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百业升平(1)
鲤鱼儿跳街,金陵西市离中心大街最远的一条街。
这条街前岁失了场大火,前街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还闹出了人命。
这条街上的商铺都嫌晦气,生意也不景气,都纷纷的搬离了这条半大的街,只留着几家本户人家开的老店,勉强维持。
十个月前,街角却一反颓态,搬进了一家新的商户。
周围的人家都十分的好奇,这么一条又偏僻又漏了风水的街,到底哪个脑子进水的,花好钱搬了进来。
过了十几日,新搬来的商户,简简单单在门口挂了条幡子,一挂鞭炮都没有放,就算是开业了,定睛一看,这家店倒是十分符合这条街的气质。
店的牌子上写着“鲤鱼跳香烛店”而高高挂起的幡子上,黑底白字,大大的写了个“奠”字,十分的晦气。
店主是个年轻的妇人,她看上去不过双十年纪,梳着圆鬓,鬓角戴银钗,钗下戴白花,穿着银黑二色的衣服。这在本朝,新丧夫的寡妇才会有的装扮。
女店主并不在店中抛头露面,和自己的丫鬟只在后院和二楼委顿。
只有身兼账房的掌柜在外应酬,店中除了掌柜外,还有三个怯生生,不怎么机灵的伙计,偶尔听后院有个嗓门大的大娘在训斥自己的女儿,想来是厨娘母女。除此之外,这家商户并未再见生人。
厨娘多与周围邻居说话,不多久,周围商户就知道,这家的店主本是扬州富户家的少夫人,夫家姓周,奈何丈夫去世,富户夫妇嫌其不祥,就把她赶了出来。
少夫人的父母都已经去世,哥嫂也不是个可容人的,就只能带着仆从还有嫁妆,来金陵,开个店勉强维持生计。
本朝国号聖,都城就在金陵。大聖也是周边国家中,最强大的国家。
立国已有二百多年,正是国富民强的盛世,陛下五年前登基,登基后大有作为,是一位极好的青年明君。国家强盛,民风自然也包容开放的多。
对于这位新寡的周夫人,众人也只道其年纪轻轻,就如此波折,甚是可怜,并未有轻视嫌弃之意。搬来此快一年了,因着接待往来都熟悉了,生意也就慢慢的做上正轨。
这个香烛店,之所以在此地不景气的情况下,还买的那般贵,是因为其有个很大的院子,鲤鱼儿跳街是个死胡同,堵死这条街的,正是这家店的后院。
这后院,好似大户人家的庭院一般幽深,颇有几分韵味,想来扬州风雅,那位年轻的夫人,也爱好附庸。
庭院的后门出去,是条河,离着门口不远,就是一条小桥。
香烛店的后门常年关着,里外都用稳固的铜锁锁着,就算是用刀砍,也很难砍开。
门口种着一颗桂树,桂树可有些年头了,拱坏了墙头,因着第二日前面的街道就起了大火,一直到这院子卖出去,才由新房主周夫人出钱给修好,桂树也被好好地修剪了一番。
依素这日又站在新补好的墙头前站着,她特意让工匠加高了二尺墙头,又用上好的烧石加固了一番这面的墙,粉刷墙漆。完工起这么些日子,她每日都要在被桂树破坏的墙前站一会。
“夫人,今日怎么站了这么久?”侍女渐儿把披风披在依素的肩膀上。
“我让虎叔找的伐树匠,什么时候到?”
“说是明日午后”
“那可不行,今日我们就要再开张做生意了。”
“因着夫人的要求有些严格,所以…”渐儿从六岁,就被阁主买来照顾依素小姐,那时候的依素小姐,也不过十一岁,就已经有现在这般的气度了。
五年前,依素小姐嫁人,花轿还没进门,那家的少爷,好端端的,就被掉下的门楣砸死,小姐不仅做了望门寡,还梳起了妇人头,让自己叫她夫人。
自己又跟着夫人再回到阁中,回阁第二日,夫人受了一场极重的伤。
而对夫人一贯疼爱有加的阁主,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夫人伤好了以后,就离开了山中。
这些年,跟着依素夫人走南闯北,从未在一个地方住过超过半年的时间。
最后,因着上一次在大梁渝州的时候,虎叔受了伤,伤好后,夫人说要带着众人,回金陵来。
自从,他们已经在金陵住了快一年了。
这近一年,夫人一桩生意也没有在做过,只等着虎叔养好伤,眼见着要马上开始做生意,夫人突然道,后门口的这颗桂树要砍掉。
但是,夫人又说,这树不能随便砍。
虎叔只能按夫人写的八字,找一位伐木经验过十年的伐木匠才可以。
“这棵树,左右负凶煞,这条河,更是委蛇之地。三面逢凶,这棵树早已逢魔,这面墙,只坏了这么一处,前面就失火,坏了风水,只有修好这面墙,烧石中,掺上金石粉。再砍了这棵树,这棵树嘛,做个长柜,放些细软最好。”
依素左右走了两步,又直直的向前三步,双手上翻,挥动几下后,依素转身对渐儿说“行了,可以,慢慢的等着伐木匠来了。”
“夫人,快到午饭时间了,您今日想吃点什么?”厨娘周大妈是虎叔的婆娘,因着虎叔总是跟着依素走南闯北,周大妈干脆,带着女儿,一起跟着夫人和虎叔,虎叔的大儿子,也在前面做伙计,一家人全部都跟着夫人。
夫人也是个好相处的,孑然一身,吃喝上从不挑剔,也不爱麻烦别人,只是在做生意上,十分严肃。
“午饭就做道汤给我吧,午后有生意上门。”
“夫人一到生意上门,就不爱吃饭,今日在集市上,买了条好鱼,就给夫人做鱼汤喝。”
“好,渐儿,你去收拾一下净室,我去净室见客人。”
“是”渐儿上了二楼,第二间房子,就是净室。
依素又站了一会,掐了个指花,默念了一段咒语后,也转身,上了二楼。
念咒声刚歇,两片纸钱,就不知从何处飘忽而来,随着依素的脚步,上到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