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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会修挖掘机吗

第二天回到乡下,春婶给他们准备了许多好吃的东西,然后把姜白白拉到一旁,说要给她看个东西。

一个漂亮的大盒子,用红色蝴蝶结系着。春婶拿给姜白白,让她拆开看看。姜白白觉得这东西看着过于庄重,有点紧张,慢慢拆开蝴蝶结,打开盒子,发现是一件白色的伴娘礼服。

姜白白捏着裙子的吊带提起来,面料上带着飘逸的羽毛,款式简洁大方。她忍不住称赞起来:“连伴娘裙都这么好看吗!”

春婶笑起来:“毕竟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所有东西都得准备最好的。你快试试。”

顾延灼和白城拓站在外面的院子里聊天,正说着话,他就看见白城拓的视线往后看去,直直地盯着什么看。于是,顾延灼也跟着回头,姜白白正穿着一件白色羽毛长裙从房间走出来,春婶走在她前面,拿出手机拍照给她儿子和媳妇传过去。

平时看惯了姜白白穿短T恤短裤,现在换上一条优雅的白色长裙,确实让人眼前一亮,虽然仍旧素着脸,但她的身材被裙子完好地勾勒出来,V字领口带着温柔的小性感,裙摆刚好长至脚踝上面,露出她漂亮纤细的脚踝,裙子上面的羽毛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飘动起来,像一个落入凡间的白色精灵。姜白白本来是想在院子里走走,看看裙子穿起来行动方不方便,没想到顾延灼他们刚好也在,她有点尴尬,举起手来冲他们不自然地挥了两下。

“白白,你穿这裙子好漂亮!”白城拓不吝赞美道,“不愧是我们白家人!”

顾延灼瞥了他一眼:“她什么时候成你们白家人了?”

“我们两个人名字里都有白,她两个白,比我还多一个呢。”白城拓觉得自己的解释逻辑严谨,毫无破绽,只是不知为何感觉顾延灼的目光又冷了几分,于是转头装作没看见他,朝姜白白走过去,“你这是要参加什么重要的场合吗?”

姜白白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春婶的儿子要结婚,需要一个伴娘。”

“哇,那恭喜春婶,到时一定要叫上我和顾延灼。”白城拓笑道。

他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叽里呱啦讨论婚宴的事,顾延灼觉得无趣,又看了眼姜白白。女生侧身对着他,身体被白城拓挡住了,只能看见她露出的纤长脖颈和瘦削的肩膀,他有时候不太明白,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女生怎么会跑去开挖掘机,但或许正是这种奇怪的力量反差,才让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几天天气渐渐转凉,炽热的太阳终于被云层给挡在了后面,大家工作起来也轻松了许多。

姜白白早上醒来就觉得全身乏力,去厕所一看,才发现自己来大姨妈了。她找姜婶要了块红糖泡上喝掉,然后就去工地开工。

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大华出了故障,姜白白今天工作起来感觉格外不顺手,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用操纵杆操作挖掘机的时候,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

顾延灼来工地巡查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当时正和大辉、余越说话,然后转头就看见姜白白从驾驶室里下来,似乎非常生气,还冲挖掘机踢了一脚,结果把自己脚给踢疼了,一瘸一拐走到一边坐下。

顾延灼眯了眯眼,对他们说:“我过去一下。”然后朝姜白白走去,远远地,看见女生拔了根野草垂头摆弄着。

“你怎么了?”顾延灼问道。

“唉!”姜白白直接叹了口气,“今天不是很在状态。”

“身体不舒服?”

