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化形
天地间，风云变色。
无边苍穹宛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遮天蔽日，一时间再也看不到一线光芒。
雷云吞吐之间，闪电突卷，霎时间仿佛将黑沉沉的天穹撕开一道缝隙，只是那一丝光亮的降临反而让眼前的世界更加可怖。
妖蛇身在风云之中，抬头仰望天空，强悍如它在这天地间神威面前也变得渺小起来。淡金色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哪怕面对老僧“四谛妙诀”时也不曾有过的惧意。
此刻不要老僧亲自出手，只要任凭天上的神雷降下，必然将妖蛇劈成飞灰，只是如此一来，被它卷在蛇躯当中的叶临渊也势必有死无生。
他本是世间佛宗屈指可数的高僧，自然满含慈悲之心，只是面对叶临渊救与不救的问题上却有些挣扎。
所谓慈悲，在一人，也在千万人，只有做到取舍才能真正了然。
在犹豫之后，他最终了悟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慈悲。
他决意要先救下眼前的一个人，哪怕要背负千万人的生死，他也无悔。
想来佛祖顿悟之前也曾经受抉择之苦。
“还在等什么？”
蛇妖一声大叫。
一道湛蓝色的闪电划破天空，黑云翻卷之际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飞速旋转，雷声滚动，仿佛要将人间的一切都吞噬一般。
随着蛇妖的一声大叫，神雷带着无尽之威须臾之间就要降落凡间。
老僧再不犹豫，他双手在胸前结成法印，盘腿席地而坐，顿时有万道佛光出现。
他慈眉善目，佛光将他凌空托起，升至蛇妖面前。
他闭口不言，但耳边心头却被佛音环绕。
“此是苦，我已知”
“此是集，我已断”
“此是灭，我已证”
“此是道，我已修”
接下来，他身上的佛光竟幻化出一尊临凡的怒目金刚，须臾变成慈悲为怀的菩萨，最后又成为了悟一切苦恼的佛陀。
神雷降下，化作“轰然”巨响，一时间落叶狂卷，两刃山也随之震动。
叶韵心整个人都在雷声中失去了知觉，耳边雷声回响不停，除此之外那一瞬间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红衣女孩眼望自天际降落人间的神雷，转眼就要劈落在妖蛇与老僧头顶，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心绪，不知是喜是悲？
叶临渊耳边灌满了雷声，他呆然看着跪在落叶间的小妹，脑海中全是她小时候总缠着自己又赖皮又可爱的模样，此刻她为什么在哭泣？
还有那个红衣女孩，在神雷面前依旧临危不惧，衣袂飘飘的她目光里到底存着什么？
神雷须臾而至，耳边的一切都化作轰鸣之声，接下来连脑海当中都变成一片空白。
第一道神雷降下，让叶临渊如坠深渊，那是他第一次恍惚中看到了最接近死亡的世界，一切在寂静中走向黑暗。
第二道神雷转瞬又至，黑暗和寂寥开始在心头蔓延，父亲和哥哥的样子在他眼前飘荡不停。
那时候他耳边传来蛇妖的惨叫声，刺耳至极，死去活来。
直到第三道神雷来临之际，转眼就要把世间的一切都劈成了碎片，化作虚无。
这第三道神雷不知要比前两次蕴含了强大多少倍的神威，一旦落在身上，就连因为了悟慈悲而参透“四谛妙诀”中最后一式破镜入“无我”的老僧也万难抵御。
他周身佛光一暗，嘴角顿时有鲜血渗出。
他双手开始颤抖，但还是勉力维持着法决不破。
妖蛇早已在两道神雷中奄奄一息，若不是有老僧佛法加持，它恐怕早就烟消云散。
此刻它知道一切早已不是人间能为之事，感慨自己不过化形渡过妖族修炼途中的第一次天劫，岂知就遇到这样的强大神威！
真不知道妖族传说中那些进阶妖王、妖圣，甚至于至高无上的妖神又是如何渡过比自己经历的雷劫更为残暴无数倍的天劫的？
在这个时候，它松开了刚才紧紧卷住叶临渊的蛇躯，那一刻它以叶临渊的性命威胁老和尚与自己一起共御神雷，为的就是多几分胜算，哪知道一切到头来不过还是一场空。
所以，在最后时刻它放开了叶临渊，能不能在最后的这道神雷中存活下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叶临渊在雷声中好像突然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空荡荡的世界，在这里完全分不清到底是无边的黑夜还是一望无际的沧海？
有一个洁白的背影坐在他面前，青丝万丈仿佛世间漫漫红尘，他呆呆的看着那个背影，有一种天生的亲近。
终究化作了一滴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那是父亲死时也不曾有过的眼泪。
这时候，他古井无波的身体里突然有了奇异的变化。
他低下头，惊愕的看着身体里时明时暗的那道光芒，好像是有一个活物正要苏醒一般。
他顾不得自身的变化，只想看一眼那个始终背对着自己的人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第三道神雷终于落下，一切仿佛都已烟消云散。
当红衣女孩睁开眼睛时，老和尚仍席地而坐，面色苍白，嘴角仍有鲜血。
叶韵心早已昏迷不醒。
叶临渊全身乌黑如同焦炭，却被耀眼的五彩光芒所环绕，让人不敢直视。
在离他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全身白衣的俊美男子，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肩头，一双眸子闪着明亮的光，他此刻正看着地上褪落的干瘪蛇皮发呆。
“你成功了！”女孩似笑非笑的看着白衣男子说道。
白衣男子竟然就是蛇妖化形之后变作的模样，若不是眼前事实如此，又有谁能将两者混为一谈。
男子好奇的望向女孩，皱了皱眉，似乎化作人形之后还有些不太适应。
“咦，我方才为什么一直没有注意到你的存在？”
“三道雷劫降下，就连老贼秃也身受重伤，你却第一个醒来，我真的有点好奇了！”
“你千万别因为刚刚破镜就自以为是的想来试探我，要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女孩与蛇妖目光相接，丝毫没有退避之意。
“趁他们都还没有醒来，我劝你赶紧离开才是”
蛇妖对女孩的话有些疑惑，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装神弄鬼？但这句话显然没错。
他缓缓走向还有一息尚存的叶临渊。
“其他人我可以不管，但他…”
“不能活下来”
女孩原本镇定自若，这时候见蛇妖要对叶临渊下手，不禁大怒。
“你敢！”
说话间她红裙飞舞，化作一道红影，快的让蛇妖不可思议。
“小姑奶奶，你到底是人是妖？我怎么一点都看不透你？”蛇妖被女孩突然展露出的气势吓得连连倒退，摆着手求饶道。
“关你什么事？”
“再问下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蛇妖不知为何偏偏对一个小女孩无比忌惮，他此刻刚刚经历雷劫化成人形，还很脆弱。
最后望了叶临渊一眼，深情复杂，却也不敢逗留，转身飘然而去。
“记住”
“以后不要再随意残害人界了，犯了众怒谁也救不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