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贺兰铁箫所在的商队出发了，三十车丝绸，二十个武装机器人，还有其他辅助车辆。他并非为首的，。为首的叫作宋师，是坚高的老部下了。

安娜等人只有两辆车，带了六个武装机器人。为了方便，就以混社会已久的江琥假装老板与人沟通。他们跟贺兰铁箫的商队凑在一起，对宋师自称与贺兰铁箫相识，是去丰沮采购宝石的。

宋师看安娜是女流之辈，杜解忧器宇不凡，钱默一副学究的模样，只江琥虽打扮贵气，却眼神乱晃，十分谨慎。他阅人无数，觉得无碍，就让安娜等人跟着。

其实也不止他们同路，等进入哈米尔克境内，小商队汇聚成大商队。

几队商人凑在一起，武装机器人加起来有六七十个，这样规模即使遇见土匪也能扛得住。

沿着商道树木被砍伐，只剩下杂草。货车、装甲车、武装机器人都乘着气垫，从草叶上掠过。

行到一条河边，滩岸上是砂砾。周围有小山，郁郁葱葱。

众人在此歇脚，将车辆齐齐排列，远去布置武装机器人，团团守卫。

宋师命活计们检查货车状况，尤其是电量，电量不足则更换电池。有一辆车专门用来搭载电池，上面的备用电池能够保障商队抵达丰沮。

又有餐车，将携带的熟食罐头热一热，分给众人吃。

贺兰铁箫一身橄榄绿，戴着圆边帽，脚穿山地靴。一手提着水壶，一手提着几个钢化杯，来到安娜的小团队。

安娜等人坐在草地上围成一圈，正吃着干粮。

贺兰铁箫将杯子分给他们，从水壶里倒出热气腾腾的奶茶。

杜解忧喝了一口奶茶，呼一口气，说道：“这才是生活。”

贺兰铁箫看了他们手里的干粮，说道：“你们就吃这？”

钱默笑着说：“可不是么，我看你们吃肉都流口水了。”

安娜说：“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东西带得不多，所以只能将就。”

江琥说：“这山里面、河里面多的是野味，不如去抓了来吃呀。”

钱默说：“你这不是说笑么，工具都没有怎么抓？”

贺兰铁箫解围说：“我去问一问宋师，看有没有多余的饭菜，你们稍等。”

转身望见宋师正与人交谈。

与宋师交谈的人正是唐先生，看贺兰铁箫走过来，一边打量，一边问宋师说：“这位就是坚老板的儿子吧？”

宋师摇头说：“不是，这位叫贺兰铁箫，虽刚入行，但我家老板非常看重，引为臂助，眼下负责与我押运这趟货物。”

唐先生笑着说：“原来如此，真是后生可畏。”说着向贺兰铁箫伸出手来：“你好，鄙人唐见愁。”

贺兰铁箫看他虽带着笑，却藏不住剽悍气色，一身衣着不像商人，更像是牛仔。不过在这商路上，正缺这样的角色。与他握手说：“你好，久仰，久仰！”

宋师向贺兰介绍说：“唐先生交游广阔，本身是大珠宝商人，又兼这商路上保镖的活计，在业界人称‘及时雨’。”

唐见愁说：“宋哥谬赞了，我这点微末名声全仗大伙抬举，路上但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开口，唐某绝不推辞。”

宋师说：“唐先生仗义。”

贺兰铁箫记挂着安娜等人的肚子，不想听他们在这吹捧，对宋师说：“宋先生，我们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饭菜？我想给那几个同伴匀一点。”说着指向安娜等人。

宋师说：“这，饭菜都是按量准备的，并没有多余。”

唐见愁对贺兰铁箫说：“就他们四个人是吧？这好说，我那里有炖好的羊肉可以分给他们。”

贺兰铁箫喜出望外，对唐见愁说：“哦，那就多谢了。”

唐见愁说：“老弟随我来吧。”

看贺兰铁箫跟着唐见愁走，宋师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贺兰铁箫提了一罐羊肉汤，还有四个羊肚包肉给安娜等人送过去。

四个人又是喝汤，又是吃肉，不亦乐乎。

贺兰铁箫虽然肚子里有食，但看着他们吃得香，不禁咽了咽口水。

杜解忧对贺兰铁箫说：“有没有大葱？若能就着大葱吃，那才爽。”