姜白白点点头,又摇摇头:“感觉挖掘机出了点问题,但我不会检查和修理。”毕竟只花了一周时间学会开挖掘机,但因为没有实践经验,所以对于挖掘机很多原理上的东西都还不是很了解。

“我以前觉得开挖掘机是件特别容易的事,不就是操作机器嘛,只要熟悉了流程都很简单。”姜白白把手里的野草缠绕到手指上,无奈道,“这几天工作下来,我才发现光是会使用一个机器还不算真正的熟练,你还得去了解它的原理,在它出问题的时候能够及时发现然后修复。就跟人一样吧,不是光和他能说几句话就行,你还得去了解他的情绪和心理。”

顾延灼没想到这小丫头开个挖掘机竟然总结出了人生的道理,忍不住笑了:“那也用不着这么沮丧,出问题了就解决,自己解决不了就找大家一起想办法。”

姜白白抬头看向顾延灼,咬了下嘴唇,有点不好意思道:“我知道,特殊日子所以有点烦躁。”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听到“特殊日子”,顾延灼首先想到是不是什么节日,他向来对节日生日这些日子都不敏感,所以还以为是自己忘记了。

姜白白尴尬地笑了笑,急忙摇头:“不是,不是节日,没什么啦。”然后起身,重振士气,准备先去检查大华哪里出故障了。

但是一通操作下来,姜白白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里没有其他人懂挖掘机,她不想打电话给姜聪,因为让他知道了,他肯定会觉得她搞不定这里的工作,说不定还会着急出院自己过来处理。

姜白白望着大华庞大的钢铁身体,多么希望眼前这个“钢铁直男”可以自己告诉她,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顾延灼看见姜白白脸上的神情比之前还要沉重,于是问大辉要来工具箱,然后过去准备帮姜白白检查。

“我来吧。”顾延灼戴上手套,对姜白白说,“你告诉我电路保险丝在哪里。”

姜白白讶异地看向顾延灼:“你……你会吗?”

“虽然不会开挖掘机,但机器的原理都差不多,我试试。”

姜白白立即带他去打开挖掘机的电路保险箱,然后看他低下身子,手里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剥开保险丝检查。

“没断路没短路。”顾延灼说着又去检查先导压力是否正常,仍旧没有问题。他拿出手机打开网页,看了会儿,又去检查别的地方。

姜白白见他动作熟练,沉着又冷静,好像对挖掘机每个线路都了如指掌,不禁心里暗暗佩服,感觉他这人好像什么都会似的。

顾延灼戴着口罩,低头检查机器的侧脸,看上去认真又严峻,侧面的轮廓流畅而锐利,天生一副好骨相,令人羡慕。垂下眼睛的时候,睫毛显得又长又翘。姜白白看得入了神,直到对方直起身子,站起来,没注意到姜白白离自己这么近,结果直接撞到了她的额头。

姜白白“哎哟”了声后,捂住被撞的地方,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没站稳,幸好顾延灼及时伸手拽住了她。

“没事吧?”顾延灼低声问。

姜白白摇摇头说:“没事。”她有点尴尬,于是转移话题,“你刚一直在手机上看什么呢?”

顾延灼拉下口罩,眨了眨眼,认真道:“百度。”

姜白白咽了口口水,有点不敢相信:“所以你刚刚是在百度上现学的?”

“算是吧。”顾延灼又拉上口罩,去检查其他地方了。

姜白白突然有点为大华的生命安全感到担忧了,这可是她家最值钱的东西,要是被顾延灼修坏了,应该能得到赔偿吧?

“好像是伺服活塞卡死了。”顾延灼完全没注意姜白白那些心里的小九九,他终于找到问题所在了,用手把活塞装配间的间隙重新调整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你开着试试看好没好。”

“已经好了吗?”姜白白还沉浸在他那句从百度上看来的话里,不敢相信顾延灼真的把大华修理好了。但不论他有没有修理好,姜白白都不是很开心。因为他要是修理好了,那么只能证明她智商欠费,反正她是没法光看个百度就能修好大华的。但要是没修理好,她的工作饭碗可能就不保了。精神和现实,总是难以两全其美。想到这里,姜白白又轻轻叹了口气。

见姜白白站着没动,他取下手套,伸手拍了她头一下,又重复了一遍:“开着试试看好没好。”

姜白白回到驾驶室,启动大华,重新操作起来,发现大华的动作速度变回了先前的样子,真的没问题了。姜白白有点心塞,不过转念想想,人家毕竟是双学位高才生,她只是一个冷门专业毕业还找不到工作的硕士,智商比不过也不足为奇。一通自我安慰后,她就不再纠结了。

