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时代聚焦老龄健康的战略背景

人民健康是“民族昌盛和国家富强的重要标志”。在新时代人口老龄化的基本国情之下，聚焦老龄健康，不仅关乎民生福祉，也关乎健康、社会与经济的协调发展。推进健康老龄化，不仅是全面实施健康中国战略、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题中之义，还是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重要支撑，对于促进社会长治久安与经济可持续发展有着深远影响。

第一节 国际视角下的老龄健康理念与国际共识

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际社会在理论认识和行动计划等方面展开了广泛讨论，并通过理念倡导与行动等促进老龄健康的实现。在理念方面，世界卫生组织倡导“健康老龄化”，提出要关注老年人的生命质量与健康预期寿命，并强调改革与调整公共卫生政策以适应人口、经济与社会的转型。在行动与规划方面，联合国提出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呼吁世界各国采取协调一致的行动，实施多样化的公共卫生措施，倡导健康生活方式，促进全年龄人群的身心健康与福祉。

1．健康理念：健康老龄化的内涵与演变

1987年5月世界卫生大会上，世界卫生组织首次正式提出健康老龄化 [1]概念，并决定将“健康老龄化的决定因素”作为主要研究课题。1990年哥本哈根世界老龄大会上，世界卫生组织首次提出将健康老龄化作为应对人口老龄化的一项发展战略。此阶段，世界卫生组织倡导健康老龄化理念，主要针对老年人群是疾病高发人群这一现状提出，强调从医疗保健等方面缩短老年人的带病生存期，提高大多数老年人的生命质量，使老年人以正常的功能健康地存活到生命终点。[2]

2015年，世界卫生组织发布《关于老龄化与健康全球报告》，进一步拓展和丰富健康老龄化的内涵。该报告将健康老龄化定义为“发展和维护老龄健康生活所需的功能发挥的过程”，指出健康老龄化并非由机能或健康的某一水平或阈值来界定，而是一个因每个老龄个体而具体不同的过程，该过程以老年人的内在能力为基础，受到老年人所处的家庭、居住与社会环境的影响，并通过老年人的功能发挥呈现。在个体的生命历程中，内在能力和功能发挥都会因个体不同时点的选择、环境的干预措施而发生变化，并最终影响每个个体的健康老龄化轨迹。

健康老龄化理念一直在人口老龄化应对战略领域发挥着重要的引领作用。健康老龄化理念既反映了维护老年群体身心健康的现实需求，也反映了保障个体全生命周期健康权利的意涵。以健康老龄化理念为基础，我们关注老年人个体的健康，即老年人的身心健康和良好的社会适应能力；关注老年群体的健康，尤其是健康预期寿命的延长以及生命质量的提高；以及关注社会环境的健康。例如，发展健康的生活方式和健康的卫生、社会、经济机制。[1]如果适时调整社会政策，加大健康投资，确保老年人获得医疗保健、固定收入、社会网络和法律保护，那么当前和未来的若干代人都会从这一“长寿红利”中受益。[2]

2．国际共识：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及健康目标

2015年，联合国在《改变我们的世界：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中提到，要“确保健康的生活方式，促进各年龄段人群的福祉”和“为所有人提供水和环境卫生并对其进行可持续管理”的健康及卫生目标，并通过这些目标规划出当下和未来要实现尊严、和平和繁荣的全球蓝图。

