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积德累功
积聚道德，提高功业
积德累功（积聚道德，提高功业）
存诸心，曰“德”；见诸事，曰“功”。由少至多，曰“积”；由卑至高，曰“累”。德不积不崇，功不累不大。苟能闵闵[1]然，如农夫之望岁[2]；汲汲[3]然，如商贾之营财。今日积一德，明日又积一德；今日累一功，明日又累一功。夫所谓天仙一千三百善，行之只在四年；地仙三百善，行之只在一年。第[4]人不能，恐至中废耳！盖为锢蔽[5]既深，习染难除，理不胜欲，良心旋发旋止，故终无为善之机也。惟愿世之发善愿者，具一片真信心、勇猛心、精进心、坚永心！勿吝财而中止，勿畏讥而自疑，勿狃[6]于便安而不能奋发，勿牵于私欲而少于刚断，勿聊且塞责而半途自废，勿安于小成而快然自足，勿妄希高远而不务实修。勿因事大而畏难，勿因善小而忽略，勿以事冗而推诿。勿矜惜名节而不救患难，勿勉于昭昭而堕于冥冥，勿勉于动作而忽于语言，勿空为美言而实行不副。无持于常而忽于暂，无勤于始而怠于终。勿避嫌，勿避怨，勿因循，勿间断，勿卤莽，勿图报，勿务名。凡遇一切善事，皆欢喜行持，委曲成就而后已，方是奉持真种子也！
善内存于心，叫作“德”；外见于事，叫作“功”。由少到多，叫作“积”；由低到高，叫作“累”。道德不积就不会崇高，功业不累就不会增大。如果忧愁前途的样子，就像农夫盼望丰收一样；迫不及待的样子，就像商人经营生意一样。今天积一点德，明天又积一点德；今日累一些功，明日又累一些功。那么，所谓天仙要做的一千三百件善事，只要坚持四年就能成功；而地仙要做的三百件善事，只要坚持一年就能成功。但是，世人不能坚持，恐怕会半途而废。因为世人禁锢蔽塞太深，积习染污心灵难以清除，理智难以战胜私欲，良心刚发就停止，所以到最后就没有行善的机会。但愿世间发善愿的人，要具有一片真信心、勇猛心、精进心、坚永心！不能因吝惜钱财就中途停止，不能怕别人讥笑就怀疑自己，不能拘泥于安乐就不奋发向前，不能被私欲牵绊就犹豫不决，不能敷衍塞责就半途而废，不能安于小成就得意自满，不能妄求高远就不务实修。不能因事大就畏难，不能因善小就忽略，不能因事繁就推诿。不能爱惜名节而不救患难，不能在明处就行善在暗处就堕落，不能只注意行动而忽视语言，不能光说的好而做的不好。不能只想保持长久而忽略短暂，不能开始勤勉而末后怠惰。不避嫌、不避怨、不拖拉、不间断、不卤莽、不图报、不务虚名。凡是遇到一切善事，都要欢喜地去做，即使你受了委曲也要坚持去做，有了成就才可停止，这才是奉持《感应篇》的真正种子啊！
紫虚元君[7]曰：“昔有傅先生，自小好道，入焦山[8]石室中。积三年，忽遇太极真人，授以木钻，使之穿一磐石。戒曰：‘石穿，吾当度汝。’石厚五尺余，傅钻之不息，积四十七年，石忽穿透，太极真人果来度之。”夫“积德累功”，虽不在于钻石，即此而推，人患不为，及中途自画[9]耳。“有志者，事竟成”，此非明验欤？
紫虚元君说：“从前有位傅先生，从小就喜欢修道，他进入焦山的石室中静修。过了三年，忽遇太极真人，交给他一个木钻，要他凿穿一块大石。告诫他说：‘当石头打穿时，我会来度你。’石头有五尺多厚，傅先生不停地钻，一共钻了四十七年，石头忽然穿透，太极真人果然就来度他。”说到“积功累德”，并不在于凿穿石头，而是借它来说明道理，人就怕不做或中途而废，自己限制自己。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傅先生钻石头的故事不就是一个明显的印证吗？
宋镇江太守葛繁[10]，每日行数善事，四十年不废。人请问之，繁曰：“吾无他，惟日行一二利人事。”因指座间踏子曰：“如此物置之不正，则蹙[11]人足，我为正之。人渴与之杯水。皆利之事也。自卿相至于乞丐，皆可行之，惟行之悠久，乃有利益耳。”
宋朝镇江太守葛繁（日行一善的典故出自其人——译者注），每天都做几件善事，四十年不曾间断。有人向他请教，葛繁说：“我没有其他方法，只是每天做一两件利益他人的事情而已。”因而指着座位间的踏板说：“如果这个踏板放的位置不对，就会撞到人的脚，我就随手将它摆正。又如别人口渴，我就给他一杯水。这些都是利人之事。这种事从公卿将相到乞丐都可做到，只要持之以恒地去做，自然就会得利益。”
杨旬[12]任夔州[13]推司[14]，积累功德，效周篪[15]，行《太上感应篇》十种利益：
一、收街市遗弃婴孩，倩[16]人看养。俟年十五，愿识认者，还归父母团圆。
二、每冬十一月初三日为始，收六十以上、十五以下乞丐贫人，入本家养济院。每日给米一升，钱十五文，满三月后，令其自便求趁。
三、普施应验汤药，救人疾苦。
四、施棺木，周给无力成殓之家。
五、女使长大，不计身钱，量给衣资，听其适人。
六、专一戒杀，救护众生。遇有飞走大小物命，买赎放生。
七、每遇荒年，其粮食贵籴[17]贱粜，赈济贫民。
八、寺观圣像，损坏剥落者，为修理装饰之。桥粱道路，沟渠不通者咸为整治。
九、远乡士大夫流落者，助资还乡。
十、居官辨冤申枉，推己及物，济困扶危，锄强安弱。
后子杨椿，大魁天下。
夫不知有秋之利者，见人投种，怪曰：“奈何以可食之物，弃之淤泥。”不知福田者亦然。谚有之曰：“种竹得笋，栽莲得藕。”凡我同人，业已[18]知之，慎毋惜种。
宋朝的杨旬做了夔州的推官，努力积累功德，效法周篪奉行《太上感应篇》，常做十种善事：
第一，收养街道上弃婴，并雇人看养。到十五岁时，家人愿认领，就归还父母回家团圆。
第二，设立养济院，每年冬天十一月初三开始，收养六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乞丐及穷人。每人每天给米一升及十五文钱，满三个月后，让他们各自方便寻找求生机会。
第三，普施灵丹妙药，救助病人疾苦。
第四，施舍棺木，周济无力办丧事人家。
第五，收养女孩长大后，不论已花多少钱，仍酌量给予钱财制衣，随她婚配。
第六，专心一意戒杀，救护一切众生。遇有贩卖的飞禽走兽等一切大小生命，都买来放生。
第七，每遇荒年，就将高价买入的粮食低价卖出，赈济贫民。
第八，如有佛寺、道观的圣像毁坏或剥落，就出钱请人修理装饰。遇有道路桥梁损坏，渠道水沟不通，都雇人修理。
第九，有远乡的读书人流落他方无力返乡，就出资助其返乡。
第十，当官时对冤枉案件，审慎办理为其申冤，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济困扶危，锄强安弱。
后来他的儿子杨椿考上状元。
不知有秋收之利的人，看到别人下种子，还怪他说：“为何将可食之物，随意丢在污泥中？”不知种福田的人，也会有同样情形。古谚曾说：“种竹才能得笋，栽莲才能得藕。”凡我同修，既已知道此理，就千万不放弃植福。
后周燕山[19]窦禹钧[20]，为五代[21]时谏议[22]，三十无子。
梦祖父曰：“汝无子，又不寿，当早行善。”
禹钧惟惟。钧为人素长者。先有家僮盗钱二百千，虑事觉，有女尚幼，自写券，系女臂云：“永卖此女于本宅，偿所负钱。”遂远遁。钧怜之，焚其券，嘱妻善抚之。既笄[23]，以钱二百千，择良配嫁之。仆闻而感泣，还而待罪，钧置不问。
又元旦在延庆寺拾金二锭、银十两，持归，明日至寺，候失主还之，其人得赎父罪。又同宗外姻有丧不能举者，出钱葬之，凡二十有七。有女不能嫁者，出钱嫁之，凡二十有八。故旧穷困者，随多寡贷之，使之贸易，由公活者数十家。四方贤士，赖公举者，不可胜数。又于宅南建书院四十间，聚书千卷，礼文行之儒为师。四方孤寒志学者，听其自至，厚之廪粮[24]，故其子闻见日博。
公每岁，量所入，除伏腊[25]供用外，皆以济人。家最俭素，无金玉之饰，无衣帛之妾。
后复梦祖父谓曰：“汝无子，寿且促，数年积累阴德，已名挂天曹。上帝特延寿三纪，五子贵显福寿。终后，仍充洞天真人。”
又曰：“阴阳之理，大抵不异，善恶之报，或发于现世，或报于来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无疑也。”
公愈积阴功，五子[26]、八孙皆贵，公享寿八十二岁，一夕与亲友谈笑而逝。
后周燕山这个地方，有一个人名叫窦禹钧，为五代时谏议大夫，到三十岁仍无子嗣。
有一天梦见祖父说：“你没子嗣，又不长寿，应早日多行善事。”
禹钧恭敬答应。他平时为人素有长者风范。先前有家仆偷了两万钱，害怕被发觉，那时他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就写了一份卖身契绑在她的手臂上道：“将此女永远卖给窦家，以偿还所欠债务。”然后就丢下女儿逃往他方。禹钧可怜她，就烧掉卖身契，并吩咐太太要善加养育。到年满十五岁，就以两万钱做嫁妆，为她选择适合对象嫁人。家仆听到后感动得痛哭流涕，就回主人家听候发落，禹钧却若无其事置之不问。
又某年元旦，禹钧在延庆寺拾获金子二锭、银子十两，拿回家后，隔天又到寺里等候失主，将金银还给他，失主才能替父亲赎罪。在同宗或外姻亲戚中，有丧事不能下葬的，就出钱帮他买棺材，这样的事共有二十七件。家有女孩没钱出阁，就出钱帮她嫁出去，这样的事共有二十八件。亲朋好友生活穷困的，就随需要多少借贷给他，使他能经营生意，因窦公帮助能够生活下去的有数十家。而各地贤能之士依靠窦公荐举而出仕的，多得不可计数。他又在家宅南边建起书院四十间，藏书上千卷，并礼聘品学兼优的老师来教学。各地贫寒有志于学的人，任其自由求学，并且发给丰厚的口粮，因而使许多学子受益，见闻日益广博。
窦公每年计算所有收入，除去夏冬祭祀和生活必需费用外，全都拿来救济他人。自家生活却非常俭朴，从无金玉等贵重饰品，妻妾也不穿丝帛衣料。
后又梦见祖父对他说：“你本无子嗣，寿命也短促，经过这些年积累阴德，已经挂名天曹。上帝特别延长你的寿命三十六年，并赐给你五个儿子，都能富贵显达，而且有福长寿，你死后可当洞天真人。”
