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胶州事未了,开拔惠州行
“好好地我们坐收渔翁之利,现下又要我们自己查了,一个朱家一个都护,怎么查?”白巾甚是不悦。
“娄潺替我精挑细选了川文营,就是给我个机会入朱家军,查案?查什么案,无德无能的朱时能查出来个什么?密室我都找不到。”
“那这案子就这么算了?!”
“十一条人命,作罢?”朱时狠了脸,“血债,血偿。”
储玉坊。
“夜深人静,好风忽起庭竹。浩歌归去,却愁踏碎琼玉。”朱时终是看清了那面瓷青六角棕竹团扇上的词。
朱时想起那位只见了三面的姑娘,一颦一笑,甚是像她。
只可惜于她,连一幅画像都不能留。
朱时想了想,把团扇藏进了袖袍子里。
“坊子里的人呢?”
“酒保庶仆跑了大半,姑娘们倒是多数都还在。”白巾回道。
“都是些苦命的,从小被当作物件买卖,眼下坊子无人掌管,也正是她们出逃,做些普通营生的好时机。”朱时生了怜悯之心,想遣散了坊子。
“大人是想放了她们的身契?”白巾登时明白了朱时心中所想。
“大人以为她们走不了吗?”白巾笑了笑,到底是不知晓世间疾苦的金玉世子,“她们许多人,自小就在坊子里讨生活,华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哪里会什么别的营生。走?往哪走?没能力护住自己的貌美之人,外头的世界于她们,只怕是更为酷虐。”
“高楼墙索,锁的人一辈子都逃不脱。”朱时想起宫门外的那面墙,倒还真是,一辈子都逃不脱。
“散不了,那就留着吧。”朱时换了副神情,“走吧,新得川文营,得去看看。”
“切,百余人的营也叫营。”白巾实是一脸不屑。
“去把那二位状爷也叫上,充充场面。哦还有咱们的明威将军,一并请来。”
十日后,朱家主营练武场,川文营。
“裴兄弟,戴兄弟,咱今日还去听曲儿?”朱时腆着笑,轻摇着一把棕竹缂丝折扇。
“朱大人,这朱太公已下令后日开拔去惠州了,咱们还这般日日去漓泉坊吃酒作乐,这,有些不妥吧。”那位姓裴的是个眉如远山、俊美清萧的,全然不像是军营里头的,漂亮的像个美人儿。
“裴副营头这话说的可是不对,”开口的是这位姓戴的,倒是个粗莽豪放的,一看就是军营里头的人,“朱大人日日宴请你我,去的也不止漓泉坊啊!再说,漓泉坊的堂食多好吃啊,炸煸蘑菇太下酒了哈哈哈。”
“戴兄弟说的对啊!”朱时看着身后白巾铁青的脸,笑的越发开心,“二位将军即将开拔行军,在下也要预祝二位旗开得胜才是。咱们今日啊,就不去漓泉坊,去个新的!”
“这不是储玉坊吗?朱大人是打算带着咱们办正事来了?”裴副营头在坊子门前站定。
“裴兄弟这说的哪里话,咱们哪回办的不是正事?不过朱大人,您说去个新的,这储玉坊咱们也来了好多回了,都荒了啊。”
“二位,这前些日子储玉坊出了事,都护大人交代了,要多加抚恤好生修整。眼下坊子已经交给一位新掌事的,今日开业大吉,咱们得来捧场啊!”朱时脸上露出那晚浪子的笑意,白巾看着这份开心,倒有几分像是真的。
这回倒是无人前来相迎,前厅的酒室和茶室都撤了,整个前厅显得更加宽敞。掌事的在前厅与后庭相连接的地方做个了台子,竖了一面硕大的环形屏风,绣工之丽,惊为天人。据传是这位掌事娘子用了足两年的功夫,一针一线亲手缝制。台上怀抱琵琶的姑娘、吴侬软语的小曲儿,竟都不如这屏风抓人眼球。
“高山流水,黄梅庐月,瑶池月兰,这位掌事娘子实是位乐律大家啊。”朱时摇着扇,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公子观屏风窥人心,也着实叫人钦佩。”说话之人正是这位掌事娘子,步履轻摇,弱柳扶风,身段委实迷人,嗓音更是动人心扉。只可惜轻纱遮面,叫人看不出真容颜,只留有一双眼眸,微波淡水。
唯有朱时看见了这眼眸里转瞬即逝的一分坚毅。