健康作为人们最具普遍意义的美好生活需求与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基础条件，是17项可持续发展目标中重要的一环。老龄健康是实现全人群、全周期、全过程健康的关键内容，受到了广泛的国际关注。一方面，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疾病谱变化等，老龄健康问题成为实现全民健康的重中之重；另一方面，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年人躯体功能下降，器官老化且患病率提高，心理问题也逐渐凸显，健康问题成为老龄化社会面临的严峻挑战。寻求有效方式以改善老龄健康状况成为首要关键。2008年世界卫生组织的调查结果显示，全球人口死亡的50%是由行为生活方式所致，30%由环境因素造成，其余20%是生物遗传因素和医疗卫生服务因素所导致的。[1]基于此，促进健康生活方式成为国际社会的关注重点，世界各国政府也针对健康促进展开了积极的尝试和行动。例如，美国 [2]、加拿大 [3]、澳大利亚 [4]、新加坡 [5]等国家相继提出倡导健康生活方式与健康促进目标的法案或政策。倡导老年期适度运动以及养成健康的饮食、作息习惯，坚持积极健康的生活方式，尽可能地预防老年疾病的发生，减少巨额医疗保健费用支出和医疗卫生资源的占用，从而减轻社会发展进程中的经济负担，有效地减少医疗费用，节约社会资源，这也成为推进老龄健康、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举措。[6]

3．面临挑战：人口老龄化进程倒逼卫生健康系统的改革

当今世界，大多数人的寿命史无前例地有望超过60岁甚至更高，但寿命的延长并不等同于健康寿命的延长，这对全世界的健康卫生政策及相关服务体系产生了长期而深远的影响。有研究显示，65岁以上人口的平均患病率大约是55岁以下人口平均患病率的3倍左右。[7]随着老年人口数量与比例的增长、疾病谱的转变，老龄健康需求将持续增加，并对健康卫生服务提出更高的要求。

在当前健康卫生服务体系之下，健康卫生服务的公平性与可及性难以保障、健康卫生服务支出不断上涨、健康卫生服务资源浪费与短缺现象并存等问题突出，仅依赖加大卫生资金投入已难以有效满足老龄健康需求。这迫使各国相继从严格控制医疗费用增长、重视基本卫生服务、通过竞争提高服务质量等方面，开展卫生健康系统改革。尤其在人口老龄化背景下开展卫生健康系统改革，更需要以老年医疗卫生、健康支持、长期照护等需求为导向，建立以老年人为主的综合卫生健康服务模式，并从健康投资的视角重新思考老年人口的疾病构成、健康行为、健康需求和健康服务。

第二节 健康老龄化是中国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必由之路

2016年8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上强调，要把人民健康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全方位、全周期保障人民健康，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打下坚实健康基础。在此战略规划背景下，推进健康老龄化，发展老龄健康事业，积极回应老龄健康需求，提高全人群、全周期、全过程的健康水平，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必由之路。

1．健康老龄化是国家发展战略的有力支撑

健康关乎个体人生幸福，也是社会良性运行和综合国力提升的必要条件。为提高人民健康水平，中共中央国务院于2016年10月25日发布并实施《“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以下简称《纲要》），提出“共建共享、全民健康”战略主题，明确“普及健康生活、优化健康服务、完善健康保障、建设健康环境、发展健康产业”五方面的战略任务，全方位、全周期维护和提高人民健康水平。《纲要》强调要针对生命不同阶段的主要健康问题及主要影响因素，确定若干优先领域，强化干预，实现从胎儿到生命终点的全程健康服务和健康保障，全面维护人民健康。

基于人口老龄化的基本国情，结合全民健康状况和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推进健康中国建设，需要关注全生命周期、全过程、全人群的健康老龄化。不仅要积极应对老龄阶段的健康问题，还要全面推进全周期的疾病预防、治疗与管理，促进全人群的健康生活方式转变，实现全过程健康服务与健康水平的提升。

2．健康老龄化是社会治理现代化的重要体现

在人口老龄化进程不断加快的背景之下，为全面实现现代化目标，迫切需要建立符合新时代特点的现代化与老龄化相结合的社会治理模式，即“针对人口年龄结构不断老龄化的客观事实，通过理念引导、颁布制度、出台政策、组织协调与监督控制等方式处理涉老事务”，以不断增进人民福祉并推进国家现代化建设。[1]促进健康老龄化是建立现代化的人口老龄化治理模式、提高老龄化科学认知的重要体现，也是推进健康中国建设、积极参与全球健康治理的重大举措，更是实现全民健康和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要基础。