接着又说：“阴间阳间的道理大都一样。善恶的报应，有的报于现世，有的报于来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一定是真的啊。”
窦公于是更加努力积累功德，后有五个儿子、八个孙子，都很显贵，窦公也享年八十二岁，有一天晚上他正与亲友聚会，就在谈笑中过世了。
宋韩魏公琦[27]，少登显仕。首能追孝祖考，育养诸侄，比于己子，衣食其宗百口，所得恩赐先及亲族。历相三朝，苟利社稷，知无不为，奋其忠勇，置天下于太平。教子义方，严不可犯。其言语行事，一出至诚。周人之急，力或不足，则捐己服用玩好，及脱夫人簪珥[28]以与之。故旧寒窭[29]子孙，依以为生，常数十家。
公为益州[30]安抚使[31]，岁大饥，为之蠲[32]减税粮。募人入粟[33]。又募壮者为军士，一人充役，数口可活焉。明道中，以灾伤故，劝诱纳粟，归于常平[34]，发给下户为粥，活饥民百九十余万。
其知并州[35]，河东俗用火葬，公买隙地，使得葬其中。知大名[36]日，事无大小，悉亲视之。虽患疾，就决于卧内。或劝委政佐属，公曰：“讼狱，人之大事，生死得失，决于一言，何可不慎？吾常恐有所不尽，尚敢委于人乎？”
有人献玉杯二只，公以百金纳之。每宴客，特置一桌，出杯贮其上，藉以锦。一日宴漕使，小吏误触桌倒，杯碎，众皆愕然。公神色不动，笑谓客曰：“凡物成毁，皆有数。”复顾吏曰：“汝误也，非故也，勿惊。”客皆叹服。
公帅武定[37]，夜作书，一侍兵持烛于傍，兵偶他顾，火燃公须，公但以袖拂须，而作书如故。少顷回视，则已别易一兵。公恐主吏鞭之，亟[38]呼还曰：“勿易，渠[39]今已能持烛矣。”众闻，无不感服。
公以寿终，薨[40]时，有大星陨，声如雷。谥忠献，子五人贵显，子孙昌盛无比。
宋朝的魏国公韩琦，二十岁就考上进士第二名。他善根深厚，首先能够行孝道于前人（指敬重宗祠、祭祀等，以尽孝道），养育宗亲侄儿，有如自己儿子，照顾同宗百家的衣食生活，凡有皇帝恩赐，必先分送亲友享用。他为国尽忠，当了三朝宰相，如果是有利国家的事，尽其所知，无不尽力去做，希望尽己忠诚之力，使天下能得到太平。平时教导儿女为人做事要有道义，要求非常严格，不许犯错。他的言行举止都是出于至诚。周济别人危急，如果财力不够，常捐出自己的衣服、家用、古玩、喜好之物，甚至连夫人所戴簪珥等饰物都拿来帮助别人。在故旧好友中，常有数十家贫寒子孙依靠他生活。
在他担任益州安抚使时，有一年碰到大饥荒，他为百姓减免税粮。同时劝募富家捐赠粮食给国家来帮助饥民。又劝募壮丁当兵，因为一人当兵，可以养活一家人。在宋仁宗明道年间，由于灾难频繁，百姓生活困苦，他就劝导富有人家，希望他们能够收购粮食，然后把它放在“常平仓”里面。那么在年成不好的时候，就把这“常平仓”打开，把谷物发给贫户煮稀饭，救活饥民一百九十余万人。
在并州当知州时，河东的风俗是人死了用火葬，韩公就买空地，使他们有地方可埋葬。在大名府当知府时，事情不分大小，必定亲自详细视察。虽然有时生病，也要卧床批决公文。有人劝他可委托别人或部属处理，韩公却说：“诉讼狱政事情乃是百姓大事，生死得失往往在一言之间就决定，怎可不谨慎呢？我常提醒自己，怕还有没注意到的地方，使事情不能圆满，怎还敢委托别人？”
有一次，有人进献两只玉杯，韩公就以百金买下来。每次宴客时，特别放在一张桌上，下面垫以锦布，以供客人观赏。有一天韩公宴请管理水运的官员，一位小吏误触桌子，玉杯掉地摔碎了，众人都吓了一跳。韩公却神色自若，笑着对客人说：“凡是世间器物，必有造成和毁坏的时间，这都是定数。”又回头对那位小吏说：“这是小失误，你并非故意，不用害怕。”在座的客人都非常赞叹佩服他的为人。
当韩公率兵驻扎武定（今山东惠民）时，有天晚上在写书信，一个侍卫手执蜡烛在旁侍候，这士兵眼睛却看到别处去，烛火烧到韩公的胡须上，他只以衣袖拂拭胡须，依旧照常写信。一会儿他回头一看，那个侍卫不见了，已经更换另一人。韩公怕主管他的上司鞭打他，于是大声呼叫说：“不要撤换，他现在已能执稳蜡烛了。”众人听到此事，无不感叹佩服。
韩公寿终正寝时，有大星陨落，声音就像雷一样。死后被皇帝赐谥号为忠献，他有五个儿子，都很富贵显达，子孙昌盛无比。
明绍兴府[41]城北三十里，即系大海，每潮水涌入，渰[42]没田禾。嘉靖[43]间，蜀绵竹[44]汤笃斋[45]公，知府[46]事，殚心[47]竭力，为筑海塘百余里，造闸二十八洞，使得因时启闭。自是每岁丰收，万民永赖。后移任去，士民[48]号泣震天，立祠三江，至今享祀不绝。
明朝时，在绍兴府城北三十里外就是大海，每当潮水涌入时，田园和农作物常被淹没。明世宗嘉靖年间，四川绵竹人汤笃斋在此地当知府，他竭尽心力，建筑百余里的海堤，又在其间建造二十八处水闸，能随着浪潮大小而开闭。从此，绍兴人民免于水患，每年都能丰收，百姓有了永远的依靠，都很拥戴他。后来他调去别处当官，从上到下的绍兴人都依依不舍，夹道哭送，声震天地，在三江（钱塘江、钱清江、曹娥江——译者注）之地为他立祠，至今还祭祀不断。
焦公，东京[49]人，三世乏嫡嗣[50]，遂为商旅，遍访至人，问其因果。
遇一老僧曰：“无子之故有三：一祖宗无德，自身无行。二夫妻年命，恐犯禁忌。三精神不守，妻妾血寒。”
焦曰：“德行年命，皆可受持，血寒有何法治？”
僧曰：“不难，但先积德累功，后养其身，三年后至五台山，当授异方。”
焦自此时时行方便，种种作阴功。施恩布德者三年，竟往五台，访老僧不遇。
忽见行童，手持一卷，言曰：“老师传语大夫，功成行满，回家合药，志诚服之，必有富贵子孙，随念降生。”
后果生焦员外[51]，员外生子又不肖，自恨何损德若此。
亦往五台，乃见行童曰：“老师传语，何必来问，但依汝父所行，则愚者自贤，贫者自富矣。”
员外曰：“贫者得富，自是命也；愚者，性之本然，岂能反贤乎？”
行童曰：“昔窦氏五子，初生皆不全形，后更行恩布德，悉皆安愈，且尽登第，彰彰[52]不爽也。”
员外谢归，信行其语。二十年后，多嗣且贵焉。
今人皆知窦氏五子，相继显荣。岂知有生之初，皆患病废。始以积累而安全，后以功德而际遇乎。天人感通之易如此，故特详记于此，以为积德累功之券。愿有志者，坚心勿懈焉！
焦公是东京（今开封）人，因为焦家已三代欠缺嫡子（正妻原配所生的儿子），于是他到各地经商，到处访求高人，求问其中的因果。
后来遇到一位老僧告诉他说：“没有儿子的原因有三种：第一是祖宗和自己都没积功累德。第二是夫妻的流年恐怕犯了禁忌。第三是自己不保养精神，妻妾有血寒毛病。”
焦公就说：“积功累德、夫妻的年命，都能以修持来改变，但血寒毛病，有何方法可治？”
老僧说：“这个不难，只要先积功累德，然后再调养身体，三年后到五台山来，我会传授异方给你。”
焦公从此以后就时时行方便，做种种阴功。
施恩积德过了三年，就前往五台山拜访那位老僧，但没遇到。
忽然见一位行童（供寺庙役使的小和尚），手里拿着一卷书向焦公说：“老师叫我传话给你，你的功德圆满，回家合药，至诚恭敬地服下，必有富贵子孙，随着你的心念投生你家。”
后来焦公果然生了焦员外，员外却生了一个不肖子，他怨叹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才会有此报应。
于是也前往五台山欲见老僧，他也先见到了行童，行童对他说：“老师叫我传话给你，说你不必再来问，只要重复你父亲所做的事，认真积功累德，则子孙愚笨会变贤能，贫穷会变成富有。”
焦员外说：“贫穷的人变成富有，自然是他命中注定；但愚笨的人是与生俱来，怎能反变成贤能呢？”
行童说：“从前后周燕山的窦禹钧生了五个儿子，初生时都形体不全，后来因他至诚积功累德，五个孩子都能安然痊愈，且都考取功名，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没有差错。”
焦员外听了，就向行童道谢后返家，认真地积功累德，而且深信不疑。二十年之后，果然真的多子孙，而且个个都富贵。
现在的人都知道窦燕山有五个儿子，都相继地富贵荣显。怎知这五个孩子初生时，都患有残疾病症？刚开始时，是以积累功德才安然无恙的，后来又持续积累功德，才有好的际遇。由此看来，天与人能互相感应通达，就是如此容易。所以特别详细记录于此，作为积功累德者的依据。希望有志行善的人，坚定信心去行，千万别懈怠！
明袁了凡《积善篇》云：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昔颜氏将以女妻叔梁纥[53]，而历叙其祖宗积德之长，逆知[54]其子孙必有兴者。
孔子称舜之大孝曰：“宗庙飨[55]之，子孙保之。”皆至论也，试以往事征之。
明朝袁了凡的《积善篇》说：
《易经》说：“能够积善的人家，必有多余的福报留给后代子孙。”从前颜氏要将女儿嫁给叔梁纥为妻，就先将孔家祖宗过去所积德行，一件一件记述出来，觉得孔家积德多而且长久，推知孔家的子孙将来必定会兴旺（后来生下了孔子——译者注）。
孔子称赞舜帝的大孝说：“像舜这样的大孝，不但祖宗得以享受他的祭祀，也可保佑他的子孙得到福泽。”这都是非常正确的说法，我们试用过去发生过的事来证明。
杨少师[56]荣，建宁[57]人，世以济渡为生。久雨溪涨，横流冲毁民居，溺死者顺流而下。他舟皆捞取货物，独少师曾祖及祖，惟救人而货物一无所取。乡人嗤[58]其愚。逮[59]少师父生，家渐裕。
有神人化为道者，语之曰：“汝祖父有阴功，子孙当贵显，宜葬某地。”遂依其所指而窆[60]之，即今白兔坟[61]也。后生少师，弱冠[62]登第，位至三公[63]，加曾祖祖父如其官，子孙贵盛，至今尚多贤者。
从前有位杨荣，官至少师，是福建建宁人，他的祖先都以驾船摆渡为生。因为连绵大雨，溪水暴涨，两岸民房被洪水冲毁，淹死的人顺流漂下。驾船的人都趁机捞取货物，惟独少师曾祖父及祖父，只知道救人，而货物一无所取。乡里人都讥笑他们愚蠢。等到少师父亲出生时，家庭渐渐丰裕。
有位神仙变化为道人，对他说：“你祖父有阴功，子孙应当富贵显达，死后可以安葬在某地。”
