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近在咫尺
近在咫尺
越野车行驶在一段崭新的盘山公路上，这条通往南山的道路去年才刚刚竣工通车。最近几年应市场的需求，开发商逐渐对城市中的稀缺自然资源产生了兴趣。像南山这样绿化资源丰富的地块虽然不太适合建造高层小区，但洋房和别墅任然是各大开发商跃跃欲试的首选项目。在商品房的推动下，周边的配套设施也纷纷完善了起来，这就导致了上山下山的人口和车辆逐渐增多，交通压力也就跟着日益增大。使得以前南山的老路已经不堪重负，所以在政府的督促下，开发商们合力修建了这条新的道路。新路直通内环高速，从山顶到市区只需十五分钟。且景色迷人，道路的一侧可全方位俯视整个城市，道路旁还设有一个观景平台可供游人拍照。
墨涛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座里，他本想乘着上山的时间在车里打个盹儿，但窗外的风景还是让他抛弃了睡觉的欲望。他靠在椅背上眺望远处的风景，微风轻轻撩拨着他的头发，让他感觉有些恍惚，一瞬间他的思绪竟飞向了远方。
曾经一个在派出所当片警的愣头青，却有着一颗干刑侦的心。他认为没干过刑警的警察不能算真正的警察。
从抓小偷小摸到协助刑警破案，墨涛整整花了四年的时间才修成正果，进入了刑警队的正式编制。年轻时候的他，总能没日没夜拼命的工作，几年下来在他手里破获了许多的案子，也为队里立不少功。之后被破格提拔为组长，担任组长之后他在工作上更是得心应手，不仅队里的兄弟对他的能力十分认可，上级领导对他的工作也非常支持常常都是一路绿灯，那时候的墨涛在队里几乎到了呼风唤雨、舍我其谁的地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苦苦追求了两年的女朋友也终于被他一并拿下，在朋友和亲人的祝福下最终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然而好运气总是会被用完的，人生往往大同小异，万变不离其中。当你一口气奔向峰顶，然后不想不顾便一跃而起，以前那朵离你遥不可及的云彩，此时近在咫尺，正当你张开双臂准备拥抱它时，没想你却脚下一空，而后掉入万丈深渊直至谷底。
在执行一次任务中，一个疑犯被墨涛追着跑了三条街，最后疑犯跳上了机动车道，墨涛也跳上了机动车道，马路上来回飞驰的汽车不停按着喇叭，几乎和他们擦身而过，情形十分危险。
两人相隔仅几米远的地方，一辆辆汽车在他们之间呼啸而过，墨涛看着眼前的疑犯，那哪里是什么疑犯，那是功绩，是勋章，是荣誉，更是每个警察一生的追求，此时穷寇莫追的道理早被他抛到了太阳系之外。只见疑犯不要命的冲向马路对面，墨涛也跟着冲了出去。正在这时一辆超载的货车按着喇叭朝着他们冲了过来，疑犯瞬间被车轱辘碾成了两截，当场毙命。墨涛则被撞出了四米开外，全身多处骨折，万幸保住了一条小命。墨涛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内整整昏迷了十五天，而令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疑犯家属一纸将墨涛连同执法部门告上了法庭，在法院调节加上多方协商之后队里赔了一大笔钱才草草了事。刑警队被领导点名批评，相关责任人以及本案负责人都一一受到处分。墨涛本人被免去组长一职，记大过一次。
在家躺了好几个月，伤未痊愈墨涛便迫不及待的回到了队里，殊不知等待他的确是一个完全陌生刑警队。以前兄弟们热情、友善的目光如今荡然无存，又因为自己腿脚不便，组里的很多案子他只能旁观，或处理一些简单的后勤工作。
一次次尝试到被冷落的滋味后，他慢慢习惯了这种感觉。时常在对着电脑发呆的时候，他告诫自己‘两峰之间必有低谷’，并暗暗发誓等腿脚的伤恢复之后，一定会将失去的一切连本带利再找回来。
不过天不如人愿，命运立刻从课本里搜到两个词，雪上加霜和祸不单行。被查出自己患上了股骨头坏死之后，他才彻彻底底的屈服于了命运的安排。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队里的案子长期堆积如山，刘局总能找到一些小案子派给他，也让他不至于无事可干。
人到中年却遭遇如此变故，在工作上他渐渐失去以往的热情。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拼命的工作了，早九晚五加双休让他拥有了大把空闲的时间，这那是什么刑警该有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他爱上了喝酒，不知不觉中慢慢养成了酗酒的毛病。
以后的日子，整天过得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是哪一次领导的嘴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么个小案子都办不好，你还能干点什么。”他心里觉得凉凉的。是啊，宰牛刀就是用来宰牛的，整天杀鸡这算怎么一回事儿，不过这刀还是以前那把刀吗？到最后杀鸡杀不了宰牛更不行，不就彻底废了吗？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墨涛做了个深呼吸，立刻收回了思绪。
“中午我去找了一趟老薛，朱红军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薛法医神速啊。”小明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有什么新的发现？”