社会治理现代化还强调在社会的共识和认同基础上，促进社会多元主体参与治理和治理方式的多样化。[1]以促进健康老龄化为目标，实现人口老龄化社会治理现代化模式的转型，需要进一步建立健康老龄化治理体系，明晰国家和政府的职责边界，完善法规制度与政策体系，提高行动效率；控制健康老龄化社会治理的转型成本，努力提高决策的科学化水平；全面强化健康老龄化社会治理能力，构建多元主体协同共治网络，建立有效的人口老龄化风险应对机制。

3．健康老龄化是老龄健康事业发展的核心导向

老龄健康事业是老龄事业和健康事业的交集，是指能为老年人提供身体和心理等方面的健康产品和服务的直接或间接生产体系，是专门满足老年人健康需求的新兴领域。[2]促进健康老龄化，将为加快发展老龄健康事业创造广阔空间。

近些年来，随着社会经济发展以及老龄群体健康需求、健康理念、消费观念的变化，老龄健康服务社会化、市场化趋势明显，老龄健康事业与产业加快发展。老龄健康事业涉及领域更加广泛，由基本的疾病治理向健康保健、康复护理、心理咨询等领域延伸。智慧健康服务蓬勃发展，信息技术的创新及应用也不断推进传统老龄健康事业边界不断拓展。老龄健康事业的参与主体更加多元，从传统的单一政府或事业单位主导向跨部门合作及多元社会主体参与转变。在此背景下，发展以健康老龄化为核心的老龄健康事业，不仅能够满足老年群体多元化的健康需求，也将促进服务型经济的发展。

4．健康老龄化是老龄健康需求激增的必然要求

随着社会经济不断发展，老龄健康需求多样化、个性化趋势明显。《中国老龄事业发展“十二五”规划》中提出“六个老有”的老年需求模型，即“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教、老有所学、老有所为、老有所乐”。在此基础上，老年人需求的个体化差异显著。低龄老年人的身体健康状况较好，为实现全民发展、充实老年生活，对老有所为、老有所学的需求较高；中龄老年人对老有所医、老有所养的需求提高，更看重的是医疗卫生条件的可及性和居住环境的便利舒适程度；高龄老年人面临较高的失能风险，对于老有所养、老有所医需求特别强烈，希望获得日常照料与上门服务，更兼具强烈的心理疏导和精神慰藉需求。

加强综合性公共卫生体系建设，保障老年人获得可负担的、充足的医疗、照护服务；促进健康生活方式，加强疾病预防与管理，改善老年人的健康老龄化轨迹；扩大社会参与渠道，减少限制老年人持续参与社会活动和做出贡献的障碍等促进健康老龄化的举措，是应对老龄健康需求激增现状的必然要求。

第三节 新时代重视老龄健康的战略意义

老龄健康不仅直接关乎民生福祉，而且关乎国家全局与长远发展、社会稳定和经济可持续发展，对提升老龄健康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

1．理论意义：健康观念与相应政策设计的优化

重视老龄健康体现了社会文明的进步与国家综合实力的提升。新时代背景下，老龄健康观念的更新也促进了我国老龄健康政策的提升。从新中国成立初期专注医疗保障和社会保障政策，到改革开放开始形成老龄健康政策领域，再到新时代以来建立起的完整老龄健康政策体系，集中反映的是党和国家政府在不同时期老龄健康观念的变化。在新时代背景下发展老龄健康具有更加丰富的理论内涵和时代意义。20世纪70年代以来，“生理—心理—社会”医学模式逐渐成熟，人们在老龄健康认知上也产生了积极老龄化、健康老龄化等观念。研究者们认识到，老年期的健康不是仅凭在老年期开展健康管理便足以实现的结果，它需要关注个体成长的全生命周期。老年期的健康也不是仅通过社会个体力量足以实现的目标，它与家庭、社区及政府政策密不可分。这些观念落实到健康政策中，即是我们当前强调的全人群、全周期、全过程健康促进。

