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希望

三个月后

书房的落地窗前，落日的余晖洒了下来，陈述白端坐在书桌前，正在翻看着一本相对论，感叹着爱因斯坦的智慧，一百年前的理论，直到今天，很多也没有被人类真正理解。

智能家居系统突然发出了欢迎回家的提示音，紧接着楼下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陈述白走下楼梯，竟然看到平常十分忙碌的父亲出现在了入户门口。他看了一眼父亲，只见父亲坐在玄关处换着拖鞋，而客厅的钟表显示得不过是四点半的样子。

“爸，今天怎么回家这么早？”陈述白一边疑惑地问道，一边走过大半个客厅，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养乐多递给了父亲。

“你忘了，政府发了通知，我的工厂能耗太大，并且与联合行星防御计划关联度太低。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能再继续经营了，相关的赔偿会在六十个工作日内到位。”父亲接过养乐多，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一口饮尽，似乎还不过瘾，笑呵呵地看着儿子，眼角布满了皱纹，“儿子，家里还有冰激凌嘛？！”

陈述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从冰箱的角落里翻出一盒香草味的哈根达斯递给了父亲。

看着父亲孩童般欢喜地拆开冰激凌，陈述白若有所思。

从孩提时代开始，他就记得父亲特别偏爱甜食。

那个充满希望的，改革开放的年代给予了他父亲这样穷苦出身和悲惨经历的人们，一个从根本上改变命运的机会。

可是几十年来，父亲除了生意和应酬，却并没有太多的生活趣味，甜味应该是他儿时记忆中最充满希望的感觉吧，也是他难得的生活乐趣。

于是乎，父亲爱吃甜食的习惯他也从来是惯着，虽然嘴上说让父亲少吃点甜食和冷饮，却在看到父亲偷偷打开冰箱寻找冰激凌时装作不知道。

希望，是这个危机时代最重要的信念。

陈述白正想着这些，门把手再一次转动了起来，母亲手里提着满满两袋子包装好的螃蟹，虾，肉和各种各样的蔬菜，嘴里嘟囔着，“你关门干什么！没看到我在你身后，喊你也不理我！快过来帮我拿着！”

父亲微笑着又舀了一勺冰激凌放入嘴中，憨憨地拍了拍脑袋，才站起身走过去接过袋子，“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没有听到啊。”

话音未落，一个年轻漂亮女孩的身影从门口探了出来，礼貌地喊道，“叔叔好，我回来了。”

女孩熟门熟路地找到平常自己穿的拖鞋走了进来，跟着他母亲走到厨房区的中岛，取出了袋子里的蔬菜，打开了水龙头冲洗。

陈述白站起身走了过去，殷勤地问道，“洛歆，要帮忙吗？”

“不用，你在这帮不上忙还挤得慌！”叶洛歆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客厅方向推。

陈述白老老实实地走了回去，没成想，厨房悠悠地传出另一个微弱的但又能清晰听到的声音，“儿子啊，都是给别人家养的，也不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哈哈哈！”坐在客厅，一边看新闻一边吃冰激凌的父亲听到这话，实在是憋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陈述白尴尬了片刻，还是选择重新回到沙发旁坐了下来，翻了翻相对论，似乎又没有了刚才的心境，转而从茶几下拿出一本汽车杂志，休闲地看了起来。

听着开放式厨房传来的炒菜的声音和渐渐飘来的一阵又一阵饭菜的香味，陈述白抬起头，年轻漂亮的女朋友正在和他母亲热烈地讨论着如何做好一道鱼香肉丝，透过南面的落地窗，夕阳的余晖从西南洒了下来，落在她们的身上。

“吃饭了。”

“述白，吃饭了。”

“好嘞，这就来！”陈述白和父亲几乎同时应答道，站起身朝餐厅走去。

四人围着餐桌坐了下来，米饭白腾腾的热气伴随着米香扑面而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着各自喜欢的菜式。

这烟火气息，也是希望啊，想到这，陈述白微微一笑，用公筷夹了颗自己最喜欢的红烧狮子头，放进自己的碗中，再用自己的筷子夹上，痛快地咬了一口，浓郁的肉汁伴随着米饭咀嚼，真是回味无穷。

饭毕，陈述白和父亲清理了一下桌面，将碗筷放入洗碗机，然后重新坐回了沙发前，挨靠在他们各自爱人的身边，打开电视看起了新闻。

“…据悉，联合政府近日正在就建立多梯次反导防御系统还是建立星际战斗舰队展开激烈讨论，两派都坚定地表达了各自方向的合理性，但关于最终的选择仍然没有确定，下面请收看下一条新闻…联合政府宣布位于中国的托卡马克可控核聚变装置实现了1000秒稳定运行的新纪录，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可控核聚变将宣告人类将彻底摆脱能源危机，奔向更美好的新未来…”

