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别人真的是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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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疯了!”

家里与办公室里的日常焦虑:

恼人的领导与床下的袜子

莫妮真的是很生气。每天都是同样的场景:毛巾扭成一团扔在了浴盆边缘;卧室里的脏袜子;早餐的咖啡杯放在水槽而不是洗碗机里,两地之间的“航距”可有30厘米呢!她丈夫詹斯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她在一个阴郁的秋日清晨出门时,她整个人都快爆炸了。这是一个星期一,而且她昨晚睡得真的很不好。她刚赶上了公交,但司机猛的一下启动,差点儿把她摔倒。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到了办公室,她发现了她领导的留言:“瓦格纳女士,我们必须就展会的事情再谈一下!”没有基本的问候,没有“你好,瓦格纳女士”。这个傻瓜。或者是不是她犯了啥错误?她希望对方别再掖着藏着……

人类的大脑是一个奇迹,不折不扣的超级计算机。它会在日常生活中安全地引导我们,当公交猛地启动时,我们可以飞速地握住把手。大脑能够给我们注入可用于展会的点子,储存领导的偏好,让我们梦游似的处理早例会,同时还可以开着小差,从要送女朋友什么生日礼物到怎么去谈谈工资的事。但大脑是否也像我们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做假设那样的客观和可靠?我们假设莫妮在同样的场景有着另一番景象:莫妮有着一个精彩绝伦的周日。她的丈夫詹斯在结婚纪念日那天给她一个惊喜,送给她上次逛街时让她倾慕的手镯。他真的是太细心了!当她早晨从美梦中醒来,走进浴室,她一定会忍俊不禁。像毛巾乱放这种坏毛病,她的詹斯怕是这辈子也改不过来了,袜子与咖啡杯的事也同样。但她也最终因为他这些丢三落四的臭毛病爱上了他。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她十分快乐。她早早登上了那辆经常迟到的公交,且这次司机油门踩得很缓。领导总算是读了她的展会策划,并且很想和她就此好好讨论一番。(您是否会生气,这取决于您自己)

仅从表面上来看,这个星期一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唯一的变化就是莫妮的反应,她对她所经历的事情做出了不同解释。她的大脑没费多大劲儿就由原先的一种评价体系(皱巴巴的毛巾 = 冷酷无情)变成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评价体系(皱巴巴的毛巾 =可爱的粗心大意)。现在,每个星期天并没有甜甜的惊喜与精心挑选的礼物。莫妮在第一个场景里所经受的“星期一之怒”其实与她在第二场景里的欢乐一样,都是自己主观产生的,实际上外界并无任何变化。然而,我们普遍认为是其他人惹得我们不开心,我们只是对外界施加于我们生活中的过分需求做出回应罢了:早上不起床的青少年,吃早饭时把自己埋在报纸后面的配偶,还有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抢走最后一个停车位的陌生人。我们对这一切都进行着批判,当这些事情违背了我们的设想并与我们的需求冲突时,我们就会感到恼火,尽管每人的脾气不同,有人火大,有人火小。(暴躁狂与乐天派门挨着门住着)

然而仅仅脾气的问题就能造成些许疑惑,日常生活中的不开心是否真的就是“其他人”的过错?在办公室里就有这么一位出了名的暴脾气,一丁点儿小事都能闹翻天的男同事。但是另外一位女同事如果遇到同样的事情,只会一笑而过。自古以来,人们就分得清狂躁易怒者与镇定自若者,也分得清郁郁寡欢者与天生的乐天派。人们愤怒的阈值显然是不同的,即使我们现在对性格的看法与古代的哲学家相比有一定差异(参见第二章)。生气难易程度的不同使得我们身边既有暴躁狂也有乐天派。对于前者而言,这个世界就是他生气的原罪,但对于后者而言,这个世界是对于他的赠予。同时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就是这两类人其实是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上的,有的时候甚至是门挨着门或者办公室挨着办公室的。除了性格,时机也起着决定性作用。有的时候假定的愤怒并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损害,而有的时候我们的防御力就没有这么强了。一个刚刚坠入爱河的人才不会理睬公交司机的不友好行为,但如果谁刚在吃早餐时发生过争吵,那么对于司机同样的行为可能会有不同的反应。

在愤怒的同时,我们总希望他人做出改变,希望他人能够去迎合我们的想法,变得更加友好一点儿、讲道理一点儿、可信赖一点儿、细心一点儿、快一点儿、慢一点儿、少一点儿敏感且与我们多一点儿相似。这个愿望清单可以无限地延长。但是如果莫妮的丈夫能够从现在就把袜子放进洗衣篓,把毛巾整整齐齐地挂着,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吗?很可能在这之后还有不少麻烦事。而这一切事实上就仅仅关于脏衣服和一个井井有条的浴室吗?生气的导火索事实上并不是乱放的袜子或者毛巾,而是莫妮对此的理解以及评判标准:詹斯对此并没有很在意,而是一切都放心交给她去在他后面跟着收拾,或者类似的事情。著名哲学家保罗·瓦兹拉威克有一本书叫作《你若真心爱我,你将爱吃大蒜》,他曾着力研究了我们每一个人如何来构建我们自身的真实,并以通俗的方式对此进行了诠释(之后会讨论“建构主义”)。按照他的这种方式,甚至大蒜也可以成为爱的见证,脏袜子可成为某种宣战。我们并不能因此而助自己一臂之力。

时常发脾气和激动的人,伤害最深的实际上是自己。正如医生说的,生气伤身。生气不仅会造成胃溃疡,还会引起抽搐、背疼、头痛、高血压、失眠或者心脏问题。我们在生气时,我们的大脑会分泌应激激素(比如肾上腺素和皮质醇)。如果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并且我们不能有效缓解压力,最终我们就会生病。《经济周刊》曾发表了《经常发火的人死得早》一文,该文引证于美国学者做过的一个元研究,此研究综合了五十年来的多个研究 ,发现了“强烈负面情绪”与心脏病、中风和其他重疾风险升高之间的关系。这当然不是说今天生了很多气的人明天就会病倒,但如果我们在生活中少对其他人发脾气,不过多地希望他们与众不同,那样我们的生活不仅会更加绚丽多彩,也会更加健康。

(希望终将落空:新年的决心)同时令人感到惊讶的是,我们却也一直希望我们的伴侣或者邻居、领导或者同事能够改变。尽管我们自己经常辜负改变自己的决心,但我们究竟是为何对此这么乐观?毕竟最迟到每年的二月,数以百万计的新年愿望就成了历史,并且大多数都是我们自己的。尽管大多数时候这些愿望“仅仅”是瘦下来个几斤、多运动或者少喝酒。如果我们自身都无法在这种可预见的范围内改变自己,我们有何缘由期待其他人可以办到这一点?更别说是为了让我们高兴而为之了。这不禁让人怀疑:如果我们能够摈弃这种幻想,我们是否会更加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