这几天正好是南城当地的一个节日,每年临近夏天的尾巴,南城当地的人都会去山上采摘大自然回馈给人们的礼物,然后载歌载舞一天一夜,吃掉这些食物。不过这几年,节日渐渐走向商业化,为了迎合游客们的口味,食物也失去了最本真的样子。

因为在山里,春婶就地取材,准备让大家简单地过个节日。晚上召集所有人聚到一个院子里,摆上三张桌子,点了堆篝火,还托人送来了几箱啤酒。

姜白白看到桌上摆着的食物,不禁打了个激灵。她记得小时候过节日的时候,每次都会吃很多叫不出名字的食物,等长大后,才知道原来是羊脾脏鸡腰子蜈蚣蜻蜓猪牙床等奇奇怪怪的食材做成的,不禁为南城人民的生活智慧折服,感觉他们不管放到哪个年代,都不会轻易被饿死。

当然,春婶给大家准备的食材虽然没那么齐全,但依然让顾延灼和白城拓这两个外地人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白城拓指着一盘菜问姜白白。

“炸蜈蚣。”

“什么?”白城拓以为自己听错了,眉毛都抽搐了下,“蜈蚣不是有毒吗,你确定我们吃了不会死?”

“你没听过蜈蚣可以拿来泡药酒吗,喝了强身健体,一个意思。”姜白白为了证明吃蜈蚣真的不会中毒,特意当着他的面吃掉一条,然后笑道,“看吧,没事。”

“那这又是什么?”白城拓指着另一盘菜问。

“凉拌蜻蜓。”

白城拓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蜻蜓可是益虫,你们这行为太伤天害理了。”

一旁站着的顾延灼听完菜名后,就一直没再说话,看到姜白白又信誓旦旦承诺所有菜都很好吃,且绿色健康的时候,他就不得不想到那天她洗蘑菇时说的话,还一本正经地介绍完了所有蘑菇的名字,结果还不是中毒了!

“你要不要尝尝这个?”姜白白不知什么时候用筷子夹了个东西,递到了顾延灼的嘴边。

顾延灼看了眼,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步,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姜白白:“这是什么?”

“猪牙床啊。”姜白白以为这个东西很常见,所以才夹了一块给顾延灼。

顾延灼有些不太确定,又问了一遍:“猪牙床是猪的牙床?”

姜白白直接笑了:“不然是人的牙床?”

“不好意思,打扰了。”顾延灼往后又退了步,朝另一边走去。

不喝酒的坐一桌,喝酒的坐另外两桌。姜白白、顾延灼、白城拓和姜婶一桌,包老板和余越、大辉坐同一桌。大辉乐滋滋地抱了几瓶啤酒过去,结果发现没有开瓶器。

“用牙齿咬吧。”余越提议。

“这里这么多瓶啤酒,每瓶都用牙齿咬,估计明天得去医院。”大辉想到这里,就觉得牙齿疼。

“那怎么办?”包老板拿起一瓶啤酒,试图用筷子给大家表演开瓶,结果瓶盖没开,酒飞了出去,直接浪费掉一瓶酒。

“看来今晚是喝不成酒了。”大辉懊恼道,“这送酒的人怎么也不给送开瓶器呢。”

姜白白见他们讨论了半天开瓶的事,想到自己之前做直播的时候,曾表演过用挖掘机开啤酒瓶,当时观看量直接破百万,她也因此狂涨了几十万的粉丝。虽然喝啤酒她没什么话语权,但在开酒瓶上,她灵魂挖掘机手觉得有必要出来说两句。

“那个,我来开吧。”姜白白打断他们的争论,歪着脑袋,笑了笑,“我觉得我能开。”

于是,余越和大辉,一人抱着一箱啤酒,跟在姜白白后面。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他们打开工地的电灯,见姜白白像个战士一样上了挖掘机。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跟来看热闹,毕竟用挖掘机开啤酒瓶这事听上去跟天方夜谭没什么区别。

