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诗经篇
召南·小星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
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寔命不犹!
《召南》据说是召公统治的南方地区的歌谣,东汉大儒郑玄在《诗谱》中说:“得贤人之化者谓之《召南》。”其实未必,《召南》中也有相当多抒发个人怨愤而与“贤人之化”不同的诗歌,此诗即唱出了小人物的悲愤与怨怒。
全诗大意:东边天上,三三五五的星星还在发着微光。我却要急急忙忙地连夜赶路,就是因为我不分日夜都要处理公事的命运。我的命运实在是与常人不同!那发着微光的星星,是参星与昴星。我也只得背着被子与抱负连夜赶路。我的命运实在比不上他人!
此诗写景开端,以情绾结,情景交融,很有感染力。全诗语言通俗易懂,情感简明,却也深刻地反映了下层小吏的悲苦命运。此诗特意撷取为了应付公事连夜赶路的细节,反复咏叹,则令人不难想象这些地位低微的小吏公事繁忙之程度,其奔波辛苦亦不言而喻。诗中虽未直言上层贵族对下层小吏的剥削压迫,但从“寔命不同”“寔命不犹”两句中我们不难感受到诗人对劳逸不均的怨愤,亦可从中想象贵族的生活是怎样的骄奢淫逸!此时更深刻的意义不在于道出小吏的怨愤,而是要给在位者以警醒。正如孔子在《论语》中所讲的:“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若是一个国家长期劳逸不均、待遇不公,必将使人心动荡、政权不稳,怕是亡国不远矣。
邶风·北门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
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讁我。
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我。
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邶风》收录的是邺国附近的歌谣。本诗是一首下层官吏不堪政事和家庭的双重压迫而诉说自己愁苦的诗。诗中的下层官吏不仅政事繁忙,工作劳累,生活困苦,而且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和关怀,内外交困,身心俱疲,愁苦之情无处排解。无可奈何之下,唯有归罪于天、自叹命苦的份儿。
全诗大意:我从北门出城去,心中烦闷多忧伤。既无排场又极为贫穷,可没有人能知晓我艰难。已经这样了啊,实在是天意如此,我能怎么办呢!上司私事派给我,朝廷公务也不断增加。我从外面回到家,家人还全都指责、讽刺我。已经这样了啊,实在是天意如此,我能怎么办呢!
全诗格调阴郁凄冷,刻画出一个下层官吏无奈而绝望的心境。诗歌一开篇便直言了下层官吏的心境“忧心殷殷”,极为简单明了,而其“忧心”的原因却更为复杂。在随后的叙述中,我们看到,这一切的造成,不是因为无家无业,衣食无着,而是一直忙于公事,却摆脱不了清贫的命运,更为难堪的是回到家中,还要面对家人无尽的指责与讥讽。如此境遇之下,难怪他会长吁短叹,痛苦难禁,发出“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的悲鸣,将失望的情绪烘托至极点。
全诗纯用赋法,直露地展现其面对的困境,没有借用任何比兴,仿佛其困苦之境不用修饰已经触目惊心,令人悲叹。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首短短的诗中连用了八个“我”字,足见诗人难以摆脱煎熬的焦虑心境。而三章的最后一句“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极为掷地有声,显得悲愤难平,将下层官吏在难以改变的困境面前的心酸无奈铺陈得淋漓尽致。在这绝望的呼喊中,我们不仅看到了一个小吏对命运的思考,也仿佛看到了一个王朝的根基已经动摇。全诗抒发的不仅是个人的不平,国家的命运似乎也在这无尽的哀叹中被定格。
王风·兔爰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
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
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
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王风》是东周王室直接统治的今河南洛阳附近的诗歌。此诗表达了诗人本人在繁重徭役下的牢骚与控诉。风格悲凉,反复吟唱诗人的忧思,也正是《王风》中的黍离之悲,在感慨身世的同时,也寄托了对时势的愤慨。