杨家就依他讲的话安葬了，安葬之处就是今天所说的白兔坟。生下少师，年纪轻轻，二十岁就一举登上科第，后来官至三公，以相同的封号追加他的祖先，子孙发达，至今还有很多贤能者在世。
鄞[64]人杨自惩，初为县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时县宰[65]严肃，偶挞一囚，血流满前，而怒犹未息。杨跪而宽解之。
宰曰：“怎奈此人，越法悖理，不由人不怒！”
自惩叩首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哀矜勿喜。喜且不可，而况怒乎？”
宰为之霁颜[66]。
家甚贫，馈遗一无所取。遇囚人乏粮，常多方以济之。
一日，有新囚数人待哺，家又缺米。给囚则家人无食，自顾则囚人堪悯。
与其妇商之，妇曰：“囚从何来？”
曰：“自杭而来，沿路忍饥，菜色可掬[67]。”
因撤己之米，煮粥以食囚。
后生二子，长曰守陈，次曰守阯，为南北吏部侍郎。长孙为刑部侍郎，次孙为四川廉宪。又俱为名臣。今楚亭德政，亦其裔也。
明朝时浙江鄞县人杨自惩，起初在县衙里当小吏，存心仁厚，守法公平。当时的县令为人威严，有一次，杨自惩看见他鞭打一个囚犯，囚犯被打得血流满面，但县令仍未息怒。杨自惩就跪下来替他求情，请求从宽处理。
县令说：“怎奈此人违反法令，背离正道，叫人不得不生怒！”
杨自惩叩头说：“朝廷不依正道行事，而使人民失去准则无所适从已经很久了。如果审案问出实情，应怜惜他们无知而犯法，不可因为破案而欢喜。既然欢喜尚且不可，更何况是生气呢？”
县令听了这席话，怒气也就平息了。
杨自惩家境很穷，但却非常廉洁，别人送他东西，一概不肯接受。碰到犯人缺粮时，常多方给予救济。
有一天，来了几个新囚犯，没东西吃，非常饿，他家刚巧又缺米。如果拿给囚犯吃，则家人就没得吃，如果只顾自己，那囚犯又真是可怜。
因此就和妻子商量，他妻子问他：“囚犯是从哪里来？”
杨自惩回答说：“是从杭州来的，沿路忍饥挨饿，面色青黄，憔悴不堪。”
因此就把家里仅存的一点米煮成稀饭，拿给囚犯吃。
后来他们生了两个儿子，长男叫守陈，次男叫守阯，分别当上南北（明朝南京和北京同设六部衙门）吏部侍郎。长孙为刑部侍郎，次孙是四川廉访使。一家都是名臣。当今的楚亭和德政也都是他的后代。
昔正统间，邓茂七[68]倡乱于福建，士民从贼者甚众，朝廷起鄞县张都宪[69]楷南征，以计擒贼。后委布政司[70]谢都事[71]，搜杀东路贼党。谢求贼中党附册籍，凡不附贼者，密搜以白布小旗。约兵至日，插旗门首。戒军兵无妄杀，全活万人。后谢之子迁，中状元，为宰辅。孙丕，复中探花[72]。
从前在明英宗正统年间，邓茂七在福建地区带头造反，当地读书人和百姓跟从他造反的非常多。朝廷就起用曾任都御史的鄞县人张楷带兵南征，张楷运用计谋捉到邓茂七。后来又派福建布政使司谢都事搜查剿杀剩下的东路贼党。谢都事为避免滥杀无辜，设法取得依附贼党的名册，吩咐手下，凡不是贼党就暗中给与一面白布小旗为暗号，约定官兵到达那天，把小白旗插在门口。因为谢都事告诫官兵不准滥杀，使得上万人保全生命。后来他的儿子谢迁考中状元，当了宰相。孙子谢丕又中了探花。
莆田林氏，先世有老母好善，常作粉团施人，求取即与之，无倦色。一仙化为道人，每旦索食六七团，母日日与之。
终三年如一日，乃知其诚也，因谓之曰：“吾食汝三年粉团，何以报汝？府后有一地，葬之，子孙官爵，有一升麻子之数。”
其子依所点葬之，初世即有九人登第，累代簪缨[73]甚盛，福建有“无林不开榜”之谣。
福建莆田有户林姓人家，他们祖上有位老母亲喜欢行善，常做粉团布施穷人，只要有人向她要，她就立刻给，从未现出厌烦的样子。有一位神仙变作道士，每天早晨都向她索取六七个粉团，老太太每天都给他。
经过三年始终如一，神仙就知道她是诚心为善，于是对她说：“我吃了你三年的粉团，要如何报答你呢？你家后面有块地，我知道死后葬在这里，将来子孙有官爵的数目会有一升胡麻籽那样多。”
后来老太太去世，她的儿子就依照神仙指点的地方安葬下去。此后林家的第一代就有九人荣登科第，后来连续好几代，做大官的非常多。所以在福建地区竟有“无林不开榜”的传言。
冯琢庵太史[74]之父，为邑庠生[75]。隆冬[76]早起赴学，路遇一人，倒卧雪中，扪之，半僵矣。遂解己绵裘衣之，且扶归救苏。
梦神告之曰：“汝救人一命，出至诚心，吾遣韩琦为汝子。”
及生琢庵，遂名琦。
冯琢庵太史的父亲，曾在县学里做生员。有一个严冬，他清早去县学读书，路上碰到一个人倒在雪地里，用手摸摸，身体半僵几乎快要冻死了。冯老先生马上就把自己穿的皮袍脱下来替他穿上，并且还扶他到家里，把他救醒。
冯老先生救人后，就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一位天神告诉他说：“你救人一命，是完全出自一片至诚的心来救的，所以我要派韩琦（前有韩琦事迹介绍，宋朝宰相——译者注）投生到你家，做你的儿子。”
等到后来冯琢庵出生了，就取名叫作冯琦。
台州应尚书[77]，壮年习业于山中。夜鬼啸集，往往惊人，公不惧也。
一夕闻鬼云：“某妇以夫久客不归，翁姑逼其嫁人，明夜当缢死于此，吾得代矣。”
公潜卖田，得银四两。即伪作其夫之书，寄银还家。其父母见书，以手迹不类，疑之。
既而曰：“书可假，银不可假，想儿无恙。”
妇遂不嫁。其子后归，夫妇相保如初。
公又闻鬼语曰：“吾当得代，奈此秀才坏吾事！”
旁一鬼曰：“尔何不祸之？”
曰：“上帝以此人心好，命作阴德尚书矣，吾何得而祸之？”
应公因此益自努励，善日加修，德日加厚。遇岁饥，辄捐谷以赈之；遇亲戚有急，辄委曲维持；遇有横逆，辄反躬自责，怡然顺受。子孙登科第者，今累累也。
浙江台州有一位应大猷尚书，壮年的时候在山中读书。夜里头，鬼常聚在一起怪叫，往往使人大惊，只有应公不怕鬼叫。
有一夜，应公听到一个鬼说：“有一个妇人，因为丈夫长期客居在外不归，她的公婆判断儿子可能已经死了，所以就逼这个妇人改嫁。这个妇人守节不肯改嫁，所以明天夜里，她要在这里上吊，我可以找到一个替身了（凡是上吊或者是淹死的人，如果没有替身，便无法投生——译者注）。”
应公听到这些话，动了救人的心，偷偷把自己的田卖了四两银子。马上以其丈夫名义给这个妇人写信，连带银子一起寄到她家里。父母看了儿子的信以后，因为笔迹不像，怀疑信是假的。
然后转念一想，就说：“信可以是假的，但是银子不能假呀！一定是儿子很平安，才会把银子寄回来。”
他们这样想后，就不再逼媳妇改嫁了。后来他们的儿子回来了，这对夫妇就得以保全，像从前一样好好地过日子了。
后来应公又听到那个鬼说：“我本来可以找到替身了，哪知道被这个秀才坏了我的事！”
旁边一个鬼说：“你为什么不去害死他呢？”
那个鬼说：“天帝因为这个人心好，有阴德，已经派他去做尚书了，我怎么还能害他呢？”
应公听了这两个鬼所讲的话以后，就更加努力，更加发心，善事一天一天去做，功德也一天一天的增加。碰到荒年的时候，每次都捐米谷救人；碰到亲戚有急难，他一定想尽办法帮助人家渡过难关；碰到蛮不讲理的人，或不如意的事，总会反省，责备自己有过失，就心平气和地接受事实。因为应公能够这样做人，所以他的子孙得到功名、官位的，一直到现在还是数不胜数。
常熟徐凤竹栻，其父素富。偶遇年荒，先捐租以为同邑之倡，又分谷以赈贫乏。
夜闻鬼唱于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秀才，做到了举人郎！”
相续而呼，连夜不断。
是岁，凤竹果举于乡。其父因而益积德，孳孳不怠。造桥修路，斋僧接众。凡有利益，无不尽心。
后又闻鬼唱于门曰：“千不诓，万不诓，徐家举人，直做到都堂！”
凤竹官终两浙巡抚。
江苏省常熟县有位徐凤竹，名栻（shì），他的父亲本来就很富有。一次遇到了荒年，率先把应收的田租全部捐掉，做为全县有田人的榜样，然后又分自己原有的稻谷，去救济穷人。
有一天夜里，他听到有一群鬼在门口唱道：“千也不说谎，万也不说谎，徐家秀才做到了举人郎！”
那些鬼连续不断的呼叫，夜夜不停。
这一年，徐凤竹去参加乡试，果然考中了举人。他的父亲因此更加努力不倦地做善事，积功德。修桥铺路，斋僧惠众。凡是对别人有好处的事情，无不尽心去做。
后来他又听到鬼在门前唱道：“千也不说谎，万也不说谎，徐家举人做官直做到都堂！”
结果徐凤竹后来做官做到了两浙巡抚。
嘉兴屠康僖公，初为刑部主事，宿狱中，细询诸囚情状，得无辜者若干人。公不自以为功，密疏其事，以白堂官[78]。
后朝审，堂官摘其语，以讯诸囚，无不服者。释冤抑十余人。一时辇下[79]咸颂尚书之明。
公复禀曰：“辇毂之下，尚多冤民，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岂无枉者？宜五年差一减刑官，核实而平反之。”
尚书为奏，允其议。时公亦差减刑之列。
梦一神告之曰：“汝命无子，今减刑之议，深合天心，上帝赐汝三子，皆衣紫腰金。”
是夕夫人有娠，后生应埙，应坤，应埈，皆显官。
浙江省嘉兴县屠康僖，起初做刑部主事，夜里就和监狱犯人住在一起，仔细打听囚犯的情况，结果发现没罪而被冤枉的有不少人。但是屠公并不觉得自己有功劳，他秘密地把这件事写报告告诉了刑部主官刑部尚书。
后来到了秋审的时候，刑部尚书把屠公所提供的话拣出要点来审问那些囚犯，没有一个不口服心服的。因此，刑部尚书就把原来冤枉，因为受刑不住被逼招认的，释放了十多人。一时间，京城百姓都称赞刑部尚书明察秋毫。
后来屠公又禀报说：“在天子脚下尚且有那么多被冤枉的人，那么全国这样大的地方，千千万万的百姓哪会没有被冤枉的人呢？应该每五年派遣一位减刑官，到各省去核实囚犯犯罪的实情，让冤案平反昭雪。”
刑部尚书就代为上奏皇帝，皇帝准了他所建议的办法。朝廷就派减刑官，到各省去查察，刚巧屠公也派在内。
有一天晚上屠公梦见天神告诉他说：“你命里本来没有儿子，但是因为你提出减刑的建议，正与天心相合，所以天帝赐给你三个儿子，将来都可以做大官，穿紫色官袍，束金镶的带。”