余越和大辉按照姜白白的指示,拿出几瓶啤酒并排放到平地上,然后退到一边。

姜白白操作着操纵杆,让铲斗慢慢往下移,然后借助它凸出来的部分,往酒瓶旁挨个扫过去,瓶盖就全部飞出去了。

在场所有人沉寂了一秒后,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姜白白甩了下头发,接连开掉了剩下的啤酒瓶盖,然后像个女王般带着胜利的姿势从驾驶室下来。

“你这技术也太牛了!”大辉抱着啤酒跑过去,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我觉得姜师傅肯定都做不到吧。”

姜白白把食指轻轻放在自己嘴边,故作高深道:“不可揣测我爸的挖掘机技术,只能说龙生龙凤生凤,挖掘机师傅的女儿会开瓶。”

站在远处看完姜白白精彩开瓶表演的白城拓对顾延灼说:“其实我之前在直播里看过了。”

又是直播,顾延灼掏出手机来。白城拓瞥了他一眼,问:“你在干吗?”

“搜直播是什么意思。”

白城拓无语地伸手拍住他肩膀:“连我爸最近都有喜欢的网络主播了。”

五分钟后,顾延灼迅速理解了白城拓口里的“网络主播”“直播”是什么意思后,在手机里下载了直播软件,注册的时候需要填写一个用户名,他写的是“魔鬼飞行员”,然后在软件里搜索“灵魂挖掘机手”的ID名,最后显示出来的是姜白白的一张自拍头像——直接把脸顶到手机屏幕前,一张笑得非常灿烂的脸。

不过灵魂挖掘机手的账号没法查看,显示的原因是“该用户因发布内容涉及法律法规,暂时无法查看其发布的内容”。他想到白城拓之前说的账号被封原因,抬头看向正朝他们走来的姜白白,眯了眯眼,退出软件,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春婶在院子里牵了一条电线出来,接通了灯泡,院子里立马有了光,大家又热热闹闹开心地吃起来。

喝酒的那两桌人已经开始划拳,白城拓在姜白白的强烈推荐下,吃了几口奇奇怪怪的食物后,就被攻陷了,也不管什么蜈蚣、猪牙床了,好吃就行。

顾延灼只喝了点汤,他还是没法接受吃虫子或者猪牙床这件事。

余越在大辉的撺掇下,拿着一瓶酒过来找姜白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道:“可以跟你喝一杯吗?”

姜白白本来也能喝酒,只是觉得这里除了春婶没别的女生陪她喝,觉得不是太好,而且她要是跟那些男人喝,肯定是喝不过的。不过既然余越都亲自来找她喝了,一杯酒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她拿了个杯子过来,让余越给她倒上。

姜白白和余越碰了个杯,然后一口喝掉了杯里的啤酒,眼睛都没眨一下。

接着大辉过来了,他也拿着瓶酒,说要和姜白白喝一杯。一旁的春婶忍不住打趣:“你们这些男人,怎么都找女生喝酒啊,老板在这里都不敬个酒。”

白城拓巴不得没人找自己喝酒,听到春婶把导火线往他们这边引,立马开口道:“我酒精过敏。”然后往旁边一指,“找这位喝。”

顾延灼扬了下眉,转头看向白城拓,心想他什么时候酒精过敏了。

于是,余越又和顾延灼喝了杯。顾延灼以前因为工作的关系,滴酒不沾,但他酒量挺好的,读书的时候跟室友偷偷逃课去喝酒,所有人都喝醉了,就剩他还是清醒的。

这边姜白白已经喝掉一瓶酒了,大辉又给她倒了杯:“这杯酒就祝我们能够认识吧。相逢即是缘,毕竟上辈子的五百次回头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

“那你上辈子是不是啥事没做,光顾着回头了。”春婶忍不住揶揄,“上辈子是脖子扭断死的吧。”

姜白白忍不住笑起来。大辉脸红了下,然后摆摆手,说:“反正就是有缘分嘛,别管是因为什么,都不容易。”

姜白白正要拿起杯子喝酒,手上的力道被人挡了下。旁边的顾延灼把她杯里的酒倒进了自己杯里,对大辉说:“她的那份缘分,和我的这份缘,就一起喝了吧。”说着仰脖,喝光了所有酒。

