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文化竞争时代的文化发展问题研究

我们正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文化竞争时代。对于一个企业，文化已经成为核心竞争力，企业的竞争最终是企业文化的竞争；对于一座城市，文化是它的灵魂，城市间的竞争在深层次上是城市文化的竞争；对于一个国家，文化是立国之本，国家间综合国力的竞争正日益聚集于以文化为核心的软实力的竞争。在日趋激烈的各个领域和各个层面的竞争中，文化已悄然出场，成为竞争的焦点。另一个重要景观，是文化产品的竞争。文化产品的竞争，表现为在密切相关、互相渗透和相互作用的两个层面争夺着国际市场。一个层面，是同一文化中的同类别或不同类别的文化产品间的竞争，如书籍、报刊、电影、电视节目、音乐、舞蹈、戏剧等。种类繁多、样式各异且不断出新的文化产品，在竞相争夺人们的眼球、分割着人们的时间、瓜分着人们的口袋。另一个层面，是不同文化间文化产品的竞争，如美国的大众文化、日本的动漫游戏、韩国的电视剧和网络游戏等，各个国家、不同文化且各具特色的文化产品，在竞相抢占国际文化市场，输出本国的价值观，获取巨大的经济利益、政治利益和文化利益。

推动文化竞争时代来临的，是经济发展、全球化进程和数字技术、通信技术和网络技术的进步。经济发展带来了文化发展，引发了经济结构和消费结构的变化，文化产业应运而生，文化开始成为经济附加价值的重要来源、成为决定竞争胜负的关键因素；经济全球化的发展，扩展到了文化全球化。然而，文化全球化内在的一体化要求，却引发了文化多样性的强烈诉求。一方面是文化市场的日趋开放，一方面是文化的多样性发展，文化竞争不可避免；数字化技术、通信技术和网络技术的日新月异，不仅从根本上改变了文化的生产方式、传播方式和消费方式，而且改变了文化产品和内容的自然属性。经济发展把文化推上了竞争的前台，全球化强化了文化的多样性，消除了文化传播的地理界限，为文化竞争提供了制度基础。技术的进步则进一步消除了文化产品的时空阻隔，使之能够随时随地、方便快捷地呈现在消费者面前，为文化竞争提供技术保障。

在当代，文化在人类的经济社会发展中占有日趋重要的战略地位，发挥着日趋重要的作用。文化竞争，在根本上源于文化重要的战略地位和日益凸显的当代价值。文化的当代价值，首先表现为文化的经济价值。文化产业成为重要的战略产业和支柱产业，文化成为改造传统产业、调整产业结构、转变经济增长方式的关键因素，成为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其次表现为文化的软实力价值。经济力量、军事力量和科技力量等“硬实力”决定一切的时代已经过去，文化力量正在取得主导地位，凭借“硬实力”难以达成的经济目的、政治目的和外交目的，通过文化“软实力”的作用却可能较容易地实现。最后表现为文化引领社会发展方向的价值。文化不再仅仅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条件和手段，更是社会发展的目的。作为社会发展的目的，文化发展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具有内在的一致性，引领着社会发展的方向，影响着社会的发展模式和发展道路的选择。

在文化竞争时代，文化发展面临着许多新的课题。其中，最基本的课题有如下几个：一是如何赢得消费者青睐的问题。当多元文化和多样性的文化产品在同一时空中全部展现在消费者面前时，即使消费者众多，也将因消费者的偏好和时间的约束而显得不足。相对于文化的多元和多样性的供给，消费者是稀缺的。赢得消费者青睐，是文化竞争的制胜之道，也是文化竞争时代文化发展所要解决的首要课题。二是如何尊重消费者文化消费上的主体地位的问题。文化竞争使文化市场成为买方市场，买方市场的性质，决定了消费者文化消费的主体地位。这就意味着，在文化消费中，消费者并非被动的接受者，而是主动的选择者。消费者具有文化选择权。文化发展，必须在尊重消费者文化选择权的前提下为消费者创造文化价值。三是如何使人民群众成为真正的文化发展主体问题。技术的发展和进步，使专业化的文化生产设备和工具普及开来，专业文化生产者和业余文化爱好者的界限正在消失。在文化竞争时代，文化生产不再是专业文化工作者和文化机构的专利，只要愿意，任何人、任何机构都可能成为专业的文化生产者。解放人民群众的文化生产力，让人民群众成为文化的真正创造者，是文化竞争时代文化发展必须解决的重大课题。

归结起来，在文化竞争时代，文化发展所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是解放文化生产力、提升文化竞争力的问题。构成本书的四个部分和三个附录，就是笔者在2003～2007年间对这一核心问题所做的初步战略思考。文化的当代价值部分，重点研究了文化竞争力的基本原理和文化的经济价值；国家文化发展政策部分，重点研究了文化事业单位改革的目标模式问题、国家公共财政为什么和如何支持文化产业发展问题，以及我国动漫游戏产业在国际竞争格局中的战略定位问题；地方文化发展实践部分，重点研究了北京市居住区配套文化设施建设的政策与立法问题、北京市文化产业发展的战略定位和“十一五”时期文化产业发展的基本思路和战略选择问题、浙江省文化产业发展的基本模式和义乌市未来的文化发展问题；国外公共文化机构改革与发展动态部分，重点介绍了OECD国家公共部门改革的基本经验，重点研究了国际上具有代表性的公共广播电视机构模式——英国BBC模式和日本NHK模式的特点、面临的问题和未来可能的走向；附录部分是对《国家“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的解读。

正如读者各位将要看到的那样，本书并不是一部系统的、结构严谨的著作，而是多篇相对独立的论文和研究报告的集成。这些论文和研究报告是笔者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中心从事博士后研究期间所取得的成果，大部分已公开发表；未公开发表的，或者刊载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化研究中心主办的《文化政策调研》上，或者作为内部报告报给相关部门。在看似松散的组合中，本书的各个部分始终指向一个鲜明的主题——文化发展问题，始终强调一个背景和基点——文化竞争，始终围绕一个核心——解放文化生产力、提升文化竞争力，始终运用一个基本方法——文化经济学方法。本书之所以名为《文化发展的理论与政策——基于文化竞争的战略研究》，意在表明汇集成本书的文章，都是笔者从文化竞争的角度对文化发展的理论与政策的战略性思考。显然，文化竞争时代文化发展的原理和文化政策，还有待深入系统的研究。

贾旭东

2013年7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