2．政治意义：建设健康中国和推进老龄化社会治理的必然要求

在新时代背景下重视老龄健康不仅符合党和政府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同时也是新时期我国开展老龄化社会治理的必然选择。长期以来，我国在现代化建设过程中过于侧重经济增长，忽略了生态环境恶化、食品安全等问产生的健康成本。党的十九大正式提出“实施健康中国战略”，将作为人民生存与发展基本需求的健康提升至国家发展战略高度。老龄健康是新时代建设健康中国的必然要求。从当前至2030年，我国人口年龄结构将从平衡性逐渐完成向紧缩型的转变，老年人口数量也将达到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规模。面对这样一种老年人在总人口中占较高比例的社会，通过积极推动全生命周期健康服务体系建设，构建从单部门到跨部门多元协同共治格局，转变从以治病为中心到以人民健康为中心理念，将是构建老龄化社会治理体系、应对老龄化社会风险的必然要求。[1]总体而言，基于前瞻性视角大力推进老龄健康的发展，不仅是维系政府有效管理和提高人民群众政治信任的必要条件，而且对于我国推进老龄化社会治理应对中长期社会风险和维系政治稳定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3．社会意义：保障民生、共建共享，促进社会和谐

老龄健康关乎民生福祉与社会稳定，发展老龄健康是民意民生民心所向，对促进社会公正、增进社会团结、维系人口安全至关重要。在社会经济转型背景下，传统的家庭养老功能不断弱化，家庭结构小型化趋势明显，家庭所面临的照料负担、经济风险和社会焦虑将远超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随着时代变化，当前新进入和即将进入老年期的人群也表现出比以往队列人群更高的受教育程度、更好的经济状况，他们对老年生活质量要求更高，对健康养老的需求更加多元。发展老龄健康不仅有利于满足老年群体多元层次需求，而且对于减轻现代化进程中家庭养老负担与经济风险，缓解代际矛盾，维护社会和谐稳定与经济平稳发展意义重大。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来，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发展老龄健康，保障民生状况，也是化解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关键点之一。我们需充分认识到现阶段我国老龄健康服务仍存在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区域、城乡和不同群体之间的健康水平和健康资源都存在差异，与老年群体乃至全年龄群体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仍有较大差距。发展老龄健康，对于民生保障、健康公平和实现健康资源的共建共享有深远影响。

4．经济意义：开发长寿人口红利，培育老龄经济增长点

健康是最大的生产力，老龄健康产业是庞大的民生产业。[2]第一，满足老年人口健康需求，推动老龄健康产业发展，有助于促进人口老龄化社会背景下的国民经济增长。从宏观经济背景来看，国家经济发展正在从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第三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会愈加凸显，老龄健康服务业发展将促进第三产业增长。从微观层面来看，随着寿命的延长以及疾病模式的转变，人们将经历更长的老年期，老年健康需求多样化趋势显著。需求带动消费，消费刺激供给，最终将推进老龄产业的蓬勃发展。相关研究预测，到2030年中国老年人口总消费或将达到18万亿元。[1]在多重力量作用下，老龄产业的发展将会迎来新的机会窗口和发展空间。第二，随着劳动年龄人口数量与比例的逐渐下降，我国传统人口红利正逐步消失，提升人口健康资本以开发第二次人口红利，促进数量型人口资源转向质量型人力资源，成为我国积极应对老龄化社会挑战的有力举措。第三，从世界范围内来看，第四次科技革命方兴未艾。技术的社会建构论认为新技术的产生、发展和应用离不开社会因素的推动。中国作为世界上老年人口规模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有充足的动力通过政府支持、社会参与促进智慧健康服务等科学技术的进步与应用，进而促进第四次科技革命在中国的蓬勃发展。长远来看，无论是提升老年群体和全人群的健康资本，还是发展人工智能和智慧养老、推进老龄健康产业和健康事业，对新时代背景下我国经济增长方式转型、科技革命发展和社会生产力提升都有着积极的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