大辉愣了愣,完全没想到顾延灼把那杯酒喝掉了,但他又不能让他不喝,于是自己把手里的酒也喝掉了。

这之后,顾延灼就自作主张地承包了姜白白的酒,不管谁来找她喝酒,都是顾延灼喝,连着几次,也就没人再敢过来喝酒了,因为顾延灼身上的气压太低,和他喝酒感觉就像在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似的。

姜白白有点茫然,她转头看向顾延灼,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胳膊,用有点抱怨的语气道:“你把我的酒都喝光了。”

顾延灼看向她,可能是因为灯光不太亮的缘故,他脸上被打出一层阴影来,显得他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你喝得了那么多吗?”

姜白白觉得他的语气像是在质疑她的能力,略带挑衅意味,于是直了直身子,说:“怎么不能。”

顾延灼瞥了她一眼,语气缓和下来,仿佛向姜白白妥协了似的:“答应了姜师傅要看好你。”

顾延灼的声音有点沙哑,难得听他用这么柔和的语气跟人说话,姜白白觉得心里微微暖了一暖,便不再跟他争辩喝酒的事了,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蜈蚣放进他碗里:“那你吃个蜈蚣补补吧,听说有解酒的功效。”

一周后,姜白白的工作临近尾声,她快要离开这里回家了。

姜白白没想到半个月时间会过得这么快,姜聪已经康复出院,不过医生让他注意休息,好好调养。本来他打算亲自过来把姜白白接回家的,但姜白白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她到时自己把大华开回家就行。

姜聪打电话给姜白白说:“我最近在镇上听到一件事,据说我们镇上可能要修建一个咖啡博物馆。”

“要让你去开挖掘机吗?”姜白白不明所以,全然没有抓到重点。

“挖你个头啊挖,你还真打算开一辈子挖掘机?”姜聪恨铁不成钢道,“你的专业不是不好找工作吗,如果镇上要修咖啡博物馆,你不就有地方工作了,我们镇上没人比你专业更对口了,你好歹还是个硕士生,能不能给你爸长点脸!”

姜白白这才醒悟过来,许久没有摸过书本的她,确实差不多都要忘记自己的专业知识了。不过这种没谱的传言,她并不抱太大希望,而且在这里工作了一段时间后,她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挖掘机这份工作了。想到要离开,其实心里挺不舍的,于是她对姜聪说:“到时再看吧。”不等姜聪继续唠叨,她就挂了电话。

余越和大辉得知姜白白即将离开工地,决定帮她办一个送别会。结果这两天,姜白白总觉得他俩鬼鬼祟祟的,还总是来问她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的食物、喜欢的音乐等等,感觉就像人口普查似的。她眨了眨眼,狐疑地看向他们,问:“你们到底要干吗?”

大辉立马打哈哈道:“随便问问。”

姜白白伸了个懒腰,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那我也随便想不回答就不回答,反正随便嘛。”

“哎呀,姑奶奶,你就乖乖回答嘛。”大辉说。

“你们不说原因,我就不回答。”姜白白强硬道。

“我们想给你办个送别会。”余越说。

“送别会?”姜白白微微皱眉,“听上去好像我要死了一样,能不能取消这种形式主义的活动?”

“为什么啊?”大辉不解。

“因为肯定会麻烦春婶的。她每天那么累了,还要弄什么送别会,你们以为做家务不累的吗?”姜白白对他们说,“我就回个南兴镇,别弄得我好像要去外太空似的。”

既然姜白白自己都这么说了,余越和大辉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他们又准备了一个礼物送她——他们合唱的《啊,朋友再见》。姜白白本以为是首非常深情的歌,点开一听,这两人捏着嗓子努力往美声唱法上凑,唱得参差不齐:“那天早晨,从梦中醒来,侵略者闯进我的家,啊游击队快带我走吧,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姜白白其实心里也挺舍不得大家的,但是工作已经结束,她没有再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她总不能主动申请留下来搬砖吧,就算她愿意,她也搬不动。