这天晚上，屠公的夫人就有了身孕，后来生下了应埙（xūn）、应坤（kūn）、应埈（jùn）三个儿子，果然都做了高官。
嘉兴包凭，字信之，其父为池阳太守，生七子，凭最少。赘平湖袁氏，与吾父往来甚厚。博学高才，累举不第，留心二氏[80]之学。
一日东游泖湖，偶至一村寺中，见观音像，淋漓露立。即解橐[81]中十金，授主僧，令修屋宇。
僧告以功大银少，不能竣事。
复取松布四疋[82]，检箧[83]中衣七件与之。内紵褶[84]，系新置，其仆请已之。
凭曰：“但得圣像无恙，吾虽裸裎[85]何伤？”
僧垂泪曰：“舍银及衣布，犹非难事，只此一点心，如何易得？”
后功完，拉老父同游，宿寺中。
公梦伽蓝[86]来谢曰：“汝子当享世禄矣。”
后子汴，孙柽芳，皆登第[87]，作显官。
浙江嘉兴县有位包凭，字信之，他的父亲做过池阳（今安徽池州）的太守，生了七个儿子，包凭是最小的。包凭被平湖县（今浙江北部）姓袁的人家招赘做女婿，和我父亲常常来往，交情很深。他学问广博，才气很高，但是每次考试都考不中，因此就开始研究佛教、道教的学问。
有一天，他东去泖湖（今上海松江县西）游玩，偶然到了一处乡村的佛寺里，因为寺内房屋坏了，看见观世音菩萨像露天而立，被雨淋得很湿。马上打开袋子拿出十两银子给这寺里的住持和尚，叫他修理寺院房屋。
和尚告诉他说，修寺的工程大，银子少，不够用，没法完工。
他又拿了四匹松江出产的布，再捡出竹箱里的七件衣服给和尚。这七件衣服里，有的还是新做的苎麻衣服，他的仆人劝他不要送了。
但是包凭却说：“只要观世音菩萨的圣像安然无恙，我即使赤身露体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尚听后流着眼泪说：“施送银两和衣服布匹还不是件难事，只是这诚心多么不易啊！”
后来房屋修好了，包凭拉着他父亲同游这座佛寺，并且住在寺中。
那天晚上，包凭做了一个梦，梦到寺里的护法神来谢他说：“你做了这些功德，你的儿子可以世世代代享受官禄了。”
后来他的儿子包汴（biàn）、孙子包柽（chēnɡ）芳，都考试高中，做了高官。
嘉善支立之父，为刑房吏。有囚无辜陷重辟，意哀之，欲求其生。
囚语其妻曰：“支公嘉意，愧无以报。明日延之下乡，汝以身事之，彼或肯用意，则我可生也。”
其妻泣而听命。
及至，妻自出劝酒，具告以夫意。支不听，卒为尽力平反之。
囚出狱，夫妻登门叩谢曰：“公如此厚德，晚世所稀。今无子，吾有弱女，送为箕帚妾，此则礼之可通者。”支为备礼而纳之，生立，弱冠中魁，官至翰林孔目[88]。立生高，高生禄，皆贡[89]为学博[90]。禄生大纶，登第。
浙江省嘉善县支立（精于经学，时人称支五经）的父亲，在县衙中的刑房当差。有一个囚犯，因为被人冤枉陷害，判了死罪，支父很可怜他，想要替他向上面的长官求情，宽免他不死。
那个囚犯知道支父的好意之后，告诉他的妻子说：“支公的好意，我觉得很惭愧，没法子报答。明天请他到乡下来，你就以身相许，他也许会用心申冤，那么我就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了。”
他的妻子听了之后，没别的办法，就边哭边答应了。
等到把支父请来乡下，囚犯的妻子就自己出来请支父喝酒，并且把丈夫的意思都告诉了他。支父不愿趁人之危占有他人之妻，但是仍旧尽全力替这个囚犯申诉，最后把案子平反了。
后来，囚犯出狱，夫妻两个人一起到支家叩头拜谢说：“您这样厚德，在近代实在是少有。现在您没有儿子，我有一个女儿，愿意送给您做扫地的小妾，这在情理上是可以说得通的。”
支父听了他的话，就预备了礼物，把这个囚犯的女儿迎娶为妾，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叫支立，才二十岁就中了第一名举人，官做到翰林孔目。后来支立的儿子叫支高，支高的儿子叫支禄，都被保荐做州学县里的教官。而支禄的儿子叫支大纶（lún），也金榜题名，名列前茅。
凡此十条，所行不同，同归于善而已。若复精而言之，则善有真，有假；有端，有曲；有阴，有阳；有是，有非；有偏，有正；有半，有满；有大，有小；有难，有易；皆当深辨。为善而不穷理，则自谓行持，岂知造业，枉费苦心，无益也！
以上这十条故事，虽然每人所做的各不相同，不过行的都是一个善字罢了。若要再精细地加以分类来说，那么做善事：有真的，有假的；有直的，有曲的；有阴的，有阳的；有是的，有不是的；有偏的，有正的；有做一半的，有圆满的；有大的，有小的；有难的，有易的。都各有各的道理，应该仔细辨别。若是做善事，而不知道考究做善事的道理，就自夸自己做善事，做得怎样有功德，哪里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善事，反而在造孽，这样做岂不是冤枉，白费苦心，得不到一点益处啊！
何谓真假？
昔有儒生数辈，谒[91]中峰和尚[92]，问曰：“佛氏论善恶报应，如影随形。今某人善，而子孙不兴？某人恶，而家门隆盛？佛说无稽矣。”
中峰云：“凡情未涤，正眼未开，认善为恶，指恶为善，往往有之。不憾己之是非颠倒，而反怨天之报应有差乎？”
众曰：“善恶何致相反？”
中峰令试言其状。
一人谓：“詈[93]人殴人是恶；敬人礼人是善。”
中峰云：“未必然也！”
一人谓：“贪财妄取是恶，廉洁有守是善。”
中峰云：“未必然也！”
众人历言其状，中峰皆谓不然。因请问。
中峰告之曰：“有益于人，是善；有益于己，是恶。有益于人，则殴人，詈人皆善也；有益于己，则敬人礼人皆恶也。是故人之行善，利人者公，公则为真；利己者私，私则为假。又根心者真，袭迹[94]者假；又无为而为者真，有为而为者假。皆当自考。”
怎么叫作真假呢？
从前有几个读书人，去拜见天目山的高僧中峰和尚，问道：“佛家讲善恶的报应，像影子跟着身体一样。为什么现在某人行善，他的子孙反而不兴旺？某人作恶，他的家反倒发达得很？佛说的因果报应是没有凭据的。”
中峰和尚回答说：“平常人被世俗的见解所蒙蔽，内心没有洗除干净，因此，法眼未开，认善为恶，指恶为善，这是常有的事情。自己看错了，为何还不恨自己是非颠倒，反而抱怨天的报应错了呢？”
大家又说：“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善恶哪里会弄得相反呢？”
中峰和尚听了之后，便叫他们把所认为是善的、恶的事情都说出来。
其中有一个人说：“骂人、打人是恶；恭敬人、以礼待人是善。”
中峰和尚回答说：“你说的不一定对！”
另外一个人说：“贪财、乱要钱是恶；不贪财、廉洁有操守是善。”
中峰和尚说：“你说的也不一定是对！”
那些读书人，都把各人平时所看到的种种善恶行为都讲出来，但是中峰和尚都说不一定对。大家就请教到底是什么原因。
中峰和尚告诉他们说：“做对别人有益的事情，是善；做对自己有益的事情，是恶。若是做的事情，可以使别人得到益处，哪怕是骂人，打人，也都是善；而有益于自己的事情，那么就是恭敬人，以礼待人，也都是恶。所以一个人做善事，使他人得到利益的就是公，公就是真了；只想到使自己得到利益，就是私，私就是假了。还有，从良心上所发出来的善行，是真；只不过照例学学样子就算了的，是假。还有，为善不求报答，不露痕迹，那么所做的善事是真；为着某一种目的、企图有所得才去做善事，是假。像这样种种情况，自己都要仔细地考察，分辨清楚。”
何谓端曲？
今人见谨愿之士，类称为善而取之。圣人则宁取狂狷[95]。至于谨愿之士，虽一乡皆好，而必以为德之贼。
是世人之善恶，分明与圣人相反。推此一端，种种取舍，无有不谬。
天地鬼神之福善祸淫，皆与圣人同是非，而不与世俗同取舍。
凡欲积善，决不可徇[96]耳目。惟从心源隐微处，默默洗涤，纯是济世之心，则为端；苟有一毫媚世之心，即为曲。纯是爱人之心，则为端；有一毫愤世之心，即为曲。纯是敬人之心，则为端；有一毫玩世之心，即为曲。皆当细辨。
什么是端曲呢？
现在的人，看见谨慎小心的人，大都称他是善人而看重他。然而古时的圣贤，却是宁愿欣赏豪迈慷慨，志向高远，只求进取的人，或者是毫不苟且，安分守己，从不乱来的人。至于那些看起来谨慎小心却是无用的好人，虽然在乡里大家都喜欢他，但是因为这种人的个性软弱，随波逐流，没有志向，圣人一定会说这种人是伤害道德的贼。
这样看来，世俗人所说的善恶观念分明是和圣人相反。从这一个观念，推广到各种不同的事情，俗人所喜欢的或者是不喜欢的，完全不同于圣人，哪还有不错的呢？
天地鬼神庇佑善人惩罚恶人的标准，都和圣人是一样的，而不和世俗人相同。
所以凡要积功德，绝对不可以跟着耳朵和眼睛的感觉走，被它们所欺骗。只有从起心动念深处，将自己的心默默地洗涤清净，全是救济世人的心，才是直；如果存有一些讨好世俗的心，就是曲。全是爱人的心，是直；如果有一丝一毫对世人怨恨不平的心，就是曲。全是恭敬别人的心，就是直；如果有一丝玩弄世人的心，就是曲。像这样种种情况，自己都要仔细分辨清楚。
何谓阴阳？
凡为善而人知之，则为阳善；为善而人不知，则为阴德。阴德，天报之；阳善，享世名。名，亦福也，名者，造物所忌。世之享盛名而实不副者，多有奇祸；人之无过咎而横被恶名者，子孙往往骤发。阴阳之际微矣哉。
什么是阴阳呢？
凡是一个人做善事被人知道，叫作阳善；做善事而别人不知道，叫作阴德。有阴德的人，上天自然会知道并且会回报他的；有阳善的人，大家都知道他，称赞他，他便享受世上的美名。享受好名声，虽然也是福，但是名这个东西，为天地所忌，天地是不喜欢爱名之人的。世上享受极大名声而名不副实的人，常会遭遇到横祸；一个人并没有过失差错，反倒被冤枉，无缘无故被人栽上恶名的人，他的子孙常常会忽然间发达起来。这样看来，阴德和阳善的分别，真是细微得很，不可以不加以分辨啊！
何谓是非？
鲁国之法，鲁人有赎人臣妾于诸侯，皆受金于府。子贡[97]赎人而不受金。
孔子闻而恶之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举事，可以移风易俗，而教道可施于百姓，非独适己之行也。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众，受金则为不廉，何以相赎乎？自今以后，不复赎人于诸侯矣。”
