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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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浩，不要啊！思浩……”午夜张敏敏从梦中惊醒。
自打从老家回来，张敏敏无比担心思浩，开始大量做噩梦。每次梦里张敏敏都看到思浩满脸是血，或他拿着自己断手喊“姑姑救命”，于是吓醒来。张敏敏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了，之前就跟博宇说再去看父亲事情，博宇还是说：
“翻修完了，那些病人正往回搬，乱糟糟的不安全得很，等两天好不？我就快忙完了。”
张敏敏想起第一次去疯人院情形，看着博宇，不知要不要再等，同时有个想法沉下去又浮上来，浮上来又压下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父亲的，我替你问问也行？”博宇像是看透了张敏敏心思说。
若没去老家前，张敏敏会毫不犹豫答应，可她几乎断定有幕后黑手，就不想让博宇知道了，至少先让他忙过这两天再说，怕自己猜测给博宇带来不必要担心，笑了笑：
“没事，我就是去看看父亲。”
那周五临近中午时，博宇给张敏敏打电话，告诉她院里已收拾差不多了。张敏敏赶过去，发现果然不用再走“后门”了，可进去才知道，博宇却还没到，原来还在大学里。张敏敏想先去看父亲，徐超告诉她，那里钥匙被博宇带走了，于是被徐超带到博宇新办公室暂时等候。进门，张敏敏才发现博宇办公室乱得就跟没媳妇似的，各种心理辅导书，还有一些其他书籍、锦旗等等都堆在桌子上，连电脑都歪着脑袋。
“院长说他办公室别人都不能动……”徐超说完好像也意识到这说法不妥当。
她是别人吗？张敏敏笑着放下手提包，没说话。眼前景象说明，博宇最近的确很忙，即便如此，也难以想象那原本爱干净男人现在能邋遢成这样子，刚想动手帮忙收拾，博宇就回来了。张敏敏想，等看过父亲再给博宇收拾吧。
父亲还在原来那楼上。博宇说父亲情况比之前更糟了。张敏敏之前就听博宇说父亲有自残倾向，看了父亲才知道是怎样糟了！
那小楼因为有治疗室，方便，父亲住处才没变。从南院穿到北院时，张敏敏就听到跟上次差不多声音响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到小楼那，凄惨的痛楚的呻吟声更大了。是父亲！张敏敏隔着栏杆几乎没认出父亲来。才短短半个月没见，父亲仿佛瘦了一圈，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呻吟。张敏敏难过得想哭却哭不出来。
“咱爸情况不稳定，我开屋门，但你还是隔着栏杆跟父亲说话。”
“爸……！”张敏敏喊父亲。
父亲口中振振有词呻吟着嘟囔着，脑袋摇晃着，呆呆的。一连喊了几句依旧如此。
“爸，这是我给你买的最爱吃的橘子。”张敏敏把袋子伸入铁栏杆里。其实根本没必要，这院里什么都有，何况还有博宇照顾，从床边上散落橘子皮能看出，博宇很尽心了，但张敏敏还是想自己给父亲带点吃的，就像小时候，父亲每次去城里都给她带好吃的一样。
不知是不是听到橘子缘故，父亲这时终于回过头来，却凄然一笑。张敏敏以为父亲恢复了几分理智，却料不到父亲看到橘子后，却突然歇斯底里起来：
“腿！我不要腿！我不要腿！”
说着，父亲扑过来，差点把张敏敏胳膊掰下来。幸亏张敏敏手收得快。父亲怎么了，看到他们俩，竟发疯得更厉害了，使劲往外钻，仿佛想钻出来把吃人似的，无果，就用头使劲撞铁栏杆。咚咚！咚咚！整个屋子都咚咚作响。
“之前我给咱爸吃鸡腿，吃太多了，见鸡腿就丢，后来但凡看到长方形东西就咬闹……”王博宇护住张敏敏，转身呵道，“爸以后不给你鸡腿就是了！”
父亲竟把她胳膊想象成鸡腿，病情的确严重了。
博宇说过后，父亲好很多了，神情萎缩下来，蹲在栏杆一角撞头了。张敏敏虽知道刚才王博宇是在保护她，可想起博宇对父亲语气还是有点不舒服。