回家的前一天,她去山上摘了一些野花回来,送了些给余越和大辉,剩下的拿回自己房间,找了个空的矿泉水瓶,灌上水插上,然后去找顾延灼。

顾延灼正在房间里修改图纸,见姜白白拿着一束花站在门口,愣了愣,问她有什么事。

“我明天就要回家了,这个花送你。”姜白白把花递过去,“每天醒来看到花,心情也会跟着变好。”其实她想说,没事多笑笑,别老一副冰山脸,让大家都不敢靠近他。

他怔了怔,接过花,对她说:“谢谢。”

姜白白笑了笑。

“你明天什么时候走?”顾延灼把花放在书桌上,回过身来问她。

“早上一早就走。”

顾延灼想了想,先看了眼桌上的图纸,又转向姜白白:“你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吗?”

姜白白点点头。

“你工作很认真,完成得也很好。”

姜白白继续点头,以为顾延灼在临走之前想要表扬一下她的工作能力,接着意料之中的听到他说:“我给你一个奖励吧。”

姜白白抬眸,眨眨眼:“奖金吗?”

顾延灼笑了:“不是钱,别的要吗?”

不是钱的奖励?那能是什么?姜白白见顾延灼正低头看着自己,等她的回答。她来不及多想,便点点头说:“要。”

顾延灼勾了勾嘴角:“那你等我一会儿。”说完关上了门。

等顾延灼出来的时候,他换了一身方便运动的衣服,背着双肩包,对姜白白扬了下下巴:“走吧。”

姜白白也没多问,跟在他身后往房子下面走去。

顾延灼将车开出了山里,朝南兴镇相反的方向又开了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一座古镇。姜白白小时候跟着姜聪经常来这里玩,已经玩腻了,以为顾延灼也是要带她来古镇玩,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但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她装作兴奋的样子跳下车,朝周围看去:“哇,我们要来古镇玩吗?”

顾延灼关上车门,看了她一眼,说:“古镇没意思,我们玩点别的。”

五分钟后,他们登上了去附近度假村的游览车。度假村是这几年新建的娱乐项目,姜白白只去过一次,不过依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她摸了摸鼻子,问坐在身边的顾延灼:“感觉去度假村还不如在古镇玩呢。”

顾延灼轻轻笑了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到了你就知道了。对了,你恐高吗?”

姜白白摇头:“不怕。”

“那就行。”

到达度假村后,姜白白看见门口拉了一个很长的横幅,上面写着一行金色的大字:欢迎广大游客体验低空旅游飞行项目。

顾延灼伸手拉了下姜白白,让她跟上自己。没一会儿,他们就买了低空飞行的门票,穿上飞行服,戴上头盔,准备飞行了。

姜白白现在脑袋还有点蒙,这个低空旅游飞行是度假村最近才兴起的娱乐项目,目前只有两个分项目,一个是乘坐直升机体验低空观光,一个是持有飞行证的人可以直接驾驶飞机体验,他们未来还会开发培训游客考取运动飞行执照的项目,不过现在还在筹备过程中。

直接搭乘直升机体验的游客很多,他们排着长长一条队伍,但姜白白他们选择的是直接飞行,所以一路畅通无阻。顾延灼掏出自己的飞行证件给工作人员看了眼,就带着她畅通无阻地到了没人排队的直升机前。不过为了安全,还是有个副驾驶员会跟着他们一起登机。

副驾驶员姓贾,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脸黑黑的,笑起来露出一颗可爱的虎牙。他跟在顾延灼身后,像个小粉丝似的:“你的飞行证是商照吧,你是飞行学院毕业的?”