子路[98]拯人于溺，其人谢之以牛，子路受之。
孔子喜曰：“自今鲁国多拯人于溺矣。”
自俗眼观之，子贡不受金为优，子路之受牛为劣。孔子则取由而黜[99]赐焉。乃知人之为善，不论现行而论流弊；不论一时而论久远；不论一身而论天下。现行虽善，其流足以害人；则似善而实非也；现行虽不善，而其流足以济人，则非善而实是也。然此就一节论之耳。他如非义之义，非礼之礼，非信之信，非慈之慈，皆当抉择。
什么叫是非呢？
春秋时期鲁国有法律规定，凡是鲁国人被别的国家抓去做奴隶，若有人肯出钱，把这些人赎回来，就可以向官府领取赏金。孔子的学生子贡，纯是为了做好事，他虽然替人赎回被抓去的人，却不肯接受鲁国的赏金（在孔子的学生中，子贡最有钱——译者注）。
孔子听到之后，觉得这样很不好，他说：“这件事子贡失误了！凡是圣贤无论做什么事情，目的都是为了把风俗变好，而教化之道要可以广施百姓，不是单单为了一个人的做法而制订的。现在鲁国富有的人少，穷苦的人多，如果接受了赏金就算是贪财，那么不肯受贪财之名的人和钱不多的人怎么还肯去赎人呢？如果这样，恐怕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有人向别国赎人了。”
子路看见一个人掉在水里，把他救了上来，那个人送一头牛来答谢子路，子路接受了。
孔子知道了，很欣慰地说：“从今以后，鲁国就会有很多人，自动到深水大河中去救人了。”
用世俗的眼光来看这两件事，子贡不接受赏金是好的，子路接受牛是不好的。不料孔子反而称赞子路，贬低子贡。照这样看来，要知道一个人做善事，不能只看眼前的效果，而要讲究是不是会产生流传下去的弊端；不能只论一时的影响，而是要讲究长远的效果；不能只论个人的得失，而是要讲究它关系天下大众的影响。
现在所为，虽然是善，但是如果流传下去对人有害，那就虽然像善，实际还不是善；现在所行，虽然不是善，但是如果流传下去却能帮助他人，那就虽然像不善，实在真正是善。这里只不过是拿一件事情来论述罢了。说到其他种种，还有很多，例如：不该义却义，不该礼却礼，不该信却信，不该慈却慈，都应当好好选择。
何谓偏正？
昔吕文懿[100]公，初辞相位，归故里，海内仰之，如泰山北斗。
有一乡人，醉而詈之。
吕公不动，谓其仆曰：“醉者勿与较也。”
闭门谢之。逾年，其人犯死刑入狱。
吕公始悔之曰：“使当时稍与计较，送公家责治，可以小惩而大戒；吾当时只欲存心于厚，不谓养成其恶，以至于此。”
此以善心而行恶事者也。
又有以恶心而行善事者。
如某家大富，值岁荒，穷民白昼抢粟于市，告之县，县不理，穷民愈肆。遂私执而困辱之，众始定。不然，几乱矣。
故善者为正，恶者为偏，人皆知之。其以善心行恶事者，正中偏也。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偏中正也。不可不知也。
什么叫偏正呢？
从前吕文懿刚刚辞掉宰相的官位，回到家乡来，因为他为官清廉、公正，全国的人都敬佩他，就像是群山拱卫着泰山，众星环绕着北斗一样。
有一个乡下人，喝醉酒后辱骂吕公。
吕公并没有因为被他骂而生气，对自己的仆人说：“这个人喝醉了，不要和他计较。”
吕家就关了门，不理睬他。过了一年，这个人犯了死罪入狱。
吕公这才懊悔地说：“假使当时稍微同他计较，将他送到官府治罪，可以借小惩罚而收到大警戒的效果，他就不至于犯下死罪了。我当时只想心存厚道，所以就轻轻放过他，哪知道反而助长了他的恶性，以至于犯下死罪，送了性命。”
这就是存善心反倒做了恶事的一个例子。
也有存了恶心，反而做了善事的例子。
有一个大富人家，碰到荒年，他看见穷人大白天在市场上抢米，便告到县官那里，县官不受理这个案子，穷人因此胆子更大，愈加放肆横行。于是这个富人家就私底下把抢米的人捉住关起来，羞辱他们，这才安定下来，不再抢了。若不是因为这样，市面上几乎大乱了。
所以善是正，恶是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也有存善心反倒做了恶事的，这是存心虽正，结果变成偏，可称作正中的偏。存恶心反倒做了善事，这是存心虽是偏，结果反成正，可称作偏中的正。这种道理大家不可不知道。
何谓半满？
《易》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书》曰：“商罪贯盈[101]。”如贮物于器，勤而积之，则满；懈而不积，则不满。此一说也。
昔有某氏女入寺，欲施而无财，止有钱二文，捐而与之。主席者亲为忏悔。及后入宫富贵，携数千金入寺舍之，主僧惟令其徒回向而已。
因问曰：“吾前施钱二文，师亲为忏悔。今施数千金，而师不回向，何也？”
曰：“前者物虽薄，而施心甚真，非老僧亲忏，不足报德；今物虽厚，而施心不若前日之切，令人代忏足矣。”此千金为半，而二文为满也。
钟离[102]授丹于吕祖[103]，点铁为金，可以济世。
吕问曰：“终变否？”
曰：“五百年后，当复本质。”
吕曰：“如此则害五百年后人矣，吾不愿为也。”
曰：“修仙要积三千功行，汝此一言，三千功行已满矣。”
此又一说也。
又为善而心不着善，则随所成就，皆得圆满。心着于善，虽终身勤励，止于半善而已。
譬如以财济人，内不见己，外不见人，中不见所施之物，是谓三轮体空[104]，是谓一心清净。则斗粟可以种无涯之福，一文可以消千劫之罪。倘此心未忘，虽黄金万镒[105]，福不满也。此又一说也。
什么是半善满善呢？
《易经》上说：“一个人不积善，不会成就好的名誉；不积恶，则不会有杀身的大祸。”
《尚书》说：“商纣王的恶行太多了，就像一串铜钱穿得满满的，天命该杀。”仿佛收藏东西装到一个容器里一样，如果很勤奋天天去储积，那么终有一天就会积满；如果懈怠不去收藏积存，那就不会满。所说的积善积恶，也像储存东西一样，这是半善满善的一种说法。
从前有一户人家的女子到佛寺里，想要送些钱给寺里，可惜身上只有两文钱，就拿来布施给和尚。寺里的首席和尚亲自替她在佛前回向，求忏悔灭罪。后来这位女子进了皇宫做了嫔妃，富贵之后，带了几千两的银子来寺里布施，但这次主僧却只叫他的徒弟替那女子回向罢了。
那个女子问主僧说：“我从前不过布施两文钱，师父您就亲自替我忏悔。现在我布施了几千两银子，师父您却不替我回向，不知是什么道理？”
主僧回答她说：“从前布施的银子虽然少，但是你布施的心很真切虔诚，所以非我老和尚亲自替你忏悔不足以报答你布施的功德；现在布施的钱虽然多，但是你布施的心却不像从前真切，所以叫人代你忏悔也就够了。”
这就说明几千两银子的布施只算是半善，而两文钱的布施却算是满善的道理。
汉钟离把他炼丹的方法传给吕洞宾，用丹点在铁上，就能变成黄金，可拿来救济世上的穷人。
吕洞宾问钟离说：“变了金，最后会不会再变回铁呢？”
钟离回答说：“五百年以后，仍旧要变回原来的铁。”
吕洞宾说：“这样就会害了五百年以后的人，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钟离对他说：“修仙要积满三千件功德，听你这句话，你的三千件功德已经圆满了。”
这是半善满善的又一种讲法。
一个人做善事，内心不可记着自己做了一件善事而求回报，能够这样，那么你所做任何善事都能够成功而且圆满。如果做了件善事，心就记在这件善事上而求回报，那么虽然一生都很勤勉行善，也只不过是半善而已。
譬如拿钱财去救济人，要内不见布施的我，外不见受布施的人，中不见布施的物，这才叫三轮体空，也叫一心清净。如果能够这样布施，纵使布施不过一斗米，也可以种下无边无涯的福；即使布施一文钱，也可以消除一千劫所造的罪。如果心不能够忘掉所做的善事，虽然用了二十万两黄金去救济别人，还是不能得到圆满的福。这又是一种说法。
何谓大小？
昔卫仲达为馆职[106]，被摄至冥司。主者命吏呈善恶二录。比至，则恶录盈庭，其善录一轴，仅如筯（箸）而已。索秤称之，则盈庭者反轻，而如筋者反重。
仲达曰：“某年未四十，安得过恶如是多乎？”
曰：“一念不正即是，不待犯也。”
因问轴中所书何事。
曰：“朝廷尝兴大工，修三山石桥，君上疏谏之，此疏稿也。”
仲达曰：“某虽言，朝廷不从，于事何益，而能有如是之力。”
曰：“朝廷虽不从，君之一念，已在万民；向使听从，善力更大矣。”
故志在天下国家，则善虽少而大；苟在一身，虽多亦小。
什么是大善小善呢？
从前有一个人，叫卫仲达，在翰林院里做官，有一次被鬼卒把他的魂引到阴间。阴间的主审判官，吩咐手下把他在阳间所做的善事、恶事两种册子送上来。等册子送到一看，他的恶事册子多得竟摊满了一院子，而善事的册子细如一根筷子。主审官又吩咐拿秤来称称看，那摊满院子的恶册子反而比较轻，而像一根筷子那样小卷的善册子反而比较重。
卫仲达问道：“我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哪会犯了这么多的过失罪恶呢？”
主审官说：“只要一个念头不正，就是罪恶，不必等到你去犯。”
卫仲达就问这善册子里记的是什么。
主审官说：“皇帝有一次曾想要兴建大工程，修三山地方的石桥，你上奏劝皇帝不要修，免得劳民伤财，这是你的奏章底稿。”
卫仲达说：“我虽然进谏，但是皇帝不听，还是动工了，对那件事情的进行并没有发生作用，这份疏表怎么还能有这样大的力量呢？”
主审官说：“皇帝虽然没有听你的建议，但是你这个念头，目的是要使千万百姓免去劳役；倘使皇帝听你的，那善的力量就更大了。”
所以立志做善事，目的在利益天下国家百姓，那么善事纵然小，功德却很大；假使只为了利益自己一个人，那么善事虽然多，功德却很小。
何谓难易？
先儒谓“克己须从难克处克将去”。夫子论为仁，亦曰先难。
必如江西舒翁，舍二年仅得之束脩，代偿官银，而全人夫妇。
与邯郸张翁，舍十年苦积之钱，代完赎银，而活人妻子，皆所谓难舍处能舍也。