江琥对杜解忧说：“我们这是行商，你当是露营哦，要不要给你再来一壶酒啊？”又对贺兰铁箫说：“铁箫，你去歇一歇吧，别理他。”

贺兰铁箫说：“那你们慢慢吃。”说完，回去休息。

宋师迎上来，拉着他手臂悄悄的问：“刚才唐见愁跟你说了些什么？”

贺兰铁箫说：“就问了我们商队还缺些什么，缺不缺食物、武装好不好？我看他想招揽生意，不过为人还算豪爽。”

宋师说：“那你怎么回答的？”

贺兰铁箫说：“当然是不缺了，武装也不缺。”

宋师说：“回答得好。之前他与我聊天的时候，问我借电池，说是他的队伍里有几个电池坏了。我没有借给他，因为怕我们自己不够用。”

贺兰铁箫心想：“在这商路上还是彼此关照为好，宋先生未免吝啬了些。”说道：“先紧着自己用当然是好。要是唐先生的队伍落下了，要不要帮忙？”

宋师摇了摇头说：“不会有种事情的。”

话虽如此，过了一天，唐见愁的队伍果然落在后面。也不止他一家，还有王先生的商队，逐渐与前边的商队拉开距离，隔了三四里远。

路过一道山谷，十分静谧，都没听见鸟叫声。路旁有东西被枯枝败叶掩埋成一堆，显露出来的部分武装机器人的残骸，证明了土匪的存在。

贺兰铁箫坐在装甲车里，听见有人用对讲机禀报：“听见后面远处传来枪炮声，也不知出了什么情况。只怕是唐先生他们遭了土匪。”

贺兰铁箫脑筋急转，说道：“不要慌，把无人机放出去，小心两边山上。再让两个机器人往前边探路，莫中了别人的陷阱。”

对讲机说：“是。”

贺兰铁箫转头问宋师说：“宋先生，我这样安排行不行？”

宋先生常年行商，却从未见过土匪，这条路还是第一次走，所以没什么主张。点头说：“行，就这么办。我看应该加快速度，赶紧离开这条山谷。”说完，用对讲机通知商队里的人加快行进速度。

贺兰铁箫怕他慌了神，说道：“不等唐先生他们了么，要不要联系一下再做决定？”

宋先生说：“你看唐先生并没有呼救，可以让无人机去查探一下，我们还是照样赶路。唐先生手下的武装机器人是最多的，要是真遇见土匪也能顶得住。不然的话说明土匪众多，我们也自身难保。”

贺兰铁箫心想：“不帮忙也就算了，只顾自己逃跑未免有失道义。”但宋师是头头，他也不能越俎代庖，说道：“那行，我让无人机去查探一下。”

一边赶路，一边让无人机查探。发现唐先生自己的队伍是逃过来了，不过跟他一起的王先生被土匪给灭了。

出了山谷，地势渐渐开阔，在一处长满蓬蒿的山梁上，众商队聚在一起宿营。

贺兰铁箫先去看望安娜他们。

安娜正准备食物，又是面包黄油，还问贺兰铁箫要不要尝一尝。

贺兰铁箫摇手谢绝了。

江琥说：“你们倒是跑得快，后面的人都追不上。”

贺兰铁箫往身后瞧了瞧，不怕坦白说：“怨宋先生胆小，只顾着逃命了。”

杜解忧说：“那条山谷本来就是死地，逃跑是对的。”

江琥说：“那就让落下的人去死？”

杜解忧说：“我算过唐先生手下的机器人，原本有二十个，眼下还剩十七个。也就是说，只要逃得快还是可以保命的，且损失不大。如果我们回头去救，反而阻了后面人的去路，又耽误时间。”

江琥说：“那为什么王先生的商队被灭了？”

杜解忧说：“你没看无人机拍摄的画面么？与土匪交战的时候，前边的道路被唐先生的机器人占住了，结果王先生调头往回逃。唐先生估计保不住王先生，就自个儿跑了。最终王先生被土匪咬住，寡不敌众被灭了。”

江琥说：“也就是说，这事都怪唐先生喽，怪他挡路了。”

杜解忧摊手说：“咱们事后诸葛亮，照实就是如此呀。”

贺兰铁箫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错怪了宋师。

这时，唐见愁亲自提了食物过来，说：“这有羊肉，请诸位尝一尝，不要客气呀。”