全诗大意:那只兔子乐悠悠地走来走去,那只野鸡却掉入罗网中来。想我刚刚出生时,没有兵役没有灾。谁知从我出生后,各种苦难都遇见。于今之计,唯愿长睡不醒,再不管这世事纷纷。
此诗运用了典型的重章叠句的写法,在反复咏叹中表达出诗人心中的愤慨。每章皆以比兴起笔,描画了一幅生动的场景,让人忍不住好奇为什么兔子可以逍遥自在,雉鸡却难逃被捕捉的命运。两相对比,为后文写“生不逢时”奠定了感情基调,寄托了对旧时代的留恋与对当今之世的唾弃。随后提到的“为”“造”“庸”分别指兵役、劳役、徭役,这都是百姓生活中最为沉重的负担。诗人以此“我生之初”与“我生之后”两句形成鲜明的对比,暗示这些劳役都是现在才有的,在过去还有一个无有烦恼的黄金时代。在对比中直白地表达出对自己“生不逢时”的无奈和悲凉,毫不掩饰自己对过去的怀恋和对现在的厌恶,失望与愤慨之情溢于言表。从诗中我们不难发现,其实诗中主人公所求的并不多,他只是希望能够在没有在徭役、劳役、兵役的环境里自由自在地生活,可是黑暗的社会现实却让百姓苦不堪言,只好寄希望于能够“长睡不醒”,希望能够以此来逃避现世的苦难。这种绝望感和无力感,显得如此真实而不造作,深具现实主义的风格,对后世影响极大。如唐代大诗人杜甫的《兵车行》就说过:“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最后给出了一个反常理的解决方案,实际上已经说明统治者的滥用民力破坏了正常的社会秩序,甚至摧毁了基本的社会形态,预示着一个乱世的到来。
魏风·园有桃
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
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
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园有棘,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
不知我者,谓我士也罔极。彼人是哉,子曰何其?
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诗经》时代的魏地在今山西芮城一带。此诗吟唱的是忧身伤时之叹,共分两章,每章的意味基本相同,倾吐着诗人难以排遣的忧愁。
全诗大意:果园里长着桃树与酸枣,那果实真是美味佳肴。而我实在无心品尝,皆因我的心中充满着忧伤,我也只能在国中徘徊,不断地低吟浅唱着歌谣。不理解我的人啊,说我这人太骄狂。若是他们说得对,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的心中很忧伤,谁又知晓这烦恼?我的忧伤谁知道,何不丢开全忘掉。
这是一首忧时伤己的诗,诗中多次写到“心之忧矣”,对自己的“忧”直言不讳,对自己“忧”的内容却未明言,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理解主人公心中的忧伤愁苦之情。诗中主人公大有“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讽刺意味,他诉说自己不被人理解的郁闷伤悲,十分哀婉无奈。桃树、酸枣树尚可结果供人食用,自己却不能使自己所想所忧所追求的被世人理解,世人甚至觉得他“骄”,觉得他“罔极”,他心中的郁愤不平可想而知。于是渐渐地,他甚至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彼人是哉,子曰何其?”他们说得对吗?我该怎么办呢?这样的卑微委屈,实在令人怜惜。“其谁知之,盖亦勿思!”一种不被理解的孤独绝望之感跃然纸上,既然无人理解,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全诗情感哀婉悲凉,沉重深切,展现了主人公内心无人理解的痛苦和矛盾,即使过去了千年,也让人读之哀伤。清代陈继揆《读风臆补》总结得好:“是篇一气六折。自己心事,全在一‘忧’字。唤醒群迷,全在一‘思’字。至其所忧之事、所思之故,则俱在笔墨之外、托兴之中。”全诗正是在这反复转折追问中,将其心中的缠绵忧思展现在字里行间,极有感染力。
唐风·蟋蟀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
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
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
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
