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钰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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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众方汇集 箭在弦上

“兄长要走了。”

“会再见的。”

朱时起身,轻抚着手中的折扇。

“我将诸钰坞交付于你,那两位状爷我也一并托付给你,你照顾好诸玉,顾好你自己。”

“前路艰辛,我自知晓。只是惠州凶险,比之胶州更甚,小弟不能常伴兄长左右,实在是忧心兄长安危。”

“好啦,多大了还跟兄长哭鼻子。”朱时语气颇为宠溺骄纵,像是在哄个孩子。

“我从没跟兄长分开过。”对方声音越发娇嗔,几近哽咽。

“都多大了怎么还这般爱哭鼻子,放心吧,我身边还有白巾,虽是比你从前差了许多,可还是很顶用的。你呀把你自己身子将养好,等为兄再见你时,你要能独当一面才是。”朱时颇为无奈。

“兄长要是时时都能这般说教,该多好。”

“从前我倒是时时说教,你可恼的不得了,说我唠叨功夫堪比三师。”朱时眼前闪回从前那些光景,想起三位师长——“不知他们如今——”

“兄长,”对方没等朱时说完,打断了他,“兄长未免忧心太过,三师与他是何关系且不说,那一夜难说三师未参与谋划,如今却还想着什么师长?还有那诸玉,兄长费尽心思保她还助她重现世间,当初那一剑可是她——”

“子由!无凭无据的怎可揣测上师!京都朱氏,也是受人蒙骗,满门被灭已是不幸,你切不可去为难那诸玉。”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兄长一路保重,子由面壁思过去了。”对方已是听的不耐烦了,说完这句就没了声响。

月圆之夜,众人团坐,觥筹交错,红灯白烛,琴瑟琵琶,歌舞乐伎。

狂风乍起,天雷大作。

一声,刀光剑影,血光飞溅!

两声,烹油烈火,炼狱人间!

赤红的焰苗好像发了疯,四处乱窜,一刻也不停,吞噬着所有。

所有,所有的地方,都是哀嚎。

人与人不同,那个人早早躲到了大殿之后,毫发无伤。

人与人又有何不同?叫声都是一般惨烈,并不分权贵庶民。

朱时从梦中醒来,仍是一身冷汗。

“快两年了。”朱时自言自语。

日日噩梦,做了两年。朱时已经从起初的惊心,变成了现如今的习以为常。若是哪天一觉醒来,这一晚没做梦,怕是朱时却要心惊许久。

“竹影和诗瘦,梅花入梦香。可怜今夜月,不肯下西厢。”

大军北上。

朱时骑着马,身前是殷公瑾,身后是二位营头和川文营大军。

“朱大人,这日后要改口称朱都尉了。”殷公瑾一向不大看得上阿谀奉承的朱时,说话间自然带着些冷嘲热讽。

“将军这话可是折损我了,一个都尉,怎敢在明威将军面前搬弄是非。”朱时话语间带了些硬气,他并不想在殷公瑾面前伪装太过。

殷公瑾有些意外,一向在娄潺面前卑躬屈膝的四品小官,如今却颇为硬气。看着这骑马扬鞭的架势,倒也不像是一天只会些之乎者也的酸书生,似是还有几分武人做派。

“没想到朱都尉骑马倒像是好手。”殷公瑾心有疑惑,就脱口而出了。

“将军,在下虽是个扶不上墙的,可到底姓朱,骑马射箭的,虽不如将军神武,倒也是家常便饭。”朱时旁若无人的怼了回去,白巾看着还跟在身后的川文营众将,有几分担忧。

殷公瑾吃了瘪,没再答话。

这等言论与朱时平日里装出来的样子实有违和,白巾怕这些早晚传到娄潺的耳朵里。

白巾的担忧并不无道理,娄潺没听到,却有人先听到了。

“停军休整!”

队伍中有一小卒,避开众人,到了车驾旁。

“他当真这么说的?”车驾中人问。

“回太公,却是如此。”小卒回。

“倒有几分我朱家气魄。一个未出过京都府城的小崽子,也敢来我朱家军营中耍威风,是真当我朱家的没人了?!”

“祖父所言甚是,什么劳什子明威将军,正经仗都没打过一场,以为边疆是什么好闯荡的地方?这般阴阳怪气。”说话的是车驾外骑马护佑的朱暘。

“兄长说的甚对,四境军中,唯我安南朱家以姓氏命军号,足见陛下敬重——”

“闭嘴。”另一旁的朱晗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公骂了回去,“你两个小狗崽子还好意思开口说话,少副将贬成都尉,与那个猢狲同军职,不是我豁着老脸去求陛下,你二人连惠州都去不得!以后军营里,别叫我祖父,我没你二人这样的浑孙子!”

“我们二人不过是应邀喝茶——”朱晗还想辩解两句,看着朱暘的神色,没敢继续了。

“猢狲也得是朱家的猢狲,可由不得京都府城那帮子白面郎拿捏。”老太公坐在车驾里,闭目养神,声量不大,朱暘朱晗却听了个清楚。

梧州州府驿站。

“朱时就递了这个?”娄潺有些意料之中的不满。

“回大人,就只有这个,据说还是朱时手底下那两个状爷累断了腿查的。”刘力答。

“那朱时都在忙些什么?”娄潺问。

“饮酒作乐。储玉坊改了诸钰坞,新来了个掌事娘子,弄的很是不错,朱时不是漓泉坊就是诸钰坞,倒是欢喜的紧。”刘力规规矩矩作答,倒是没什么语气。

“果然是个不堪用的,这折子上的地方你亲去查。如今我们走了,大军也已经开拔,兵刃倒也不一定还在这些空宅子里,但毕竟有一些能查得到干系,不是都护就是朱家,给我看好了,查仔细。拿不到足够的证据没关系,只要能引起猜测,就够了。”

娄潺的算盘打的响亮,朱家军做大,陛下已经生了忌惮之心,只要再推一把——

“也不能叫推一把,是自寻死路。”娄潺心想。

东洋国中。

“殿下,大军已然开拔了。”有庶仆报。

“惠州?”堂上坐着位英气逼人的富贵公子,身着一套褚黄色四爪蟒袍,甚为惹眼,然而更惹眼的是手上一枚玺玉扳指。这枚扳指造型奇特,一面边缘往里凹,一面边缘往外凸,这样的扳指最大的好处是,不影响策马挽弓。

“是。”

“一群自认聪慧的,外敌未动,就认定战场,匆忙行军,着急寻死。”扳指与一盏不起眼的黑釉茶杯微微触碰,音色清脆,听起来颇为特别。

“殿下想要如何?”

“鱼肉自行上了砧板,刀俎新制,屠夫可没有不到场的道理。”

“殿下想要如何,那便能如何。”庶仆恭恭敬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