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词之雅郑①，在神不在貌。永叔、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格。方之美成②，便有淑女与倡伎之别。

【注释】

①雅郑：出自《诗经》，指的是雅乐和郑声。《郑风》《卫风》中，以描述爱情的诗歌居多，风格开放、绮丽。历代说诗者以“郑卫之音”指代淫靡、粗俗的文学作品。

②美成：即周邦彦。北宋时期著名词人。周邦彦精通音律，曾创作很多新词调。他的词多写男女私情，词句华丽、典雅，宫廷气息浓郁。周邦彦是婉约词的集大成者，他开启了南宋之后的格律词派，在词史上成就斐然。著有词集《清真词》。

【译文】

区别词的高雅和粗俗，要通过其内在的神韵，而不在于表面的形式。欧阳修和秦观虽然都写过艳情之词，但终究不乏高雅的品格。与周邦彦的词相比，就好像高贵的淑女与青楼女子的区别。

【赏析】

王国维是十分注重诗词的品位与格调的。他认为欧阳修、秦观纵然写艳情之词，也远远好过周邦彦的词，二者之间的区别犹如“淑女与倡伎之别”。周邦彦在词史上拥有极高的地位，他完善了格律词，将婉约派推向了一个高峰。但是，周邦彦的词在内容上并无新意，大多局限于离别情思、男女情事等传统题材，思想上也无多少突破，这或许是王国维对周邦彦的作品怀有偏见的原因。

而欧阳修和秦观的作品中，哪怕不乏绮丽、奢靡之意象，骨子里却很真诚。比如欧阳修《诉衷情》的下阕：“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秦观《鹊桥仙》中的这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歌颂的是坚贞诚挚的爱情，早已成为千古绝唱。王国维认为欧阳修和秦观在写男欢女爱时，表面上极尽缠绵、绮丽，骨子里却很有“神韵”。他对二人作品中流露出的“真情”颇为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