面对贾副驾的热情询问,顾延灼一个字都没回答。姜白白有点于心不忍,出于善意,伸手拉了拉贾副驾的衣袖,小声告诉他:“不好意思啊,他有社交恐惧症,不喜欢说话。”

贾副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点头,比了个明白的手势,对姜白白说:“那你作为女朋友,还真是挺辛苦的。”

姜白白轻轻咳嗽了两声:“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是他员工。”

顾延灼做好飞行准备后,回头看了眼坐在后面的姜白白,检查她系好安全带没,见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才放心回身准备起飞。

贾副驾报告起飞前的今日天气:“当前大部晴朗,气温35℃,降雨概率10%,空气湿度20%,可以起飞。”

伴随着螺旋桨的轰鸣,姜白白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紧张得提到嗓子眼了。这还是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坐直升机,这种感觉跟坐飞机完全不一样,至少坐飞机是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环境里,起飞后对于自己身处多高的位置并没有具体的概念,而且空间很大,乘客很多,在人多的地方人自然也会更有安全感些。但直升机空间不大,只有他们三个人在飞机上,而且转头就能看见窗外的风景。过于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身边的事物,有时候不见得是件好事。

姜白白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座椅边缘,深吸了口气,直升机瞬间腾空而起,飞向空中。直升机离地面越来越远,地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小。

姜白白往窗外看了眼,整个度假村就在他们脚下,就像地图板块似的,缩小成人的肉眼一看就能揽尽的程度。

顾延灼通过后视镜看到姜白白的脸色有点苍白,知道她在紧张,于是让直升机保持平稳的速度进行飞行,减小颠簸。

贾副驾还在一旁惊叹顾延灼的技术:“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你这飞行技术感觉起码有好几年经验了吧?”

顾延灼自然不会搭理他,从旁边拿了瓶水往后面扔去,对姜白白说:“别紧张,有我呢。”

他声音温软坚定,似给姜白白打了一针强心剂,她慢慢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直升机沿着航线飞行了一圈,姜白白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她侧头从窗户往外看经过的景色,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南城,此刻一览无余,森林、小镇、河流、夏末的应季野花,纷纷在眼前展开,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小鸟,可以在空中肆意飞翔。

但飞行时间很快就到了,贾副驾提醒顾延灼他们该返航了,姜白白这才注意到前面的顾延灼,他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地驾驶着直升机。

深色的制服非常适合顾延灼,好像是天生为他打造的一样,他认真地注视着仪表盘和各种数据,看上去有条不紊,姜白白也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人以前该不是开飞机的吧?开民航吗?是像电影《萨利机长》那种吗,会在面对危险时临危不乱,帮助飞机上所有乘客渡过难关的类型?

姜白白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想得实在太多了,但似乎认识顾延灼越久,就越觉得这个男人仿佛是个谜,不知道还隐藏了多少没有泄露的隐藏技能。

直升机顺利返航着陆,姜白白下飞机后,伸了个懒腰,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神色:“没想到坐直升机这么好玩。”

顾延灼笑了笑:“开直升机更好玩,以后有机会教你开。”

姜白白听到“开飞机”三个字,先吓了一跳,她完全没想过自己能开飞机,开挖掘机是她目前最大的想象力极限。不过如果真有机会,她倒是挺想尝试下。

贾副驾收走他们衣服后,顺手撕掉上面贴着的姓名标签,看到“顾延灼”三个字的时候,愣了愣。这个名字他觉得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下班后,贾副驾还在想着顾延灼的事,突然想到他可以去飞行论坛上搜搜这个名字,说不定能有收获。结果一搜,果然出现了很多信息条目。

“航大校草顾延灼有女朋友吗?好好奇他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听说航大校草顾延灼毕业去了海事救援队,太帅了吧。天知道要被选上有多难,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进去吗?”

“今天看到顾延灼在打篮球的样子,帅爆了,都快毕业了,他还是没女朋友吗?”

贾副驾刷了好几页内容,发现都是诸如此类的花痴信息,直到刷到后面,突然看到一条不太显眼的标题:航大的顾延灼因为925事故被开除救援队这件事,是真的吗?

