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温柔乡
李氏带着人前脚刚走，付华芝便回到了祠堂之中。
文星文月按照太医开出来的方子，煎好了浓稠的汤药端了过去，轻轻放在满是墨香的简陋桌案上。
“红念的尸体被人收拾了？”
付华芝跪在蒲团上，俯身执笔，一手揽着袖子，清瘦的背微微僵着，丝毫不妨碍笔下娟秀俊逸的小楷。
“是，听说是二夫人亲自带着人去收拾的，习嬷嬷一边哭一边敛了尸，只是最后那尸体是被府上的几个小厮从后门送出去的，习嬷嬷竟也没跟着。”
付华芝听着文月的回报，眼中暗芒一闪，没有再多说什么。
正端着药要喝下去的时候，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便来了祠堂之中。
“张嬷嬷，您怎么来了？”
付华芝放下手中的药碗，起身迎接张嬷嬷。
张嬷嬷将手中的一个盒子放下，赶紧扶着付华芝的手。
“大小姐快坐下吧，折煞老奴了。是老夫人叫我来的，今日老夫人见到大小姐流了这许多的血，特地叫老奴送来了这灵芝给小姐补补。”
付华芝心下一暖。
身边也只有祖母才是最关心她的了。
“祖母有心了，只是现下正是关键的时候，不可叫人看出，张嬷嬷还是赶紧回祖母身边吧，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张嬷嬷瞧着付华芝这谨慎的模样，心下感慨。
这侯府的大小姐，说出去风光，但其实内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也只有自己知道。
前有狼后有虎，若不是这般处境，哪里需要这样谨慎了。
“大小姐也不必过于担忧，老夫人的意思，大小姐这段时日好生在自个院子里将养着身子，别来祠堂了，都走到这步了，倒也差不了许多，也没必要坏了自己的身子……”
付华芝沉吟一会，终究是没有答应下来。
“做事不可半途而废……我且还是在这里跪着才好，我知道嬷嬷为难，我这便差人去与祖母说一声。”
说着，也不等张嬷嬷在劝，派了文月去老夫人处回话。
不过半烛香的时间，文月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付华芝知道老夫人的脾气，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就重新回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张嬷嬷跟在身后叹气。
“大小姐这又是何苦呢……”
付华芝笑笑没有解释。
刚刚踏进院子的门，就听见老夫人着急的声音。
“华儿，你真是胡闹！”
付华芝低垂着眼，顺从地跪在付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已经将房间里的闲杂人等都退了个干净，这才一改方才李氏在的时候的冷漠态度，看着地上跪着的付华芝，眼中带着点责备，更多的是心疼。
“赶紧起来！地上这般凉，你这身子哪里还吃得消了？文月这丫头方才来与我说你竟然还去那祠堂里跪着了，你是真的不打算要你这条命了，还是存心要我老婆子心疼？”
付老夫人关心则乱，这话说的已然是有些重了。
付华芝也不恼，柔声解释道：“华儿知道祖母是关心华儿，我在这侯府里也就只有祖母了……方才那么多人在前，祖母演得十分像，现下我们祖孙二人在外人看来还不和，不可因为这些小事坏了原本的计划，祖母应当也是知道的……”
付老夫人见到付华芝这般隐忍懂事的模样，心下愧疚痛极，一双浑浊的眼中泛着些许泪光。
“你这般，叫我百年之后，如何去黄泉下见你爹……”
付华芝见到付老夫人这般伤心，心中一顿，随即从地上起来，挽着她的胳膊，轻拍了拍。
“祖母别难受，华儿身子好着呢，那灵芝我便偷偷地用了，不叫祖母担心，可好？若是我撑不住了，我自会想办法回我的院子，届时祖母也再多帮帮华儿便是，华儿便是因为记着有祖母在华儿的身后，所以才这般任性了些，祖母莫怪华儿了……”
付老夫人听到这里，长叹一声，拿过一边的帕子将眼角的泪水擦干，拍了怕付华芝的背。
“好，你便去吧……实在是撑不住一定不要逞强，听到了吗？”
付华芝点点头，在老夫人的身边又腻了会，见到她勉强放了心，才带着文星文月离开。
在文星文月的搀扶下，主仆三人往祠堂那处赶了过去。
走在偏僻的花园小径上，付华芝忽然问了一嘴。
“文月，最近二叔都在做什么？”
文月像是一时没想起来这么个人，思量了片刻，这才垂首回道：“听说二爷最近被派了个活儿，外出几日，并不在京城，应当还有几日才回来。”
付华芝冷笑一声。
公务？
真是好笑。
一个闲散的京官罢了，能有什么公务可忙？
天家人最清楚广阳侯府里有什么东西，就是因为有玉蛟令的存在，皇帝忌惮着，如何会给付二爷重要到需要离京去办的公务？
这二房的夫妻两个，一个在侯府里作威作福，一个在外头狐假虎威，都以为自己是什么顶天立地的重要人物。
就凭借着这一份没来由的自信，这辈子结为连理也是老天有眼，不让他们祸害别人去了。
这付二爷离京，恐怕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付华芝暗笑。
付二爷的风流债，也是时候要还一还了……
“文星。”
付华芝开口，文星了然，覆耳过来。
“你去赌场走一遭，就去那处……”
主仆二人耳语几句，脚下不停，直接往祠堂的方向过去了。
几日后，京城外不远处的渭水城中，一处桃红柳绿的宅院厢房中，付二爷昏昏沉沉地睡在大红色的帷幔中，身边躺着一貌美丰腴的妇人，好不风流快活。
忽然，厢房的大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一名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慌不择路。
“二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床上睡得正香的付二爷被吵醒，皱着眉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一脚踹向那小厮。
“给爷滚！”
那小厮硬着头皮，第一次违抗了付二爷的命令。
“二爷，此事是真的要紧啊！侯府，侯府……侯府那边丢了东西了！”
付二爷原本还醉着酒发起床气，此时听到小厮的这话，一个激灵从床上猛地坐起来，神色惊慌，失声喊道：“你说什么？！”
身边的妇人被吵醒，愁着眉，一双白嫩的手臂裸露着，从被窝里伸出来，径直绕在了付二爷的脖子上。
“二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吵啊……”
付二爷的神色柔软一瞬，安抚着身边的美貌妇人，拉起被子将她的手臂遮住。
“府里出了点事，我要回去一趟，柳娘，乖乖等我回来……”
跪在地上的小厮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眼看，却知道这消息是传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