“体内有安眠药的成分。”墨涛说到。
小明稍稍放缓了车速说到:“他是怕上吊死不了，又加了点药。”
“他的药是被人掉了包。”墨涛紧扣双眉：“不过，我现在能肯定的是，他们的死一定是谋杀。”
小明调侃到：“直觉？”
“不。”墨涛转头看着小明问到：“朱太太是怎么死的？”
“服毒啊。”小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毒药总需要容器来装吧。”墨涛问到：“容器在哪儿，自杀有必要销毁证据吗？”
小明将车停在了路边，想了想然后问墨涛到：“你在怀疑朱庆？”
墨涛点了点头略带讽刺说到：“只有自杀这种小案子才会让二组来调查。没想这次碰到个大的，还是他妈的连环杀人。”墨涛揉了揉自己脸：“看来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行。”说完他愣了愣，然后拍了拍小明说到：“对了，说说你的想法呗。”
小明想了想说到：“我觉得照片……”
墨涛打断到：“对，还有照片。如果老余说的事儿是真的，我估计朱红军家里肯定还有一张照片。”他举着右手食指比划着。
小明再一旁叹气说到：“他们家这么大……”
墨涛又一次打断到：“书房，书房的可能性最大，等会儿进去后你去书房看看。”
“照片对我们有什么用。”小明问到。
“现在我也不清楚，不过……”墨涛想了想又不耐烦的指了指前方说到：“算了，你先开车吧。”
“哦。”小明答应着，轻轻踩下油门，汽车缓缓向着俊逸南山的大门驶去。
来到朱家的门外发现门是锁着的，两人只能站在门口按动门铃。好半天才听见从门铃旁边的话筒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谁呀。”
小明不耐烦的对着话筒说到：“我们是刑警队的，麻烦开一下门。”
又等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朱庆穿着一件豹纹睡袍堵在门口：“不是，这屋里还有什么可查的呀？你们三天两头往这儿跑，到底几个意思呀。”
“今天是过来找你的。”墨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能进去说话吗？”
朱庆一脸的不情愿，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勉强让开一条道：“你们最好快点，我忙着呢。”
“没问题。”小明在后面用手比了一个OK。
刚走进客厅就听见楼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干嘛呢，朱庆？”
两人同时抬头，见一个身着黑色蕾丝边内衣的女人趴在栏杆上向下看着，一副挑逗的姿势很好的呈现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两人收回目光又回头看着朱庆。
“你丫给我回屋里去。”朱庆生气的吼道。
女子应了一声赶紧进了房间。
小明用鼻子哼了一下，自言自语到：“真忙。”
朱庆被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一旁的墨涛忙给小明使了个眼神。
小明立刻换成一副不由分说的语气：“我还需要到朱红军的死亡现场去看看，这很重要。”说完他指了指二楼朱红军书房的方向。
朱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便，随便。”说完一屁股做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挪到自己面前，从旁边的烟盒内抽出一支烟点上：“有什么就快问吧。”
见小明朝楼上走去，墨涛这才不急不慢地来到沙发旁也坐了下来。不怀好意地问到：“楼上那位是……”
朱庆狠狠的吸了一口香烟：“我朋友，你们管得着吗。”他吐出一口烟，用手在空中扇了扇说到：“有事儿说事儿，我没时间跟你们扯这些没用的。”
墨涛也不生气，于是开门见山：“我怀疑，朱红军跟朱太太不是自杀。”墨涛注视着朱庆的眼睛不紧不慢到：“而是某杀。”
朱庆一下子愣住了，那表情就仿佛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外星人。僵了半天才半张着嘴说到：“你是说，他们真的是被那东西害死的？”
墨涛知道他嘴里的“那东西”是指的什么，也不想跟他废话。直接抛出了自己的问题到：“三月十九号，上午九点到十点半你在什么地方？”
朱庆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例行询问，请回答我的问题。”墨涛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做起了笔录。
“我……”朱庆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想了想：“那天早上我和肖婷在一起，本打算坐飞机去趟云南，结果我身份证忘在家里了，就回家取身份证。肖婷和保姆在屋里帮我找，我在车里等她。”
“等了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吧。”
“记得这么清楚？”墨涛眯缝着眼睛看向朱庆。
“等人嘛，当然要看时间喽。”朱庆说着轻轻一笑，故意动了动胳膊，展示了一下自己左手腕上的名表。
“也对，那就是说，这半个小时没有人能给你做不在场的证明喽。”墨涛轻挑眉梢，看了看朱庆手腕上的名表，又将目光转到他张口结舌的表情上。
“我……”朱庆手里的烟微微抖了一下，烟灰落到了沙发下雪白的长毛地毯上。