下面有两条回复的信息,但贾副驾点开,发现所有信息都被隐藏了。

姜白白、顾延灼他们离开度假村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开车回去肯定是赶不上晚饭时间了,于是两人决定去古镇上吃点东西。

古镇街道很狭窄,加上人多,姜白白一不小心就被挤到后面去了,眼见顾延灼越走越远,她连忙在身后喊他的名字。顾延灼回头,见姜白白被人群越挤越往后退,于是返身挤过人流,伸手拉住她。

“要不你拉住我衣服吧。”顾延灼说,“人太多了,你在我后面跟紧点。”

刚才顾延灼回身过来拉她的时候,她的手被他紧紧拽住,很温热的掌心,瞬间包裹住了她的,她脸瞬间热起来,不过幸好顾延灼没太注意,已经转过身去了。

姜白白捏住他衣摆的布料,紧紧拽在掌心里,她的身体被前面的顾延灼挡着,替她完全避开了人流,她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跟他走到了一家小店。

这家店是古镇的老店,开了十几年了,只卖米线,许多人都是慕名前来,在门口排着队。姜白白许久没吃,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眼,顾延灼察觉到了,于是停下脚步,偏了偏脑袋,问她:“想吃这个?”

姜白白看了眼排队的人,估计不等个一小时轮不到他们,于是皱了皱眉:“人太多了。”

“如果想吃的话,我们就等等。”

姜白白想了想,她确实挺想吃的,她担心的是顾延灼会不会不想等,因为感觉他是一个对食物没什么兴趣的人。

顾延灼见她没立即答话,明白了心思,于是走到柜台处领了排队的号码牌,然后交到姜白白手里:“你先排好队。”

还没等姜白白说话,他人就走了。

嗯?难道他不一起排吗?姜白白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眼号码牌,前面还有九桌客人,她突然有点后悔了,虽然米线好吃,但她现在已经有点饿了。

等姜白白排到还剩五桌客人的时候,顾延灼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口袋各种小吃,他放到姜白白手里,自己拿过号码牌,对她说:“先吃点垫垫肚子。”

姜白白怔了下,虽然隔着袋子,但仍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还是热的。她以为顾延灼自己跑去玩了,让她排着队,没想到原来是去买小吃给她填肚子。她瞬间感动万分,抬起眼睛,看向他:“你对我太好了。”

顾延灼眨了眨眼,淡淡道:“对员工好,理所当然。”

好吧。姜白白心想今天她就是他最后一天员工了,于是打开袋子,从里面捏了一个肉饼喂进嘴里,有点感慨,颇有种她明天就要上路,所以顾延灼带她吃好喝好玩好的感伤情绪。

顾延灼见她表情有点哀伤,疑惑道:“肉饼不好吃?”

姜白白嘴里正含着肉饼,她赶紧嚼了两下,吞下,解释道:“肉饼很好吃,只是想到今天是我们雇佣关系的最后一天,以后你可能就不会给我买肉饼了,有点难过。”

顾延灼笑了,看到她委屈巴巴的模样,感觉不是因为没有肉饼吃,而是要世界末日了。他伸手拍了她头一下,轻轻揉了揉,安慰道:“没事,你可以自己做,没肉的那种。”

“……”

姜白白瞪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在为第一次见面吃到的没肉的肉饼耿耿于怀,怀恨在心。算了,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甚至于没有机会,她又咬了口肉饼,没有跟他斗嘴。

很快,前面的队伍都入座了,终于轮到他们。

姜白白点了两份招牌米线,米线里面有姜蒜。服务员端上桌后,她抽出筷子把其中一碗里的姜蒜全部挑进另一个碗里。

顾延灼扬了下眉,问:“你不吃姜蒜?”

姜白白抬头:“不是你不吃吗?”她把没有姜蒜的碗推到顾延灼面前,“我记得你不吃这两样东西的。”之前一起吃饭,她就注意到了。

顾延灼有点意外,抬眸看了看姜白白,对她说:“谢谢。”

吃完米线后,顾延灼开车和姜白白回去。

一路上,天上的星星都出来了,姜白白靠在车窗旁,吹着晚风,思绪万千。快到住的地方时,姜白白侧过身子,想对顾延灼说点什么,比如“以后有空再见”之类的话。顾延灼早感觉到旁边的小姑娘有点不对劲,似乎憋着话要跟他讲,于是提前停下了车,转过头来,望向她:“说吧。”

姜白白张了张嘴,睫毛扑闪扑闪的,看向顾延灼,说:“老板,以后有活儿记得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