如镇江靳翁，虽年老无子，不忍以幼女为妾，而还之邻。
此难忍处能忍也！故天降之福特厚。
凡有财有势者，其立德皆易，易而不为，是谓自暴。贫贱作福皆难，难而能为，斯可贵耳！
随缘济众，其类至繁，约言其纲，大约有十：第一，与人为善；第二，爱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劝人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兴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护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长；第十，爱惜物命。
什么叫难行易行呢？
从前有学问的读书人都说，克制自己的私欲，要从难克制去的地方先克制起。孔子论行仁道，也说先要从难的地方下工夫。
一定要像江西的一位舒老先生那样，把两年教书仅得的酬劳，帮助一户穷人还了他们所欠官府的钱，从而免除他们夫妇被拆散的悲剧。
又像河北邯郸县的张老先生，舍弃他十年的积蓄，替穷人赎回他的妻儿，救活了他全家。
像以上舒老先生、张老先生，都是在一般人最难舍的地方，能够舍得。
又像江苏省镇江的一位靳老先生，虽然年老没有儿子，他的穷邻居愿意把一个年轻的女儿给他做妾，愿能为他生一个儿子，但是靳老先生不忍心误了她的青春而送还邻居。
这又是难忍处而能够忍得住的事啊！所以上天赐给他们这几位老先生的福也特别的丰厚。
凡是有财有势的人要立些功德，比平常人来得容易，但是容易做却不肯做，那就叫作自暴自弃了。而没钱没势的穷人，要做些福都会有很大的困难，难做到而能做到，这才真是可贵啊！
我们为人处世，应该遇到机缘就去做救济众人的事。救济众人的种类很多，简单来说，大约有十种：第一，与人为善；第二，爱敬存心；第三，成人之美；第四，劝人为善；第五，救人危急；第六，兴建大利；第七，舍财作福；第八，护持正法；第九，敬重尊长；第十，爱惜物命。
何谓与人为善？
昔舜[107]在雷泽，见渔者皆取深潭厚泽，而老弱则渔于急流浅滩之中。恻然哀之。往而渔焉，见争者皆匿其过而不谈。见有让者，则揄扬[108]而取法之。期年[109]，皆以深潭厚泽相让矣。
夫以舜之明哲，岂不能出一言教众人哉？乃不以言教而以身转之，此良工苦心也！
吾辈处末世，勿以己之长而盖人，勿以己之善而形[110]人，勿以己之多能而困人。收敛才智，若无若虚。见人过失，且涵容而掩覆之。一则令其可改，一则令其有所顾忌而不敢纵。见人有微长可取，小善可录，翻然舍己而从之；且为艳称而广述之。凡日用间，发一言，行一事，全不为自身起念，全是为物立则。此大人天下为公之度也。
什么叫作与人为善呢？
从前舜在雷泽湖，看见渔人捕鱼都争相占据鱼量丰富的深潭之水，而老弱的渔人都留在急流浅滩之处。舜生恻隐之心，十分哀怜这些老弱之人。于是他也前往下水捕鱼，碰到别人过来抢捕，他就故意礼让，也不谈及他们的过失。见到谦让的渔人，他就到处赞扬，效法他们。如此过了一年，大家都让出水深鱼多的地方来了。
试想以舜的才智，难道不能用言语来劝化大众？而他却不用言教，宁取身教，潜移默化改变人心风气，真是用心良苦啊！
我们生在这个人心风俗败坏的末世时代，不可用自己的长处去盖过别人，不可以用自己的善行来比较别人，不可用自己的能力来难倒旁人。自己纵有聪明才智也要收敛起来，不可外露炫耀，好像没有什么本事一样，要把聪明才智看成是虚无的。看到别人有过失，替他包容遮盖。一方面可使他有改过的机会，另一方面可使他有所顾忌而不敢放肆。看到别人有些小的长处可学的，或有小的善心善事可记的，都应立刻放下自己的主见，学他长处；并且称赞他，替他广为传扬。我们日常生活中不论讲话做事，全都不可随自己的私心去做，而是要为天下大众着想，立下一个典范。这就是圣贤以天下为公的气度。
何谓爱敬存心？
君子与小人，就形迹观，常易相混。惟一点存心处，则善恶悬绝，判然如黑白之相反。故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
君子所存之心，只是爱人敬人之心。盖人有亲疏贵贱，有智愚贤不肖，万品不齐；皆吾同胞，皆吾一体，孰非当敬当爱者？
爱敬众人，即是爱敬圣贤。能通众人之志，即是通圣贤之志。何者？圣贤之志，本欲斯世斯人，各得其所。吾合爱合敬，而安一世之人，即是为圣贤而安之也。
什么叫爱敬存心呢？
君子与小人，从外貌看来常易混淆，分不出真假。只有心中的一点差别，君子是善，小人是恶，彼此相去很远，他们的分别就像黑白二色，绝对相反不同。所以孟子说：“君子所以与常人不同之处，就在他们的存心啊！”
君子所存的心，只是爱人敬人的心。因为人虽有亲近的，有疏远的，有尊贵的，有低微的，有聪明的，有蠢笨的，有道德的，有下流的，千千万万种类不同；但都是我的同胞，都是和我一体，哪一个不该爱他敬他呢？
爱敬众人，就是爱敬圣贤。能够明白众人的志向，就是明白圣贤的志向。为什么呢？因为圣贤的意志本都希望世人能安居乐业，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所以我们能够处处爱人，处处敬人，使世上的人都平安幸福，也就可说是代替圣贤使这世上的人都平安快乐了。
何谓成人之美？
玉之在石，抵掷[111]则瓦砾，追琢则圭璋[112]。故凡见人行一善事，或其人志可取而资可进，皆须诱掖而成就之。或为之奖借[113]；或为之维持；或为白其诬而分其谤。已务使之成立而后已。
大抵人各恶其非类。乡人之善者少，不善者多。善人在俗，亦难自立。且豪杰铮铮[114]，不甚修形迹，多易指摘。故善事常易败，而善人常得谤。惟仁人长者，匡直而辅翼之。其功德最宏。
什么叫成人之美呢？
美玉来自石头里面，若把一块里边有玉的石头随便弃丢，那么这块石头也不过和瓦片碎石一样，一文不值了；若把它好好地加以雕刻琢磨，那么这块石头，就成了极珍贵的圭璋了。看到人做一件善事，或是这个人立志向上而资质足以造就的话，就应好好地引导他、提拔他，使他成为社会上的有用之材。或者夸赞激励他，或者扶持他，或者替他辩白冤屈、分担忧虑。务必要使他能立身于社会，而后才算尽了我的心。
一般来说，常人对那些与他不同类的人都不免有厌恶感。在一个乡里的人，都是善的少，不善的多。所以善人处在世俗里常被恶人欺侮，很难立得住脚。况且豪杰的性情都是铁骨铮铮、刚正不屈，并且不刻意修饰外表，俗眼见识不高，只看外貌，就说长道短，随便批评。所以做善事也常易失败，善人也常被人诽谤。只有靠仁人长者，纠正那邪恶不正的人，保护帮助善人，使其成功。像这种成人之美的功德实在是最大的。
何谓劝人为善？
生为人类，孰无良心？世路役役[115]，最易没溺。凡与人相处，当方便提撕[116]，开其迷惑。譬犹长夜大梦，而令之一觉。譬犹久陷烦恼，而拔之清凉。为惠最溥[117]。韩愈[118]云：“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劝人以书。”较之“与人为善”，虽有形迹，然对证发药，时有奇效，不可废也。失言失人，当反吾智。
什么叫劝人为善呢？
一个人既然生在世上做了人，哪一个没有良心呢？世人忙碌劳苦，追逐名利，最容易堕落了。所以与别人往来相处，常要留心观察这个人，若是看他要堕落沉迷了，就应随时随地拉他一把、帮助他，使他觉悟。譬如在长夜里久梦不醒，一定要叫起他，使他赶快清醒。又譬如人长久陷落在烦恼里，一定要拉他一把，使他头脑转为清凉。像这样待人的功德是最大的。从前韩文公曾说：“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劝人以书。”这里说以口来劝人为善，用书来劝人为善，与前面所讲的“与人为善”比较起来，虽然“与人为善”重在行动实践上教化，然而口、书之劝，对症下药，常有特殊的效果，这种方法也是不可废弃的。但这种方法需要智慧，你不该教的你教他，这个叫失人，你不该说出来的你反而说出来，这个叫失言。要反省我们自己的智慧不够。
何谓救人危急？
患难颠沛，人所时有。偶一遇之，当如痌瘝[119]之在身，速为解救。或以一言伸其屈抑，或以多方济其颠连。崔子曰：“惠不在大，赴人之急可也。”盖仁人之言哉！
什么叫作救人危急呢？
遇到患难，颠沛流离，在人的一生当中都是常有的。如果偶然碰到这种人，应该视他的病苦如自己的病苦，赶快设法解救。或者说几句公道话帮他申辩冤屈，或者用各种方法去救济别人颠沛流离的困苦。崔子曾说：“恩惠不在怎么大，只要在别人最危急的时候赶快去帮助他，就可以了。”这句话真是仁人的话呀！
何谓兴建大利？
小而一乡之内，大而一邑之中，凡有利益，最宜兴建。或开渠导水，或筑堤防患，或修桥路以便行旅，或施茶饭以济饥渴。随缘劝导，协力兴修。勿避嫌疑，勿辞劳怨。
什么叫作兴建大利呢？
小到一个乡内，大到一个县中，凡是有益公众的事，就应该发起兴建。或是开辟渠道来灌溉农田，或是建造堤防预防水灾，或是修筑桥梁道路使行旅交通方便，或是施送茶饭以救济饥饿口渴的人。随时随缘劝导大家，同心协力，出钱出力来兴建善事工程。不要为避嫌疑招忌恨就不去做，也不要怕辛苦就推托不做。
何谓舍财作福？
释门万行，以布施为先。所谓布施者，只是舍之一字耳。达者内舍六根，外舍六尘。一切所有，无不舍者。苟未能然，先从财上布施。世人以衣食为命，故财为最重。吾从而舍之，内以破吾之悭，外以济人之急。始而勉强，终则泰然，最可以荡涤私情，祛[120]除执吝。
什么叫舍财作福呢？
佛门里万种善行，以布施为先。说到布施，只是一个舍字罢了。真正明白道理的人，什么都肯舍，就身内来说可舍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就身外来说可舍色、声、香、味、触、法六尘。他所有的一切，没有一样不肯舍掉。如果不能什么都舍，那就先从钱财上着手布施。世人都把穿衣吃饭看得像生命一样重要，因此，钱财的布施也最为重要。如果我能痛痛快快地施舍钱财，对内可以破我悭贪的毛病，对外可以救济别人的急难。起初难免会有些勉强，只要舍惯了，心中自然安逸，也就没什么舍不得了。这样最容易洗除自己的贪念私心，也可去除掉自己对钱财的执着与吝啬。
