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双面 Chapter7

柏蒂咖啡厅为了完美达成闹中取静的设定，选址就在一条巷子里——也有可能是经营不善，老板付不起临街铺面的租金。巷子很窄，再被沿着马路停了一溜的私家车占了半拉，剩下的就只有单行道了。前面还有个小十字路口，象征性的装了一套红绿灯。

乍然出现的提琴大叔就在那小街口上，谭西晨和白艺二话不说，行动一致的往外冲。

既然再次遇上了，非要看个究竟不可。

刑警的速度毋庸置疑，即便白艺这个女孩子都不含糊，爆发力乃是最基本的能力，若是干什么都磨磨蹭蹭，哪怕歹徒天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也一个都别想抓住。

从座位冲到路口，不到一分钟，不，也就是四十秒多一点……

“那个……人呢……”白艺彻底傻眼。

他们清清楚楚的从窗户里看到了提琴大叔，随后四十来秒的时间内，很不巧的是，对方正好落入他们的视线盲区，前半段是被咖啡厅的围墙挡住了，他们冲出去之后，又赶上了小巷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出现一次的大堵车。

总之，巧合的让人都不知该怎么说。

巧合之后，展现在两位刑警面前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街口。

白艺呆了只有一瞬，即使脑子里还是一片茫然，但本能的行动是无需思考的，她一步踏上之前提琴大叔所站的位置，身份随之调换，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量可能的逃脱路线。

四下张望了一圈，很快得出结论，抬手一指：“谭队，那边！”

一个乱七八糟的小集市，卖菜卖熟食卖杂货什么都有，一半占了居民楼围出的小院子，另一半则蔓延到了街上，看那三不管的状态，八成是自发形成的，里头的小摊贩有照没照都不好说。

但这种混乱是易于藏身的，人钻了进去，好比游鱼入水。

幸亏集市规模不大，还是具有搜一搜的价值。

当然，白艺一双眼睛顾不过来，一双腿也追不过来。如今，就需要他们发挥同事多年形成的默契了。

只可惜，已然深入骨髓的默契就像是突然被蒸发了一般，谭西晨无动于衷。

白艺怔住，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没有来的心里有点发毛。谭西晨近日疑神疑鬼自己女友被掉包，可如今他这反应，明明他才是反常的那个人啊。

好在谭西晨没有让旁人疑心太久，他摇摇头，条分缕析的道：“不会是那里，距离太远了。不到一分钟，你和我或许能够跑进去躲藏，但你觉得一个体型略胖的中年人有这个体力和爆发力吗？况且他手上还拿着提琴这么一个累赘。”

白艺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是，就算有道理，也不能成为杵在原地消极对待的理由吧？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总要试着找一找踪迹。

“另外，我突然想起了两条很重要的线索。”

听闻对方这么一说，白艺心头泛起的白毛当即被冲刷干净，连忙洗耳恭听。

谭西晨：“既然你还记得百兴商超的事，就该记得我还提过，当时那位提琴大叔对我说过一句很重要的话，但因为小芮突然出现打断，我没怎么听清。”

“这么说，你如今想起来了？”

“他问我——情感和逻辑，我相信哪个？”

白艺简直一头雾水，更加不能理解为何此刻谭西晨竟然会眉头紧锁。

谭西晨倒是很理解，知道别人的感觉不见得会与自己相同，况且此事连他自己都一头雾水。

暂时放下这一茬，谭西晨又说：“还有一事，上次见到提琴大叔，距离很近，我一直觉得他身上某个细节很奇怪，这几天一直在回忆，刚才终于知道了——是他马甲上的金属扣子，那种细腻的做工一看就是手工定制，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镂刻的花纹，是一座冰山。”

白艺只觉得更加云山雾罩。若是生产线上的工业制品，冰山一类的花纹的确稀奇，不过都说了是手工定制，管它是冰山火山，都不稀奇了不是？把扣子做成骷髅头的，也大有人在。

谭西晨续上前言：“同样的冰山图案，我在另一个地方看到过——吴新江的家里。”

近几日白艺本来就循着那张模糊的视频截图追踪“死而复生”的吴新江，这个名字宛如一把冰锥，在她脑子里狠狠一戳。

“吴新江的旧宅还被封着吗？”谭西晨问。

白艺连忙打开手机内网，迅速的查了一下，“还封着，真奇怪，这么久了居然没解封。可能因为是杀人凶手住过的地方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去买，索性就放在那里没有管。”

谭西晨当机立断：“正好你也在，我们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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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犯旧宅不比凶案现场，既然人不是死在这里，周遭也就少了那种沉郁的气息，民间称之为阴气。

但是站在楼前，谭西晨还是立马觉察不对，他都不用顺着窗户往上数，瞟了一眼，便已经找出吴新江家在哪里——一梯两户的格局，别的楼层都热热闹闹，阳台上摆着花花绿绿的盆栽，挂着同样花花绿绿的衣服，唯独那一层是空荡荡的。

