就做什么。
其实，这两名亲卫在汉陌少年时就一直跟在汉陌身边，至今已有七八年时间。每次汉陌从战场凯旋而归，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柏舟，两人自然是司空见惯。
柏舟原本叫做汉舟，是汉陌同父异母的弟弟，汉陌的父王有两个妻子，一个生下了汉陌，一个生下了柏舟。汉陌的父皇疆场驰骋，母亲亦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柏舟的母亲则不同，喜爱文辞书墨，世间温柔种种集于一身，却在生柏舟时难产而死。
如今，柏舟是汉陌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其他亲人，在一次战争中全部丧命。所以，汉陌对柏舟特别的珍惜和保护，只不过，可能用力过猛了点。
大帐内。
“哥，怎么了”
“你怎么能跑到这战场来，万一伤到了你怎么办，今天要不是我率十万禁卫军赶到，这閟宫城门一破，你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看着一副气急败坏，数落着自己的汉陌，柏舟挠了挠后脑勺。
“哥，城门这不是没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