“这姑娘眼神真好啊哈哈哈,一眼就看出来咱们几人里,朱兄最为通晓音律,与娘子实在相配,不如,今日就这位姑娘陪咱们?”戴营头天生自来熟,一眼看着这掌事娘子就喜爱的不得了。
“姑娘芳讳?”朱时合扇行礼。
“奴家诸玉。”
“汉地重阿娇,贮之黄金屋。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朱时随口吟道。
“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谪仙人才情,世间无出其右,今日见公子,却有十二相似。”诸玉微微欠身,更显娇弱动人。
“这个比上个听话,世上哪有姓珠的,她却不驳你,还夸你诗词才比诗仙。”白巾凑在朱时耳边轻声道。
朱时没应答。
人与人终究不同。
“新酿丛台,几位楼上请。”
一行人二楼雅间坐定,雅间内布局未大改,摆件却雅致了许多。
“焦溜肉片青丝丸、虾仁拌菜滑豆腐、糖溜卷果、干炸松肉,菜品比之前储玉坊倒是精致了许多。只是怎么看着不像安南的菜品,倒像是河北道那边的菜?”裴副营头一来就先盯着菜,馋的不得了。
“将军好眼力,莫非是去过?”朱时问。
裴副营头挠着脑袋想了想,“我原在河北道参过宣毅军,当时的炊事是从,是从,对,京都府城的酒楼里出来的,这几样菜品嘛听他说起过,吃倒是没吃过。”
“裴兄弟原还参过宣毅军呐,真是勇猛啊。”朱时看了眼诸玉,意味深长,“还没问这新坊子易了主,可还取了名字?”
“坊子贱名诸钰坞,还望各位公子抬爱,常来光顾。”诸玉低眉顺眼,甚是讨喜,“奴家再给几位公子寻些吹弹姑娘,公子稍后。”
“这小娘子娇小柔弱的,我看着甚是喜欢,菜品也好,”戴营头开口大粗嗓,“朱兄,以后就不去那劳什子漓泉坊了,还是这舒坦啊哈哈哈。”
“戴兄弟所言甚是,只是这坊子才将开业,从前又出过那样的事,听说颇受排挤,生意也不甚好看,往后咱们可得多照顾。”朱时道。
“那是自然,这小娘子我看着喜欢,往后这坊子,诸钰坞,我戴某照看!来,朱兄,丛台酒烈,与君畅饮!”
夜深。
“大人,娄潺密信。”白巾道。
“娄潺上表陛下,罢了我的别驾之职。”
“啊?!怎会——”白巾有些诧异。
“文官岂能领军职,娄潺让陛下给我封了上府折冲都尉,领川文营,明日圣旨就到。”朱时倚靠着扶手,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封官还就一个营?这些日子虽是将川河营并了进来,也不过四五百人,够干嘛使得?”白巾仍是很不满。
“封甚官,还是个四品。虽没有军功,但单凭朱家之姓,又救了宗正大夫,才将将得个都尉,估计是陛下与那朱老太公商量后的决定。你真是不得你祖父宠爱。”朱时摇着扇,倒是也有几分不满意。
“那储玉坊的事儿,怎么回娄潺?”朱时十余日根本不过问储玉坊的事,白巾有些担心。
“我不是让他们去查了城里空着的庭院了吗?庭院位置一一写清,报给他就得了。”
“胶州之大,空院子没有三千也有八百,就这么写折子?”
“啧,”朱时合扇,白了白巾一眼,“你最近越发不爱动脑子了,朱时何等蠢笨,哪能查清楚案子?再说,城东城南城北的院子咱们都筛清楚了,也就十来个不清楚来历的写上去,城西是咱们都护府辖地,州府怎么查,把城西所有在册的空院子都写上,不就得了?”
“可是查院子干嘛呢?”白巾还是没明白。
“因为都护和朱家,我都不敢查。那兵刃偷出来,不能过明面,肯定是放在城中某处,所以笨朱时就用笨方法,查院子,明白了吗?”朱时越发不耐烦了。
“大人聪慧,我笨,大人现在下命令连原委都懒得与我说,看来还是那位华状爷得你的心。”白巾酸溜溜的。
“行啦,后日开拔,明日还要接旨,早些去歇了吧。”朱时催促着赶走了白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