不仅吴新江曾经所住的601，602也是一样，不知是不是受了对面邻居的不良影响，也人去楼空。

上去一看，601的门虽然锁着，但封条却只剩了一个角，红章不再完整，只可怜兮兮的残存下小半个圈。大概是因为这中东西贴在那里，终归让人看着不舒服，就不知是物业撕的，还是住户动的手。

封条早已过了期，谭西晨没管这个，掏出钥匙开门而入。

为着他的动作，白艺又是一怔——她今日的惊诧格外多，但都比不上这一回，毕竟之前只是隐约不安，而眼下却是实打实的有问题。

吴新江家的钥匙怎么会在谭队手中？

白艺知道谭西晨调阅了当时的案卷，这没什么，人都被枪决了，盖棺定论，相关档案也算是脱了保密期，至少对于谭西晨这样级别的领导，要看一看，档案那边是不会怎么管的。

可他为什么连钥匙都一并带出来了？

若非方才街头发生的插曲，谭队是不是也打算来此一游？

许久没有开过的门，本以为锁孔里面已经生锈了，哪知钥匙插进去，竟是无比顺滑，轻轻一拧就开了。正值下午，阳光不错，从窗帘间的空当中照射进来，形成光柱，灰尘在里面上上下下的飞舞。

前后进来的两个人，被屋子里的陈腐气息呛的咳了几声。

白艺还在后头傻乎乎的找手套，谭西晨已经率先一步朝着阳台方向走去——仿佛他心中早已决定了目的地一般。

都没敢多想，白艺连忙尾随上去。虽然算不上正式取证，但毕竟来的是敏感场所，该遵守的规则还是要遵守，哪怕是动了屋里的一张纸，都不该单独行动。不管怎么说，今日既然她都跟着一块儿来了，互相印证调查过程她便是责无旁贷。

吴新江家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没有孩子的两口子住倒是够住了，只是没有多余的房间开辟出书房，所以利用封闭阳台搭了个书桌，并配了个小书架。

谭西晨到了阳台，连一分钟的犹豫都没有，径直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铁制的糖盒子——打开一看，U盘、签字笔、便签本……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寻常家庭里用这类比较厚实的包装盒当成收纳盒的用法并不少见。

戴上手套之后，谭西晨便伸到盒子里好一通翻找。

白艺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队长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她简直都怕了去问，但又不得不问：“怎么了谭队？你究竟要找什么？”

“一张名片。”

“名片？”白艺感觉真是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个词语了。

当今这个文档高度电子化的时代，除了一些装逼的高端人士之外，谁还会随身带着名片？况且，就算把名片递出去了，多半转头就会被弄丢。

谭西晨当然也认为名片出现在糖盒子里是非常突兀的事，因而才会给他了留下深刻的印象。只不过那张名片与吴新江杀妻案没有什么关联，并没有被当成物证被带回局里。

然而，名片不翼而飞了！

谭西晨继续描述：“名片是纯黑的底，上面浮雕出了一个冰山的剪影，并在山顶和水波的位置上镀了银边。”

白艺心说——听起来怪精致的。

她追问：“没有文字信息吗？”

“只有一个公司名——冰山科技公司。”

白艺听着都新鲜，没有地址，没有联系方式，居然还有这样的名片？还不如给个二维码让人扫呢？直接连上公司的页面，什么相关信息都在上面，图文并茂，一目了然的多好。

等等，二维码……白艺下意识的又想起了神经内科医生的那个关于细节的说法。

但她没敢再多嘴。没能找到名片的谭西晨僵在原地，甚至都没在其它地方再找一找，他像是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当前社会上对于谭西晨这位英雄的种种质疑，队里的人都知道，大家一边为谭西晨抱不平，一边又难免……觉得他有点可怜。

白艺都有些后悔自己将对方约出来了，她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突然，兜里的手机像是地震一般的抖了起来。

心不在焉的白艺连忙掏了出来，手忙脚乱之下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就此砸了自己半个月工资。

“喂，大武，怎么了？”

来电是缉毒的宋振武，由于本人生的五大三粗，局里上上下下一致认为“武”这个字与他格外相配，于是都用一个字眼指代他整个人。

“亲爱的小白白，你赶紧带人过来看一眼吧，定位我发你手机上了。”宋振武一副大嗓门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别说白艺了，就连对面的谭西晨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听得见归听得见，这位大武同志的声音似乎透着一股丧丧的气息。

白艺都顾不得自己最深恶痛绝的“小白白”，忙问：“究竟怎么了，你好好说话。”

“不是你让我留意那个监控的事吗？”这下，丧气中又添了三分委屈。

听到这里，白艺和谭西晨对视一眼，两人齐刷刷的皱眉。

宋振武继续：“我们队里的兄弟顺着各种监控，加上沿街走访，折腾了好几天，腿都溜细了，才一路找到这个地方，然后就……唉，实在说不清楚，你还是过来亲自看看吧。我看，这个案子怕是还得交还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