何谓护持正法？
法者，万世生灵之眼目也。不有正法，何以参赞天地？何以裁成万物？何以脱尘离缚？何以经世[121]出世？故凡见圣贤庙貌，经书典籍，皆当敬重而修饰之。至于举扬正法，上报佛恩，尤当勉励。
什么叫护持正法呢？
法是无始以来一切众生的眼目。如果没有正法，如何去看清宇宙人生真相？如何像量体裁衣那样，契合众生的根机、意示，让他们得到相应的成就？如何得以脱离尘世离开束缚？如何得以齐家治国而得出世之境？所以凡是见到圣贤庙宇、经书典籍，都要加以敬重，看到有破碎不全的，都应修补整理。至于弘扬正法，上报佛恩的事，我们尤其应当努力去实行。
何谓敬重尊长？
家之父兄，国之君长，与凡年高、德高、位高、识高者，皆当加意奉侍。在家而奉侍父母，使深爱婉容，柔声下气，习以成性，便是和气格[122]天之本。出而事君，行一事，毋谓君不知而自恣也。刑一人，毋谓君不知而作威也。事君如天，古人格论，此等处最关阴德。试看忠孝之家，子孙未有不绵远而昌盛者。切须慎之。
什么叫敬重尊长呢？
家里的父亲、兄长，国家的君王、长官，以及年岁、道德、职位、见识比我高的人，都应格外用心遵从和奉事他们。在家里奉侍父母，要有深爱父母的心，要有委婉和顺的容貌，声要和，气要平。这样养成习惯，就是以和气感动天心的根本办法。出了家门，服务国家，不论什么事，都应依照国法去做，不要以为君王不知道，自己就可以放肆。办一个犯罪的人，不要以为君王不知道，就可以作威作福冤枉好人。服侍君王，像对天一样恭敬，这是古人所订的规范，这种地方与阴德关系最大。试看凡是忠孝人家，他们的子孙没有不发达久远而且前途兴旺的。所以一定要谨慎小心地去做。
何谓爱惜物命？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惟此恻隐之心而已。求仁者求此，积德者积此。周礼，“孟春之月，牺牲毋用牝。”孟子谓“君子远庖厨”，所以全吾恻隐之心也。故前辈有四不食之戒，谓：闻杀，不食；见杀，不食；自养者，不食；专为我杀者，不食。学者未能断肉，且当从此戒之。
渐渐增进，慈心愈长。不特杀生当戒，蠢动含灵，皆为物命。求丝煮茧，锄地杀虫，念衣食之由来，皆杀彼以自活。故暴殄之孽，当与杀生等。至于手所误伤，足所误践者，不知其几，皆当委曲防之。古云：“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何其仁也！
什么叫爱惜物命呢？
一个人之所以能够做人，就是因为有这一片恻隐的心罢了。求仁的，就是求这一片恻隐的心；积德的，也是积这一片恻隐的心。周礼上曾说：“每年正月时，祭品勿用雌性的（正是牲畜容易怀胎期间——译者注）。”孟子说“君子远庖厨”，就是要保全自己的恻隐心。所以前辈有四种肉不吃的禁戒，包括：听到动物被杀的声音，不吃；或杀的时候看见，不吃；或自己养大的，不吃；或专门为我杀的，不吃。初学的人不能断绝肉食，也先要戒食这四种肉。
这样一步一步地去做，慈悲心就会不断增长。不但戒杀生，一切会动的、有灵的，我们都不应伤害。求丝煮茧，锄地杀虫，想到我们衣食的由来，都是杀它们来养活自己。所以糟蹋粮食，浪费东西的罪孽，实在也如与杀生的相等。至于随手误伤的，脚下误踏而死的，不知有多少，这都应设法防止。古诗说：“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是多么仁厚慈悲啊！
善行无穷，不能殚述。由此十事而推广之，则万德可备矣。
善行无穷多，哪能说得完。只要上边所说的十件事，加以推广发扬，那么一切的功德也可圆满了。
【注释】
[1]闵闵（mǐn）：忧愁貌。《左传·昭公三十二年》：“余一人无日忘之，闵闵焉如农夫之望岁，惧以待时。”杜预注：“闵闵，忧貌。”
[2]望岁：盼望丰收。
[3]汲汲（jí）：汲的本义是从井里打水，取水，而“汲汲”形容急切的样子，表示急于得到。例如《汉书·扬雄传》中，就有“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的句子。
[4]第：但。
[5]锢（ɡù）蔽（bì）：禁锢蔽塞。
[6]狃（niǔ）：因袭，拘泥。
[7]紫虚元君：见“其过大小有数百事，欲求长生者，先须避之”一章注释。
[8]焦山：丘陵名，位于江苏镇江，四面环水，因东汉焦光隐居山中而得名。
[9]自画：自己限制自己。
[10]葛繁：号鹤林居士，宋代丹徒（今属江苏）人。哲宗元祐三年（1088），任兵器监主簿（《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13）。崇宁间为许州临颍主簿（清嘉庆《丹徒县志》卷21）。尝知镇江府（宋《京口耆旧传》卷一）。日行一善的典故出自其人，记载在清朝编辑《德育古鉴》一书中。
[11]蹙（cù）：通“蹴”。踢，踏。
[12]杨旬：据其他史料，杨旬为宋朝人，为夔州推官，心慈好善，处事正直，民情爱戴。他的儿子杨椿二十四岁便高中状元，太守叫杨旬早日辞职，安享清福。杨旬答道：“我做了四十几年的公务人员，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财可以享福。我只留下三个袋子，希望打开看看！”结果发现：第一个袋子有三十九文大钱，第二个袋子有四千余文中钱，第三个袋子有一万个小钱。太守问杨旬：“这是什么缘故呢？”杨旬说：“每当我看见有入刑重的囚犯，我就努力请求上司将他们的死罪改为流放罪，成功后，我就投入一个大钱。从流放罪改为鞭杖罪时，我就投入一个中钱。从鞭杖罪改为释放时，我就投入一个小钱。现在我的儿子考中状元，都是这些袋子所积福德造成的，我怎么敢随便放弃为民服务的机会，自我放逸呢？”
[13]夔（kuí）州：奉节，古属夔州，从汉代起至清末，奉节为巴东郡、巴州、信州、夔州、夔州府和江关都尉、三巴校尉等治地。一直为蜀东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
[14]推司：即推官，司法审判之官。唐朝始置，节度使、观察使、团练使、防御使、采访处置使下皆设一员，位次于判官、掌书记，掌推勾狱讼之事。五代沿袭唐制。宋朝时三司下各部每部设一员，主管各案公事。
[15]周篪（chí）：见第一章内容。
[16]倩（qiàn）：请，央求。
[17]籴（dí）：买进粮食，与“粜（tiào）”相对。
[18]业已：亦作“业以”，已经的意思。
[19]燕山：窦禹钧的老家蓟州渔阳，也就是今天天津市蓟县（1976年划归蓟县，原属河北遵化县治），目前蓟县境内尚存窦禹钧墓和碑。过去，渔阳属古代的燕国，地处燕山一带，因此，后人称窦禹钧为窦燕山。
[20]窦禹钧：五代后周渔阳人。与兄禹锡以词学著名，做官做到右谏议大夫。曾建义塾，延请名儒以教贫士，藏书极富。五个儿子相继登科，号为窦氏五龙。俗传“五子登科”，源出于此。《三字经》说：“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这是对窦燕山教育子女经验的总结。《宋史》有传。
[21]五代：即五代十国，一般又简称五代。唐朝灭亡之后，在中原地区相继出现了定都于开封和洛阳的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和后周五个朝代以及割据于西蜀、江南、岭南和河东等地的十几个政权，合称五代十国。“五代”更偏向于这五个位于中原的王朝，正统史学家们一般称五代为中央王朝，十国为割据政权。
[22]谏议：官名，即谏议大夫。
[23]笄（jī）：古代特指女子十五岁可以盘发插笄的年龄，即成年。
[24]廪（lǐn）粮：膳食津贴。
[25]伏腊：古代两种祭祀的名称。“伏”在夏季伏日，“腊”在农历十二月。借指生活或生活所需的物质资料。
[26]五子：大儿子窦仪做了礼部尚书，二儿子窦俨（yǎn）做了礼部侍郎，三子窦侃（kǎn）做了左补阙，四儿子窦偁（chēnɡ）做了右谏议大夫，参与大政，五儿子窦僖（xī）做了起居郎。
[27]韩琦（1008—1075）：字稚圭（ɡuī），自号赣叟，汉族，相州安阳（今属河南）人。北宋政治家、名将，天圣进士。初授将作监丞，历枢密直学士、陕西经略安抚副使、陕西四路经略安抚招讨使。与范仲淹共同防御西夏，名重一时，时称“韩范”。嘉祐元年（1056），任枢密使；三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英宗嗣位，拜右仆射，封魏国公。神宗立，拜司空兼侍中，出知相州、大名府等地。熙宁八年卒，年六十八。谥忠献。《宋史》有传。著有《安阳集》五十卷。《全宋词》录其词四首。
[28]簪（zān）珥（ěr）：古代发饰和耳饰的一种。
[29]寒窭（jù）：贫寒。
[30]益州：中国古地名，其范围包括今天的四川盆地和汉中盆地一带。
[31]安抚使：中国古代官名，为由中央派遣处理地方事务的官员。隋代曾设安抚大使，为行军主帅兼职。唐代前期派大臣巡视经过战争或受灾地区，称安抚使。宋初沿之，为诸路灾伤及用兵的特遣专使。后渐成为各路负责军务治安的长官，以知州、知府兼任。
[32]蠲（juān）：除去，免除。
[33]入粟（sù）：谓纳粟于官府，用以买官或赎罪。
[34]常平：古代一种调节米价的方法。筑仓储谷，谷贱时增价而籴，谷贵时减价而粜。丰年时高价收买谷物，饥年则低价卖出。汉宣帝时耿寿昌首创。又指两宋时“常平仓”。本书用后一说法。
[35]并州：古州名，其地约当今河北保定和山西太原、大同一带地区。
[36]大名：位于河北省东南部，冀、鲁、豫三省交界处。北宋时设为陪都，称为“北京”。
[37]武定：位于云南省楚雄彝族自治州东部。
[38]亟（jí）：急切。