贺兰铁箫上前迎接说：“唐先生，怎么好意思劳您亲自送食物来？”

唐见愁笑着说：“我说了，不必客气。”

打量安娜等人，问贺兰铁箫说：“这几位怎么称呼呀？”

不劳贺兰铁箫介绍，安娜等人自报姓名。安娜说：“我叫安知鱼，谢谢唐先生的好意。”

唐先生说：“你好，来跑商路算得上是女中丈夫了。”

江琥自称“福将”，他是把名字倒过来念。

唐先生看他有些眼熟，嘴上赞道：“好名字。”

杜解忧自称“杜康”。

唐先生笑道：“你这是在蹭酒圣的名气。”

钱默自称“莫钱”，同样是将名字反说。

唐先生哈哈一笑，说：“没钱？那你得跟着我，跟我才能赚到钱。”

江琥喝着热腾腾的羊肉汤，对唐先生说：“这羊肉汤真好喝，难得唐先生与人为善。”

唐先生脸上略带伤感的说：“哎，你千万别这么说。想起王先生的商队横遭劫难，就让我感到内疚。”

江琥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王先生运气不佳。要怪就怪那些劫匪，怎么能怪您呢？”

唐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来丰沮的都是为了一场富贵，可惜。请问你们这是做什么生意呢？”

江琥说：“我们是去丰沮城采购宝石的。”

唐先生说：“哦，这么说来，我们是同行。”

江琥一愣。

贺兰铁箫解释说：“唐先生本是大珠宝商。”

江琥心想：“原来是这么个同行。”

唐先生说：“做珠宝这一行，我认识的人很多，几位是生手吧？”

江琥说：“是，以后还得向唐先生多多请教。”

唐先生笑着说：“好说，好说。你们可以留下联系方式，到了丰沮城，我可以给你介绍熟人。保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江琥与安娜对视了一眼，说道：“那可真是有幸，遇见了贵人。”说完，掏出电话，与唐先生的投影扫描，交换联系方式。

之后，唐先生拱手说：“我就不打搅诸位用餐了，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江琥看着他背影，脸带漠然的说：“这人过于友善，古怪。”

安娜说：“怎么，你怀疑他？”

江琥用食指摸了摸唇上的胡须说：“从直觉上来说，这个人背后藏着什么。”

贺兰铁箫问：“什么意思？他是做生意的，藏着私心，想套近乎、讨活计不是正常么？”

江琥说：“刚才他虽然为王先生的叹息，但我看不出任何真情实意。这人城府不够深，但显然另有目的。”

钱默说：“任何事情都是讲究证据的，直觉算什么？”

江琥说：“直觉就是直觉，还需要解释？”

杜解忧说：“直觉与职业、阅历相关，虽然没有分析推理，但也是一种思维模式。基于我们的任务，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安娜说：“不必理会他，只要他不碍着我们的事。”

过了两天，路上再没遇见土匪，终于来到丰沮城。

这丰沮城与众不同，没有围墙。城边的山上还有一座寺庙，梵音入耳也无法消除人们的贪念。

将武装机器人放在军方指定的地点，商人们只带着货物进城。

虽说时时看见警用无人机巡逻，但城里边热闹非凡。各地商贾云集，空气中满是财富的味道，正应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看来政府军虽抢了矿藏，却并没有损害到这里的商业。

宋师往城里最大的丝绸店交割了货物，笑着对贺兰铁箫说：“幸不辱使命，这批货没折在宋某手中。”

贺兰铁箫说：“我也有幸能随您行商，学到了不少东西。我还得在此停留，就不与您一同回去了。”

贺兰铁箫要在哈米尔克逗留，宋师一早是知道的，他点了点头，对贺兰铁箫说：“善自珍重。”

贺兰铁箫颔首说：“谢谢。”

出了店，遇见安娜一伙，把车停在街边。

宋师少不得上前攀谈，问道：“你们找到货源了么？”

江琥说：“货比三家，我们还得多看一看。”

宋师说：“说的是。呃，有没有人介绍货源给诸位呢？”

江琥说：“唐先生给我介绍了一家宝石商，名叫什么‘韫藏居’的，我们这便要去那里。”

