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冉

冉，字茂政，安定人^①，避地来寓丹阳^②，耕山钓湖，放适闲淡，或云秘书少监彬之侄也^③。十岁能属文，张九龄一见^④，叹以清才。天宝十五年卢庚榜进士^⑤，调无锡尉^⑥，营别墅阳羡山中^⑦。大历初，王缙为河南节度^⑧，辟掌书记^⑨。后入为左金吾卫兵曹参军^⑩，仕终拾遗、左补阙^⑪。公自擢桂礼闱^⑫，便称高格，往以世道艰虞^⑬，遂心江外^⑭，故多飘薄之叹^⑮。每文章一到朝廷，而作者变色，当年才子，悉愿缔交^⑯，推为宗伯^⑰。至其造语玄微，端可平揖沈、谢^⑱，雄视潘、张^⑲。惜乎长辔未骋，芳兰早凋，良可痛哉！有诗集三卷，独孤及为序^⑳，今传。

【注释】

①安定：郡名，治所在今甘肃泾川。

②避地：谓迁地以避祸患。丹阳：县名，治所在今江苏丹阳。据辛文房所述，乃皇甫冉避地来丹阳，实则其曾高皇甫敬德已迁居丹阳（见《嘉定镇江志》卷一〇八），辛文房盖误读独孤及《唐故左补阙安定皇甫公集序》“往以世道艰虞，避地江外”之语。

③秘书少监：官名，为秘书省副长官，佐秘书监掌图书典籍。彬：即皇甫彬，开元四年（716）为安西大都护，性仁孝，好学。

④张九龄：一名博物，字子寿，韶州曲江（今广东韶关）人，为开元后期名相。诗歌成就较高，擅长五古，《感遇》为代表作。

⑤卢庚：天宝十五载（756）丙申科状元。或疑即卢庾，有《梓潼神鼎赋》传世，与韦应物友善。

⑥无锡：县名，治所在今江苏无锡。

⑦阳羡：县名，治所在今江苏宜兴。

⑧王缙：字夏卿，王维弟。广德二年（764）拜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持节都统河南、淮西、山南东道诸节度行营事，兼东都留守，岁末拜河南副元帅、兼河东节度使。

⑨掌书记：官名，节度、观察等使所属均有掌书记，掌表奏书檄等事。

⑩左金吾卫：唐代禁卫军指挥机构，十六卫之一，与右金吾卫同掌宫中、京城巡警。兵曹参军：官名，掌管军防的烽火、驿马传送、门禁、田猎、仪仗等事。

⑪拾遗：即左拾遗，官名，门下省所属的谏官，掌规谏，荐举人才。左补阙：官名，属门下省，掌供奉讽谏，大事廷议，小事上封事。独孤及《唐故左补阙安定皇甫公集序》题称“左补阙”，文中又云“右补阙”，未知孰是。右补阙属中书省，职掌与左补阙相同。

⑫擢桂：犹“折桂”，指科举及第。礼闱（wéi）：闱指考场、试院，礼闱即礼部主持的省试。

⑬艰虞：艰难忧患。

⑭遂心：合心意。江外：犹言江南，从中原人的角度看来，江南地在长江以外，故称江外。

⑮飘薄：犹飘泊。

⑯缔（dì）交：结成朋友。

⑰宗伯：此指文章学问受人尊崇的大师。

⑱平揖：双方地位相等，各拱手而不拜。沈：指沈约，字休文，吴兴武康（今浙江德清武康镇）人，与王融、谢朓等在齐竟陵王萧子良门下，号称“竟陵八友”。其《宋书·谢灵运传论》是一篇著名的文学批评论文，提倡声律，为声律派代表人物。谢：即谢灵运。

⑲雄视：骄傲地看，指压倒。潘：指潘岳，字安仁，西晋荥阳中牟（今属河南）人。“美姿仪”，依附贾谧，后被杀。辞藻绝丽，尤善为哀诔之文，诗以《悼亡诗》为代表。张：指张协，字景阳，安平（今属河北）人。擅长五言诗，偏重词藻，造语新颖，生动细致。与其兄张载、弟张亢齐名，世称“三张”。

⑳独孤及为序：即独孤及《唐故左补阙安定皇甫公集序》。独孤及，字至之，河南洛阳（今属河南）人。唐代古文运动先驱之一，与李华、萧颖士等同以古文著称。为文彰明善恶，长于议论。喜荐拔后进。传见本卷后文。

【译文】

皇甫冉，字茂政，安定人，为躲避灾患迁到丹阳县，在山上耕种，在湖中钓鱼，放纵安逸，闲散淡泊，有人说他是秘书少监皇甫彬的侄子。十岁就能写文章，张九龄一见他，就因他的清颖才华而惊叹。天宝十五载（756）卢庚那一榜的进士，调任无锡县县尉，在阳羡的山中营建山庄。大历初年，王缙担任河南节度使，征辟他来做掌书记。后来入朝担任左金吾卫兵曹参军，最终官做到拾遗、左补阙。皇甫冉自从考场高中之后，就被称誉为品格高尚，过去因世道艰难忧患，在江南一带游历，因此诗中多有漂泊在外的感叹。每次文章一传到朝廷，便让写作的人改变脸色，当时有才华的人都愿意跟他结交，推许他是文坛大师。至于他文中撰造语言的玄妙精微，正可以跟沈约、谢灵运媲美，而压倒潘岳、张协。可惜他的才华没有得到充分施展，便如芳香的兰花过早凋零，确实是让人悲痛啊！有诗歌集子三卷，独孤及为他写序，流传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