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结论
广义价值论不是“苍白无力”并“引向死胡同”的拟人观,它是当代自然哲学和道德哲学发展的新趋势。人类自然观念发展有三个大的阶段:古代的将自然界看作有机整体和认为自然界是有理性的观念,在中国,表现为“天人合一”的观念;近代的将自然界看作一个巨大机器的观念;现代的将自然界看作一个复杂系统的观念。机械论的自然观不但要撇开一切第二性质来研究自然,而且更要撇开一切价值与目的性来研究自然,否则近代科学就不能发展起来,工业社会就不能实现。系统世界观则有限度地将目的性和价值引回自然界的研究中,否则信息时代就不能到来。这是自然价值论和广义价值论的世界观根源。关于这一点,英国哲学家R.G.柯林武德(R.G.Collingwood)在其名著《自然的观念》(牛津大学出版社1945年版)中说得非常清楚。他说“在欧洲思想史上,宇宙论思想有三个建设性时期”:第一时期是“希腊的自然观”,“自然界不仅被看作一个运动不息从而充满活力的世界,而且是有秩序和有规则的世界,他们理所当然地就会说,自然界不仅是活的而且是有理智的”。“三次宇宙论运动的第二次,发生在16世纪和17世纪,我建议把它的自然观叫作文艺复兴的宇宙论。”“文艺复兴时期自然观的中心论点是:不承认自然界、不承认被物理科学所研究的世界是一个有机体,并且断言它既没有理智也没有生命。……自然界不再是一个有机体,而是一架机器。”第三次宇宙论运动发生于19世纪和20世纪。这时“进化的概念,正如目睹过达尔文在生物学领域里具体应用它的人们所知道的,它标志着人类思想史上第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自然界的变化就不再是循环式的”而是“新东西的恒常涌现”和“螺旋式的运动”。“在进化论中,自然界不仅作为整体不能,而且它的任何一个部分都不能用机械的术语完全描述。”于是“再次导向目的论,将被机械自然观排除了的观念即目的论的观念,重新引入自然科学”[28]。这样广义价值论就成为当代自然观的不可避免的结论。同样,进入文明时代的人类伦理观念的发展也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着重用仁爱的观念调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欧洲的基督教和中国的儒家伦理就是这种伦理观点的代表。没有这种伦理,文明时代不能到来。第二阶段,着重用民主、自由、人权的观念调整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否则专制时代不能过去。第三阶段,着重将伦理态度推广到自然界,调整人与环境的相互关系,否则人类文明有被毁灭的危险。这就是生态伦理学创始人奥尔多·莱奥波尔特和E.奥汀(Eugene Odum)提出的三种伦理学和伦理学发展三阶段的观点[29],在伦理学发展的第三阶段自然有一个广义价值论与之相适应。广义价值论不是某些人心血来潮、灵机一动的产物,它是一个长期酝酿着新近又发展起来的哲学思潮,值得我们认真加以研究。爱因斯坦1905年发表狭义相对论后又于1916年发表了广义相对论,难道我们真的不可以在狭义价值论的基础上创立广义价值论吗?
[1] 参见刘福森《自然中心主义生态伦理观的理论困境》,《中国社会科学》1997年第3期。
[2] 汪信砚:《人类中心主义与当代生态环境问题》,《自然辩证法研究》1996年第12期。
[3] 汪信砚:《人类中心主义与当代生态环境问题》,《自然辩证法研究》1996年第12期。
[4] 朱葆伟:《机体与价值》,载吴国盛主编《自然哲学》第1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54页。
[5] H.Rolston,“A Value in Nature Subjective or Objective”,in Environmental Philosophy,R.Elliot and Arran Gave ed.Open University Press,1983,pp.142-144.
[6] 卡尔·波普尔:《波普尔思想自述》,上海译文出版社1998年版,第247页。
[7] A.N.Whitehead,Process and Reality,Cambridge Press,1929,pp.36,340.
[8] 怀特海:《科学与近代世界》,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99—104页。
[9] 怀特海:《科学与近代世界》,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92页。
[10] A.N.Whitehead,Processe and Reality,pp.29-33.
[11] A.N.Whitehead,Processe and Reality,p.341.
[12] 怀特海:《科学与近代世界》,第101—102页。
[13] 贝塔朗菲:《一般系统论》,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7年版,第46页。
[14] S.Beer,Cybernetic and Management,John Wiley and Sons,New York,1959.
[15] 哈肯:《协同学及其最新应用领域》,见《系统论、信息论、控制论经典文献选编》,求实出版社1989年版,第219页;钱学森等:《论系统工程》,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2年版,第78页。
[16] E.Laszlo,“A Systems Philosophy of Human Value”,in Systems Science and World Order,E.Laszlo ed.,Pergamon Press,1983,pp.48-60.
[17] 参见雅克·莫诺《偶然性和必然性》,上海外国自然科学哲学编译组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5、9页。
[18] Paul Taylor,Respect for Nature,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Princeton,1986,pp.121-122.See F.Mathews,The Ecological Self,p.175.
[19] F.Mathews,The Ecological Self,Routledge,London,1991,pp.118-119,177.
[20] 罗尔斯顿:《环境伦理学:自然界的价值以及人对自然界的义务》,见《国外自然科学哲学问题》,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290页。
[21] 罗尔斯顿:《环境伦理学:自然界的价值以及人对自然界的义务》,见《国外自然科学哲学问题》,第202页。
[22] 卡尔·波普尔:《波普尔思想自述》,赵月瑟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8年版,第274页。
[23] 罗尔斯顿:《环境伦理学:自然界的价值以及人对自然界的义务》,见《国外自然科学哲学问题》,第293页。
[24] Aldo Lepold,A Sand Country Almanac,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66,pp.224-225.
[25] Laura.Westra,An Environmental Proposal for Ethics,Rowman & Littlefield Publishers,Inc.,1994,p.6.
[26] B.J.Singer,Human,Nature And Community,《开放时代》1997年第9—10期。
[27] 周辅成编:《西方伦理名著选辑》下卷,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第371—372页。
[28] R.G.Collingwood,The Idea of Nature,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45,pp.1-20.
[29] W.T.Blackstone ed.,Philosophy& Environmental Crisis,University of Georgia Press,U.S.A.p.10,1974.又见奥尔多·莱奥波尔特:《沙乡年鉴》,侯文蕙译,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92页。此中译本将“莱奥波尔德”译为“莱奥波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