没等朱庆反应过来，墨涛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说到：“十九号的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半，你在家里吗？”
“我在呀，怎么了？”朱庆皱紧了自己的眉头。
“那段时间正好是朱太太服毒之后的死亡时间。”墨涛看着朱庆，不停的转着自己手里的笔。
“这他妈跟我有什么干系，那个时候家里头又不止我一个人。”朱庆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狠狠的将手里的香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我说过跟你有关系吗，而你现在情绪这么激动，是想说明点什么问题吗。”墨涛继续玩着手里的笔，饶有兴致的看着朱庆。
“你……”朱庆用手指着墨涛，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朱太太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吗？”墨涛并不理会他只是继续着自己的问题。
“不知道。”朱庆将头瞥向一边。
“你知道她平时服用的安眠药放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你什么态度？”墨涛用笔敲了敲自己的笔记本。
朱庆一下子站了起来歇斯底里到：“我就这态度，谁给你权利跑来审问我？这他妈是我家，你们丫的赶紧给我滚蛋。”说完他抬手指向门口的方向。
墨涛斜眼瞟向朱庆：“我还告诉你朱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在你的嫌疑是最大的。”说着他慢慢起身也站了起来，和朱庆对视着继续说到：“你手里的几只股票和你现在的投资项目我都查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你现在很需要钱。”墨涛轻笑：“动机嘛，也许你心里最清楚。”
“你他妈胡说八道，电视剧看多了吧，你信不信我告你污蔑。”朱庆的脸上青筋暴起，他像是准备动手似的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墨涛歪着头看了看茶几，用极快的速度捡起烟灰缸里朱庆刚刚咬过的烟头。又像变魔术般的拿出一个证物袋，将烟头放了进去。
“你要证据是吧，朱红军的指甲缝里有嫌疑人的皮屑组织，我带回去比对一下就知道了。”墨涛摇了摇手里的证物袋。
正在这时楼梯传来一整脚步声，小明从楼上下来手里也拿着一个证物袋。他来到墨涛身旁，也举起证物袋晃了晃，里面有一张发黄的老照片，他看了看朱庆对墨涛得意的说到：“照片我找到了。”
朱庆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小明手里的照片，半响才开口到：“这他妈怎么可能，这张照片不是早就已经……”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魂似的，一下子瘫软在了沙发上。
见他这副状态，墨涛知道再耗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你不合作没关系，如果有完整的证据链我们一样可以抓你。”他狠狠的吐出这句话之后，对着小明轻轻挥了挥手：“我们走。”
回到车里，小明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到：“涛哥，咱们今天这算不算打草惊蛇了。万一他小子逃跑了怎么办？”
“畏罪潜逃，就他？”墨涛一脸的不屑说到：“继承遗产的手续应该还没办完吧，他现在没钱哪儿都去不了。”他将手里的装着烟蒂的证物袋递给小明：“对了，把这东西给薛法医送去。我去申请逮捕令，等结果出来先把丫拘了再说。”
小明看了看表：“今天来不及了吧，这马上就要下班高峰了。”
“你还不了解老薛。”墨涛给拿出手机看了看：“他这人，只要手里有活儿就没有上下班一说。你先开车，我给他发个信息让他等你一会儿。”说完他打开手机准备发送消息。
“对了涛哥，今天晚上没啥事儿的话我想去趟医院。”小明手把着方向盘，但并没有踩下油门。
墨涛愣了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片刻后他试探着小声问到：“老余病情又加重了？”
“我不知道，也可能是吧。”小明顿了顿：“今天早上和我妈聊起这事儿她也不说，就让我这段时间没事儿就多去陪陪老余。”嘴里说着他注视着前方，目光中多了几分愧疚。
墨涛猛的一拍小明的肩膀，拍得小明一个机灵。
“别想多了，老余肯定没事儿。不过你真得抽时间陪陪两位老人，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墨涛习惯性的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指了指前方：“先开车。”
“哦哦。”小明回过神来轻轻踩下了油门。
墨涛将车窗打开，点燃了香烟：“晚上应该没什么事儿，你把这两样东西交接老薛就甭管了，车你拿去用，这样来回也方便点。”
“可是笔录和报告……”小明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个屁，怎么这么啰嗦。”墨涛对着车窗外吐出一口烟：“替我给老余带声好，告诉他等案子结了我去找他喝酒。”
只要案子结了，什么都好说，墨涛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