宋师说：“哦，宋某小小的建议。诸位采购宝石之后，不要原路返回，可以前往萨尔贡，再从那里乘机回国。虽然路饶了些，但却安全。如果有人要护送诸位，需长点心眼才是。”

贺兰铁箫心想：“行商的人见多识广，又或者疑神疑鬼。”

江琥听他话里有话，说：“有人要护送？宋先生何不明言？”

宋师说：“宋某认识一个人，叫孙禅，也是小有名气的商人，曾与唐见愁共同在这商路上走镖。后来孙禅莫名其妙的死了，听唐见愁说是他们遇见土匪，不敌，孙禅不幸遇难。然而奇怪的是，唐见愁却毫发未损，安然回国，还发了一笔横财。不瞒诸位，宋某怀疑孙禅是被唐见愁所害，但眼下无凭无据。总而言之，行商在外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江琥拱了拱说：“多谢先生提点，我们会小心谨慎的。”

宋师也拱手说：“宋某不便久留，告辞。”

江琥说：“后会有期。”

众人与之辞行。

等宋师离开，贺兰铁箫问安娜：“接下来，我们去哪？”

安娜说：“上头已经知道我们抵达丰沮城了，相信很快对方也会找到我们。”

江琥说：“那我们别在这门口杵着了，去打听打听‘韫藏居’的所在。”

贺兰铁箫说：“你还真去买宝石呀？”

江琥说：“我们不是‘商人’么，样子总得做一做吧？再说了，这丰沮最有名的就是宝石了，诸位难道不想一睹为快么？”

安娜毕竟是女人，对闪闪发光的珠宝总有那么一丝心痒，说道：“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出现，那我们就去逛一逛吧。”

五人稍一打听，便得知韫藏居的所在，看来它名气不小。

来到韫藏居，门脸气派，完全没有要“藏”的意思。

走进去，没见着宝石，掌柜的是个机器人。

机器人掌柜问他们：“几位客官是来买宝石的么？”

江琥说：“不错，只是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这里的规矩。请问宝石在哪，怎么卖呀？”

机器人掌柜说：“诸位请看。”说罢，台面上变得透明，里面分门别类摆着宝石。多为红宝石，也有蓝宝石。按成色不同，价格也不同。

贺兰铁箫忍不住摸这台面，说它透明却不如玻璃，也不知什么材质做的。低头看里面一块成色三等，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价格为十五万元，心想：“我滴神呀，这颗红宝石的价钱可以抵我一年的工资了。”

江琥不动声色，瞟了一眼说：“就这些货？实在不敢恭维呀。”

机器人掌柜说：“不止这些货，后边的仓库里还有。只是不知您要买什么样宝石，品质几何？”

江琥说：“当然是一等一的红宝石，越大越好。”

贺兰铁箫看着他不觉瞠目，心想：“厚脸皮了不得，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机器人掌柜说：“您稍等。”不一会儿，柜台里的宝石换了一批。

这回尽是红宝石，切工一流，越大价格越贵，上边的金额贺兰铁箫都不敢看。

江琥瞧了瞧，说道：“好，这些宝石还能入眼。请问能拍照吧？”

贺兰铁箫心想：“柜台旁边明明有不能拍照的标志，你这不是找打脸么？”

果然，机器人掌柜说：“对不起，不能拍照。请问您现在就要买么？”

江琥说：“我也有客户，不让我拍照，他们怎么知道这宝石的成色？哼，贵宝号到底会不会做生意？”

机器人掌柜不知如何应答，变得呆头呆脑的，估计还在分析问题。

贺兰铁箫暗自好笑，心想：“我们几个人真是闲极无聊，在这儿消遣一机器人。”

“咔哒”，忽然店内的一扇隐形门打开了。

众人看过去，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衣冠楚楚，相貌却平平。人一出来，门就关上了，可想里面藏了不少珍宝。

那人上前朝江琥颔首，一边打量，一边问道：“这位客人，您果真要买宝石么？”声音浑厚。

江琥被他目光瞧得不自在，心旌摇动，没么之前的气魄，说道：“算了，今日心情不好，我们改天再来吧。”

不用招呼，五个人齐齐转身，往店外走。

“叮铃”，安娜的电话响起。她接通电话，那头不出声。

安娜低声问道：“四哥？”

那头回答：“不是！”

声音分明从身后传来。

安娜回头一看，见刚才那人手里也拿着电话，脸上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