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事欲说还休(中华好诗词·咏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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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言

“咏怀”一词,在诗中最早始于魏晋诗人阮籍的八十二首《咏怀》组诗。清代学者沈德潜评价道:“阮公咏怀,反覆零乱,兴寄无端。和愉哀怨,杂集于中,令读者莫求归趣。”虽然主旨难求,但的确呈现出诗人对人生、时代以及历史的深沉思索。在那个号称“文学自觉”的时代里,文人第一次全面审视自己的内心,并对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有了全方位的思考。其内心最隐秘最难以言说的部分才由此在诗中得以展现。唯有如此,中国最早的诗学经典《诗大序》中标榜的“诗言志”才有可能在诗歌中找到例证。

正因为咏怀诗如实地表现了诗人的内心世界,透过咏怀诗,我们可以看见一个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诗人形象,甚至会改变长期以来由于各种原因而形成的刻板印象。如陶渊明,一直以来就被当作一个淡泊的隐逸高士,从他的“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中,就可发现这是一个热血未冷、时时欲奋发有为的有志之士。再如李清照,从来都被当作婉约派词人而名标词史,但我们还可以从她的词中找到“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这样气势磅礴的句子,那么,李清照到底是何等词人,豪放、婉约又该如何划分,想必都会引起更深的思考。如是种种,阅读本书,定会发现诗人的多重形象,发现他们就如普通人一般生活在我们身边,从古诗到现实的距离也并不遥远。

本编所选的咏怀诗多浓缩着诗人们对人生的透彻思考。摊开此书,会看到古来那些最优秀的诗人们将其历尽一生而体会出的人生智慧,以诗意的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如苏东坡在饱受坎坷后还高唱“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足以启迪我们以另一个角度来看苦难;黄庭坚处理官员身份与归隐理想的矛盾时说“痴儿了却公家事,快阁东西倚晚晴”,堪称公事平衡的一个样板;而李贺在《苦昼短》中感叹“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又让人们意识到时间的无情,从而激发起及时努力的信念。可以说,本编所选咏怀诗大多诗情与哲理兼备,是古代诗歌王国中直面人生而有益于世之作。

本编命名为“咏怀卷”,所选诗歌需表现出其对时间意义、生命价值、个人境遇的深切感慨,力求以此窥探出其对自我最真实的认识与定位。关于选诗标准,有两点需要说明。其一,优秀的诗人必然是感情充沛的群体,人间万事都会触动其诗思,从而诉诸笔端。然因为本编关注的是诗人的自我认知,是对安身立命之道的追寻,可以说属于以个人的独立身份思考世界与宇宙,故而凡是涉及与国家、家乡、宗族、朋友等带有群体性的感怀之诗,皆不在所选之列。其二,中国诗歌的一大讲究是轻议论,重描写;戒直露其辞,崇含蓄有味。诗人感情的表达常常要借助对其他客体的描写,最终获得隐晦的呈现。如咏物、山水、田园、咏史、怀古等诗歌,表面上是写风物、写风景、写历史足迹,实际上都是为咏叹怀抱而服务的。为避免选目的冗杂,也为使咏怀诗名副其实,本编所选诗歌均是正面刻画诗人的心怀,都呈现出诗人极高的艺术才华。正是这些丰富而优秀的作品,证明心灵世界也是值得深入刻画的角落,细致地陈述隐秘的内心也可感动读者之心,同样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