无已大康,职思其忧。好乐无荒,良士休休。
《唐风》收录的是春秋时期晋国的歌谣。因晋国的初封国君为唐叔虞,所以也称晋为唐。此诗是一首岁末抒怀诗,就其诗意而论,在劝人珍惜时光,勤勉于事。
全诗大意:蟋蟀在堂屋里叫,时光飞驰,一年又将到岁暮,那役车也要停在处所。有人说,今天我若不行乐,大好时光就要错过。可诸位要知道,行乐的时候也不可太过,还是要把分内之事做好。行乐终究不能误了正事,诸位君子要把这时刻警醒,随时勤奋,方能事事悠然。
全诗三章,每章八句,各章间只简单地改换了几个字,极有音乐的美感。诗人的情感脱口而出,坦率真挚,不加修饰。全诗主旨在劝诫之意,却没有死板压抑的感觉。每章以蟋蟀开头,蟋蟀鸣叫,岁暮将至,引发人们对时光流逝的怅惋。由此怅惋引出应趁时光正好及时行乐,情感转换自然流畅,浑然天成。但若此诗仅仅只是劝诫人们抓紧时间及时行乐,倒没什么新奇的地方了。此诗最大的可取之处便在于其“中庸”的思想,既要及时行乐,又要有所节制,不可忘却自己的职责,长存忧患意识。这应当是很理想、很令人羡慕的一种生活方式了,该工作的时候就努力工作,该休息的时候就尽情享受,其实勤勉和享受从来都不冲突。人生苦短,应当活得自由潇洒,无愧天地,亦无愧自己。这是一种有烟火气的生活方式,既肆意洒脱,又不超然于世,却也极难实行。“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贤明洞达如孔子,想要掌握这一平衡,也要到七十岁,更何况普通人乎?理想的生活状态终究是难追求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只能是尽力接近这种状态罢了。
值得注意的是,此诗开头与下文若即若离,以感物惜时起笔引出述怀的写法,对汉魏六朝诗影响很大,如《古诗十九首·明月皎夜光》与阮籍的《咏怀》就是使用此法。可谓渊源长久,沾溉深远。
唐风·山有枢
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
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弗洒弗扫。
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
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此诗与上首同样出自《唐风》,却表达了截然不同的意旨。如果说上首还能劝人勤勉,此诗则在鼓吹及时行乐,且言语之意更为急切,钱钟书就评道:“此诗亦教人及时行乐,而以身后危言恫之,视《蟋蟀》更进一解。”
全诗大意:那山坡上长有枢树、栲树、漆树,洼地中长着榆树、杻树、栗树。你有衣有裳,却舍不得穿;有车有马,却不骑也不驾。你就没想过,当有一天你死了,这些白白地让别人来享用。你有堂又有室,却不洒水也不打扫。你既有钟又有鼓,却舍不得敲与打。当有一天你死了,这些都将为别人占有。你既有酒又有菜,何不天天听着那音乐?就用它来寻乐吧,就用它来消磨时间吧。如若不然,当你有一天死了之后,也只能让别人来住进你的家。
关于此诗的题旨,历来众说纷纭。有学者认为这是一首讽刺贵族剥削者守财至死的可笑行为的诗,也有学者认为这是写一个人对其朋友只知守财不知合理享受行为的劝勉之语。但是无论属于哪种情况,都不影响对此诗的理解。因为无论是讽刺剥削者还是劝勉友人,终归是要落到死守钱财这一点上来。
不论是生性吝啬,还是崇尚节俭,抑或是忙于事务抽身乏术,只知守财不知合理享受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有衣服车马而不去使用,有房屋却不打扫装饰,有钟鼓乐器却不用来陶冶情操,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自己一天也没有享受过,待到百年之后,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这种“替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好。不仅仅是衣服车马这种身外之物,才华也是一样,如果不能合理地展示,又谈何大展拳脚兼济天下?而对于统治阶级来说,人才就好比衣服车马等钱财,如果不能合理的任用人才治理国家,和死守钱财又有何异?全诗意在告诫,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应一直过“葛朗台”式的生活,而应当在合理的范围内享受生活,过悠闲自在的日子;而对于统治阶级来说,则更为复杂,应勤修德政,合理运用国家资源,合理地任用人才,使国家强大,使百姓安居乐业。
小雅·北山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