当今时事的新闻结束，紧接着是一部喜剧连续剧，一家人有的刷着手机，有的被那些莫名其妙的笑点逗笑，直到深夜，才从沙发前散去，互道了晚安，便前往各自的卧室。

木质走廊的尽头，陈述白偷偷摸摸地吻了下叶洛歆的脸颊，叶洛歆的脸变得通红，颤悠悠地说了句晚安，就害羞地跑进了客卧。

陈述白笑着走开，大摇大摆地进入自己的卧室，躺在硕大的床上，却有些也睡不着。

屋外的月光很是明亮，他更加难以入睡，辗转反侧。

片刻之后，他打开卧室南面的门，穿着单薄的睡衣走到露台上，坐在那张，自己偷偷在父亲的工厂手工制作的爱情椅上，从两侧向中间倾斜的椅子，让他一下子滑落在了长椅子的中央。

他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长城雪茄，看着夜空中挂着的月亮和黯淡的星群，陷入了沉思。

昨天，他在苍穹特种部队的训练营地得到绝密消息，敌对文明的舰队正在以大约百分之一光速的速度朝地球扑来，并且有加速的痕迹，预计需要差不多80年，舰队就能到达柯伊伯带，由于完全没有敌对文明的更多信息，他们的舰队战斗舰的数量不明，搭载的武器的原理，威力，射程和射速仍然是未知状态，所以至少要准备将战场设置在柯伊伯带，甚至更远的地方，以避免太阳系内的行星甚至太阳本身遭受毁灭性打击，从而彻底摧毁地球作为一颗宜居星球的可能性，事实上，给人类的准备时间只会更短。

80年，我可能早就不在了，这样我也就不需要明白，为什么外星文明需要我和洛歆的信息，陈述白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对自己默念道。

“述白？”叶洛歆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睡裙，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身旁，顺着倾斜的长椅，滑落到他身边，一袭秀发落在陈述白的肩上，“你是在想昨天的事情嘛？”

“没有没有。”陈述白赶紧掐灭了烟，扔在了旁边的烟灰缸里，过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洛歆，你说，外星文明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代人，可能都无法活着看到这一天。”叶洛歆转过头，认真地注视着陈述白的眼睛回答道。

陈述白抬起头看着她，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她看着他，乌黑明亮的眼，柔情似水。

“…也许没有那么悲观，也许他们就像我们一样，不停发射信号去探寻新的智慧生命，我甚至觉得，他们也许是怀揣友好的目的前来的。”

陈述白静静地看着她，不免觉得她过于天真。

数百艘宇宙战舰跨越一个光年，肯定不会是为了说一句“Hello”。

可是看着她单纯清澈的眼眸，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是说不出口。

“希望如此吧。”

黯淡的月光下，女孩柔顺的长发搭在男孩的肩膀和胸口上，两人紧紧相拥，过了许久。

联合政府，联合行星防御计划，会议现场

在整个会议进行期间，反导派和舰队派的两派专家针锋相对，几乎上升到了肢体冲突。

“…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凭借我们现在的科技和资源，建立星际舰队根本是不可能的！依据现有成熟的反导技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我们人类文明可以在各个国家，月球，甚至更远的行星建立多梯次的防御体系！”反导派一位满头金发，鼻梁高挺，蓝色眼睛的老教授近乎咆哮地喊道，口水几乎都喷到了对面的人脸上。

“胡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在我们的国家建立反导体系，我们所有的情况都将会被你们窥探！全人类的危机近在眼前，你们却还想着维护你们的霸权主义！”舰队派不甘示弱，一位满头白发，黄皮肤的学者，找出无数的理由还击，“更何况，如果敌人的武器射程远远超出我们人类文明的反导体系的射程甚至探测距离，它们将如同靶子一样被击毁。如果人类文明能够建立星际舰队，哪怕武器的威力射程不够，合理利用游击战术，将舰队分散在柯伊伯带和各个行星的背面，人类文明仍然有机会赢！”

“哼！游击战术！人类文明的存亡是能依赖所谓战术能解决的嘛！！！按照人类文明科技水平的发展速度，80年，人类文明能不能造出千分之五光速的星际飞船都是问题，更何况还要研发可能射程需要达到亚天文单位的武器!这点时间！人类文明根本做不到！！”反导派另一个戴眼镜的红发老教授不屑地吐槽着舰队派的不切实际。

“我反对！人类即将迎来一个科技井喷的时代，如果人类文明能建立一支高技术的星际舰队，不仅能消灭入侵者，更有可能在之后反向寻找并彻底消灭外星文明，永诀后患…”

“我不这么认为，我们所认为的技术爆炸，很可能就只是因为人类文明正处在S型曲线模型中斜率最高的短暂时期，人类文明即将面对的，将是技术瓶颈！想想看永远还需要五十年的可控核聚变…”

从第一瓶水砸在一名正在慷慨陈词的反导派专家的脸上的刹那开始，绝大多数专家再也无法用高尚的修养克制自己，双方很快演变成了一场格斗。

毕竟，联合政府的最终决策，将决定80年后地球文明第一次参与的星际战争的胜负，而这一战，如果输了，这将是地球文明绚烂的死亡。

他们都是为了全人类，为了胜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