“走吧？”王博宇抚摸着她道。
现在这样子，还问什么事情。张敏敏心有余悸，又有些难过地离开了。下了楼，王博宇接了电话，好像是学校有事。张敏敏只好让他先去了，一路跌跌撞撞，情绪复杂得难以言说。快走出精神病院门了，张敏敏忽然想起提包竟忘在博宇办公室了。
张敏敏拿上包，才忽然想起还没给博宇收拾办公室，即便自己心情不好。一堆堆资料分类摆放，开始忙活起来，张敏敏捡起一个很破旧邮递快件，看了模糊日期，像是博宇大一时的快件，轻飘飘的，以为是空邮皮，刚要丢下，忽然有东西飘落下来。
几张照片。
不是女人照片。
只是普通风景照。
张敏敏想起博宇以前有摄影和爬山爱好，就顺手给他放回去了，忽然愣住了，感觉照片里风景好像有点熟悉——风景秀丽，树木郁郁葱葱，远处山峦连绵起伏。一股家乡味道！
百分之二百肯定，这就是她们家乡风景照！
张敏敏不用百度上照片识地功能，就能肯定，因为那些照片，不光有山上的，还有进村那蜿蜒公路远景，甚至还有村里街道照片……自己村子怎会不认得！博宇怎会有她们村照片！看这邮件日期，张敏敏努力回忆，那时好像王博宇那届刚开学日子？！
不会是她们第一次相见时，王博宇取的那快件？这念头一闪而过。太不可思议。
.博宇在没去过她家乡时，就看过她们村子照片了。若王博宇野游时拍下的照片，带他回家时，博宇应该想起来过，为何没说？若不是，是谁寄给博宇这些照片的，目的又为何？当然还有种解释，就是这些照片只是放到这邮件袋的，看像素像是用专业相机拍摄出来的，这些照片又是什么时候拍的，博宇同样也没说过啊。
急促脚步声打乱了张敏敏思索。
“嗯你还没回家？”王博宇进来说，“我忘了拿实验数据了。”
张敏敏松了口气，到底是王博宇，应了他。
“我在你——”张敏敏万千疑问本想直接问博宇的。
“你收拾我书桌了？！”王博宇打断了她的话，脸色冷峻下来，“谁让你收拾的！”
语气异常严厉，像领导教训出错的下属。这些年他们俩吵架博宇都没这样严厉。
“我不是凶你，是觉得你太累了。”王博宇清了清嗓子，打破不太对的气氛，有些后悔，怎能对她发火，最近可能压力太大了吧，“你刚才想说？”
“没什么，我也才收拾。”张敏敏把最底下放着邮件的那沓资料放下了。
王博宇拿了实验数据，并告诉敏敏不要收拾了，他是乱中有序，收拾完了很多资料不好找了，回头他自己统一弄就好了。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一同出了办公室。一个往南走，一个往北走。两个人的车停到两个地方了。
为什么刚才博宇像换了个人？张敏敏思索着刚才那幕，嘭地下，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你别跑，给我站住！”后面护士追过来。
原来是个小孩撞了她手提包。那孩子穿着蓝白相的病号服。精神病院怎还有这么小患者？张敏敏好奇地朝那小孩看了眼，这一眼，却忽然感觉那孩子侧面和背影好像思浩？！思浩！立刻追上去，口中喊着“思浩、思浩”。那孩子听到声音却始终没回头，嘻嘻哈哈地跑得跟兔子那么快，嬉笑里带着诡异语调。
一转眼那孩子就不见了。
可护士还在。张敏敏攥住护士手问：
“那孩子是不是叫思浩？是不是？叫思浩？！”
“哎呦你是谁啊！攥疼我了知不知道！松手快！”护士很不耐烦地说，“什么思浩啊，那孩子叫花丛！人如其名，整天顽皮得像花丛里的花虫！”
张敏敏道歉后，顺口打听那孩子情况。
“那孩子在这好几年了都！老院长退休那年进来的，你问这些干嘛？”护士问道。
刚刚燃起的希望，忽又破灭了。那孩子真像极了思浩。许是日有所思，才看花眼了吧。
半夜无眠。张敏敏躺床上翻来覆去想白天事情。枕边人还没没回来。王博宇已打电话说，要在学校里跟学生通宵观察药物反应，不回来了。一切事情难道是巧合吗。张敏敏第一次有种窒息之感，怎么也不愿相信眼前事情。过往，他们俩过往，一点点清晰地想起……不会的，怎么可能。张敏敏坚定地说。
那天博宇打电话来，张敏敏低头看到火车票上明明白白写着终点站：通元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