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
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
这首诗通过下层官吏对劳逸不均、待遇不公发出的怨言,揭露了统治阶级上层的腐朽和下层的怨愤,反映了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的尖锐。
全诗大意:登上高高的北山是为了采撷红红的枸杞,身强力壮的士子从早到晚都有公事要忙,没完没了的公事使我的父母为我担忧。普天之下的土地,没有一处不是国君所有,这土地之上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不是国君的奴仆,可因为大夫分配劳役不公,故辛劳的只有我一个。有的人在家享福,有的人为国事忙碌;有的人安睡在床,有的人奔劳不止;有的人听不到人们的哭号,有的人为受苦的人忧心劳累;有的人早睡晚起高枕无忧,有的人忙于国事长期操劳;有的人饮酒作乐,有的人提心吊胆;有的人进进出出放声高论,有的人忙里忙外万事都干。
此诗应出自一个下层官吏之手,诗中鲜明地控诉了种种不公平的现象,以朴素直白的话语道出,不使用任何修饰,就已具有极大的爆发力与感染力。前三章正面刻画出“士子”朝夕勤劳、四方奔波的疲乏面貌,喊出“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的呐喊。“嘉我未老”三句典型地勾画了大夫役使下属的手腕,他又是赞扬,又是夸奖,他们对士子的辛劳视而不见,他们只看到了士子还有被压榨的空间,大夫们居心不良的夸奖,使士子们的处境更加凄凉,活现了统治者驭下的嘴脸。下面则通过一系列的对比,道出这世间的事大多是不公平的。共有六组对比句,铺陈排比出十二种社会现象,每两种现象都是一对对比,将大夫和士子之间的矛盾简洁透彻地展现出来,使社会等级制度的不合理和不平等充分地暴露出来,虽未直言其后果危害,却更能引发人们进行深刻的思考。韩愈的长篇五言古诗《南山》中有两段便借鉴了《小雅·北山》中的这种写法,亦连用多个“或”字起句,构造两句成为一对对比的格式。但诚如沈德潜所批评:“然情不深而侈其辞,只是汉赋体段。”韩愈的诗铺陈太过,太重辞藻,不如《小雅·北山》的情感流露自然深切。
小雅·何草不黄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这是一首描写出役士兵对非人的行役待遇的抗议和控诉的怨诗。全诗以出征人的口吻来写,凄凄惨惨中隐藏着无可奈何的辛酸苦楚。
全诗大意:什么草不会枯黄?我有哪个日子不在奔忙?有什么人能不出征?我终日来往匆忙。什么草不会枯萎?什么人能不孤单?可怜我们这些出远门的人,孤独行走在旷野中,却不像个人。我们既非野牛,又不是虎,为什么要出没在那旷野。可怜我们出征的人工,从早到晚不休息。那毛发蓬松的狐狸,出没沿着那草丛。高大役车向前走,行驶在那大路中。
此诗以草起兴,来兴起征人的愁思。“何草不黄?”“何草不玄?”如果说所有的草都会枯黄、枯萎,那么征人是为了什么要一直奔走不停歇呢?俗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细细想来,征人们的生活其实还不如草木,草木尚且有枯萎休息的时候,可征人们呢?他们有休养生息的时间吗?为何他们要与野牛、老虎、狐狸这些野兽一样长年在旷野、草丛中奔走?难道征人不是人吗?哪里有人生来与野兽同命?可是征人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根本没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除了一直走下去,他们别无选择,他们注定要在征途中度过自己的一生,只因为在统治者眼中,他们命如草芥。
全诗用反问的语调,描写了行役在外的征人们的悲苦生活,接连五个“何”字句使强烈的情感喷发而出,表达了征人们对遭受非人待遇的抗议。这种抗议不会有结果,征人们终究逃不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的宿命。《何草不黄》不是“念吾一身,飘然旷野”的个人悲剧,而是一场殃及全民的社会悲剧,在全民的毫无希望、无力改变现状的痛苦泣诉下,周王室的衰落腐朽暴露无遗。值得一提的是,恰恰是这些统治者眼中命如草芥的“民”最终见证了他们和他们政权的灭亡。正如清代方玉润《诗经原始》所言:“纯是一种阴幽荒凉景象,写来可畏。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诗境至此,穷仄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