[39]渠（qú）：方言，他的意思。
[40]薨（hōnɡ）：古代称诸侯或有爵位的大官死去。
[41]绍兴府：今浙江绍兴。
[42]渰（yān）：同“淹”。
[43]嘉靖：是明世宗朱厚熜（cōnɡ）的年号，公元1521年至1566年。明朝使用嘉靖这个年号一共45年，是明朝使用第二长的年号（最长的是万历）。
[44]绵竹：现属于四川绵竹市，位于四川盆地西北部。
[45]汤笃斋：字汝承，又叫汤绍恩。明嘉靖十四年间汤笃斋出任绍兴知府后，对钱塘江、钱清江、曹娥江进行实地考察，建造成著名的三仁闸。
[46]知府：官名。宋代至清代地方行政区域“府”的最高长官。宋升大郡为府，以朝臣充各府长官，称以某官知（主管）某府事，简称知府。明以知府为正式官名，为府的行政长官，管辖所属州县。清沿明制不改。知府又尊称太守、府尊，亦称黄堂。
[47]殚（dān）心：竭尽心力。
[48]士民：士大夫和普通百姓的并称。
[49]东京：今河南开封。
[50]嫡（dí）嗣（sì）：正妻所生的儿子。
[51]员外：有两个意思，一指正员以外官员（全称为“员外郎”）；二指地主豪绅（多见于早期白话）。
[52]彰彰：清楚地显露出来，易于识别。
[53]叔梁纥（hé）（前627—前554）：是孔子的生身父，70岁时生孔子。
[54]逆知：预知，逆料。逆，方向相反，与“顺”相对。
[55]飨（xiǎnɡ）：祭祀。
[56]少师：官名。传与少傅、少保合为三少或三孤。北周后与三公同时设置，作为大官加衔。又指辅导太子的宫官。
[57]建宁：今福建建瓯。
[58]嗤（chī）：讥笑。
[59]逮（dài）：到，及。
[60]窆（biǎn）：下葬。
[61]白兔坟：风水学上所说的吉利阴宅。
[62]弱冠：古人二十岁行冠礼，以示成年，但体犹未壮，还比较年少，故称“弱”。冠，行“冠礼”，即戴上表示已成人的帽子。后世泛指男子二十左右的年纪，不能用于女子。
[63]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
[64]鄞（yín）：今浙江鄞县。
[65]县宰：县令、县长的别称。
[66]霁（jì）颜：收敛威怒之貌。
[67]可掬（jū）：可以用手捧住，形容情状明显。
[68]邓茂七（？—1449）：原名邓云。江西南城珀王干乡（今沙洲乡）人，后迁居于福建沙县二十四都黄竹坑（今属三明梅列区）。佃农出身，明代中叶为农民军首领。
[69]都宪：明朝都察院、都御史的别称。
[70]布政司：全名为承宣布政使司，长官为布政使，官品为从二品，掌管一省的民政、田赋、户籍。
[71]都事：官名。西晋、南北朝时设尚书都令史，为左、右丞的辅助人员，处理尚书省日常事务。明都察院、五军都督府、各都指挥使司亦均设有。
[72]探花：科举时代殿试第三名。
[73]簪（zān）缨（yīnɡ）：头簪和束发的缨络，古代达官贵人的冠饰。后遂借以指高官显宦。
[74]太史：官名。三代为史官与历官之长，朝廷大臣。后职位渐低，秦称太史令，汉属太常，掌天文历法。魏晋以后太史仅掌管推算历法。至明清两朝，修史之事由翰林院负责，又称翰林为太史。
[75]庠（xiánɡ）生：古代学校称庠，故学生称庠生，为明清科举制度中府、州、县学生员的别称。庠生也就是秀才之意。庠序即学校，明清时期叫州县学为“邑庠”，所以秀才也叫“邑庠生”。秀才向官署呈文时自称庠生、生员等。
[76]隆冬：严冬，冬天最冷的一段时期。
[77]应尚书：即应大猷（1487—1581），字邦升，号容斋。浙江仙居人。明朝刑部尚书。明正德九年进士。曾任南刑部主事，参与平定宸（chén）濠之乱。后历广东参政、佥（qiān）都御史、吏部右侍郎、官至刑部尚书。卒年九十五。
[78]堂官：明清对中央各部长官，如尚书、侍郎等的通称，因在各衙署大堂上办公而得名。“堂官”是对“司官”而言，各部以外的独立机构的长官，如知县、知府等，亦可称“堂官”。
[79]辇（niǎn）下：“辇毂（ɡǔ）下”的省称，天子的车轮下，即京城。辇，古代用人拉着走的车子，后多指天子或王室坐的车子。毂，车轮中心，有洞可以插轴的部分，借指车轮或车。
[80]二氏：指佛、道两家。
[81]橐（tuó）：口袋。
[82]疋（pǐ）：同“匹”。
[83]箧（qiè）：小箱子，藏物之具。大曰箱，小曰箧。
[84]紵褶：麻制的衣服。紵（zhù），同纻，麻布，苎麻纤维织成的布。褶（zhě），裤褶服中的上衣，始为左衽骑服，后亦改为右衽，用作常服、朝服；又指古代的一种便服。
[85]裎（chénɡ）：脱衣露体。
[86]伽蓝：指伽蓝神，即护法神，护持佛教寺庙的神。伽蓝，是梵语，即寺庙的意思。
[87]登第：犹登科。第，指科举考试录取列榜的甲乙次第，是考试之后排定的名次，“登第”就是榜上有名，也就是考上了，相对地，“落第”就是没考上。
[88]孔目：旧时官府衙门里的高级吏人。掌管狱讼、账目、遣发等事务。
[89]贡：封建时代给朝廷荐举人才。
[90]学博：唐制，府郡置经学博士各一人，掌以五经教授学生。后泛称学官为学博。
[91]谒（yè）：拜见。
[92]中峰和尚：元朝天目山的普应国师。名明本，号中峰，钱塘人。自幼切求佛法，昼夜励精。后参天目山高峰妙和尚，大悟彻底。说法无碍，著书若干。仁宗闻而聘之，不至。制金文之伽梨衣赠之，并赐号佛日广慧普应国师。至元三年寂，寿六十一。
[93]詈（lì）：骂，责骂。
[94]袭迹：不知变化地学样。
[95]狂狷（juàn）：《论语·子路》：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狂”就是豪迈慷慨，心地坦然。“狷”，洁身自好，不合理的事情绝不做。孔子认为假使没有君子之人，那么狂与狷这两种也不错。
[96]徇（xùn）：顺从，曲从。
[97]子贡：孔子的著名学生，小孔子三十一岁，姓端木，名赐，子贡是他的字。《论语》中多次提到此人，他善于经商，并善于外交辞令，孔子周游列国及回鲁之后得到子贡的许多资助。
[98]子路：孔子弟子，姓仲，名由，字子路。卞人（山东泗水），小孔子九岁。朱熹集注：子路好勇，盖有强其所不知以为知者，故夫子告之曰：我教女（汝）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则以为知，所不知者则以为不知。如此则虽或不能尽知，而无自欺之蔽，亦不害其为知矣。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
[99]黜（chù）：贬低。
[100]吕文懿（1418—1462）：明正统七年（1442）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历官翰林学士、右春坊大学士等职，编修《历代君鉴录》《寰宇通志》。天顺元年（1457），改任通政司左参议兼侍讲，随后入内阁。当政后行事持重，政务有条不紊。二年，修《大明一统志》，充总裁。四年，再主会试，取陈选第一，时称得人。六年，母丧归葬，因途中悲忧过度，抵家不久即去世。赠礼部右侍郎，谥文懿。
[101]商罪贯盈：贯，穿钱的绳子；盈，满。罪恶之多，犹如穿钱一般已穿满一根绳子。形容罪恶极多，已到末日。出自《尚书·泰誓》：“商罪贯盈，天命诛之。”
[102]钟离：汉咸阳人。因原型为东汉大将，故又被称做汉钟离。其人因兵败入终南山，遇东华帝君授以至道。全真道尊他为“正阳祖师”。为道教传说中的八仙之一。他受铁拐李点化，上山学道。下山后又飞剑斩虎，点金济众。最后与兄简同日上天。度吕纯阳而去。
[103]吕祖：吕纯阳，字洞宾，别号纯阳子，又号回道人。乃八仙之首，道教仙人，全真道祖师，钟吕内丹派代表人物，被尊称为吕祖、吕祖师、吕仙祖、纯阳祖师。
[104]三轮体空：指布施时应有的态度。又称三事皆空、三轮清净。指布施时住于空观，不执着能施、所施及施物三轮。此三轮略如下述：施空，指能施之人体达我身本空，既知无实在的能施之我，布施时便无希求福报之心。受空，指既体达本无能施之人，故对受者不起慢心。施物空，指了达资财珍宝一切所施物品本来皆空，对所施物品不起贪惜心。如此透悟三轮体空之布施行，最为清净，亦最殊胜。佛教般若部经典中，随处可见此等说词。
[105]镒（yì）：古代重量单位，合二十两。
[106]馆职：明、清两代称翰林院、詹事府官员为馆职。
[107]舜（shùn）：中华五帝之一，名重华。生于姚墟，故姚姓，都城在蒲阪（今山西永济）。舜为四部落联盟首领，以受尧的“禅让”而称帝于天下，其国号为“有虞”，故号为“有虞氏帝舜”。帝舜、大舜、虞帝舜、舜帝皆虞舜之帝王号，故后世以舜简称之。
[108]揄（yú）扬：赞扬。
[109]期（jī）年：一周年。
[110]形：对照，比较。
[111]抵（dǐ）掷（zhì）：投掷。
[112]圭（ɡuī）璋（zhānɡ）：古代帝王、诸侯举行仪式时手持的两种礼器。
[113]奖借：勉励推许。
[114]铮铮（zhēnɡ）：金属撞击声。比喻刚正，坚贞，如铮铮铁骨。
[115]役役：劳苦不息貌。
[116]提撕（sī）：拉扯；提携。
[117]溥（pǔ）：广大。
[118]韩愈（768—824）：字退之，出生于河南河阳（今河南孟县），祖籍郡望昌黎（今河北省昌黎县），自称昌黎韩愈，世称韩昌黎；晚年任吏部侍郎，又称韩吏部。卒谥文，世称韩文公。唐代文学家，与柳宗元是当时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合称“韩柳”。苏轼称赞他“文起八代之衰”。散文，诗，均有名。著作有《昌黎先生集》。
[119]痌（tōnɡ）瘝（ɡuān）：病痛，疾苦。痌，痛苦，恐惧，创伤溃烂。瘝，疾病、疾苦。
[120]祛（qū）：除去，驱逐。
[121]经世：治理国事，阅历世事。
[122]格：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