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当时初遇年少2
这事儿原本就是个极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晋妍并未将它放在心上,也自然未对其他人说过。
下午时分,雨又下了起来,娘亲哄着弟弟睡觉去了,晋妍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听着雨声有一针没一针的缝补着衣服。
天色渐晚,她准备收拾一下去煮饭的时候,听见篱笆门的嘎吱声和涉水声及近,抬头看去,是出工半个多月的爹回来了。
“阿爹。”
父女二人并不十分亲近,晋妍只是喊了一声,就去收拾煮饭了,留下晋恒一个人脱下蓑衣和索帽掸掸水,悬挂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晋妍,她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而他已经许久没这样细细看过这个闺女了,不景气的年成和母子三人的生活担子压在他一个人身上,说不吃力是假的,当然,这里面大部分的努力不是为了晋妍,是为了他那宝贝儿子,晋琦。
晋妍当没看见他在看她,也不知道这次父亲回来是带着和平日里不一样的目的的,她照旧把米饭坐上锅,然后进屋点上烛火,娘已经在给晋琦穿衣裳了,见到晋恒回来,只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上几个月的例银子,下来了么?”
他已经几个月没带银子回来了,晋妍娘也一直没好脸色给他,仿佛他的存在如果不能变成现银就是罪过。
晋恒嗯了一声,坐下给自己倒了碗水,喝了几口,从怀里掏出了一布兜银子扔在了榻上。
看见银子,她娘脸上才有了些喜色,紧紧给晋琦穿好衣服,然后谄媚的过来对着晋恒嘘寒问暖了几句,说当家的难得回来,她去准备些好的下酒菜。
晋琦根本离不开他娘,他娘刚出去,他也颠颠的跟了出去,晋妍点好了灯也打算出去的时候被晋恒叫住:“丫头,过来,爹跟你说个事。”
“啊?”
昏黄烛火下,晋恒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处,看不太真切表情,但应该是蛮凝重的,他极少有这种神色,尤其是在发了月例之后。
横生心头的不安在晋妍眼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麻木的表情替代了,她依言坐到了晋恒的对面,略带这怯意看着他。
晋恒也觉得有些不自在,目光不敢对上她那双像小鹿一样无辜的眼睛,挪转在桌上那摇晃的烛火上:
“妍儿”
这句称呼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恶心,晋妍也是,他们从来没亲密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爹,有事儿你说吧。”她膈应的受不了了,催促了声。
晋恒被岁月侵蚀的显得有些不合年纪的苍老的脸上被她一句催的泛起了红,紧紧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前几日,隔壁村的刘伯,给你介绍了门亲事,是他们村的王二狗家老二,父母健在,家里有几亩田,有三只水牛,老二你见过的,那孩子长得浓眉大眼,也实诚……你看……”
他话未说尽,就说不下去了,灌了口水起身走了。
晋妍听着话头就知道什么情况了,什么结果也了然于心,这是打算把她嫁了家里少个累赘罢了。她看什么?怎么看?坐着看叭。
她活了这一十六载,什么主都做不了。这时候她就很羡慕孟林,她虽然是家里的二女儿,上头有一个哥哥,下头一个弟弟,但家里并不轻慢谁,哥哥弟弟都极宠她,爹娘恩爱,对她这个独女也十分怜爱,从小时候的风筝,麦芽糖,糖葫芦,到现在的绣花帕子,漂亮衣服,只有爹娘给得起,便会买给她。而她晋妍,从小就是穿的人换下来的旧衣服,破了就补补,大了穿她娘不要了的衣服。弟弟出生了,她才知道原来她爹也会扎风筝,她娘也会熬麦芽糖,而她,只有帮弟弟捡风筝,拿手指沾热水蹭锅里一点点残余的麦芽糖的份。
想的越多,人就越觉得委屈,她总被嫌弃,总捡人的落,连夫婿,他爹口中的王二狗家的二儿子,所谓的实诚和浓眉大眼,只是他小时去抓麻雀被人用弹弓打瞎了一只眼,后来因为偷看人隔壁姑娘洗澡被打断了一条腿换来的老实。如今已经三十了,也亏这个狠心的爹开得了这个口。
呆坐了一会,饭还是要准备的,娘和弟弟不一会就回来了,晋恒在吃饭的时候,同她娘说了这事。她娘自然欢喜,因为家里没有耕牛,而这次提亲,正好可以从王家要头耕牛,这样以后她宝贝儿子的未来也有个奔头。
没人在乎她这个当事人的看法,也没人问,只有弟弟在听见他们兴高采烈的仿佛她明天就要出嫁的讨论的时候高兴的附和着:“我要骑大牛!我要骑大牛!姐姐换大牛!”
他可能现在不太懂这话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这绝对是于他有益的事,所以他开心,真的开心。
晋妍沉默不语看他们一家三口开心,把最后一粒米扒尽,就收拾了碗筷去洗碗了。
这婚姻大事,似乎就这样就定下来了。
晚上,晋妍躺在榻上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雨声一直睡不着,不知道是心事烦的,还是这总也下不完的雨闹的。
后来,她起身披上了衣服冒雨去了外面,在篱笆边的草丛里摸索着什么,好不容易摸到了,满手都是泥水草屑,又冷又让人觉得恶心,但她终于笑了笑,手里草和泥巴包裹着的是白天那个仆人给的碎银子。虽然不算多,但如今,它就是希望了。
第二天,晋恒早起,发现晋妍不见了。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可后来去了孟林那也没找到,不大的村子都找了也没找到,他才有点慌了。
而晋妍娘很快告诉了他一个噩耗,她的邻居,在村东头的水塘里发现了晋妍昨天穿的衣服。倒不是说她死是一个噩耗,而是,他昨天带回来的钱是她成亲的定礼,而如今,一切都化作梦幻泡影,他的耕牛,他儿子的未来,这才是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