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神秘的杯麪
在演藝廳的舞台上,紫柔隨着《舞姬》Gamzatti變奏的音樂翩翩起舞。才跳到一半,穿着舞衣的小藍和弘司分別從兩旁走到舞台中央。三人笑容燦爛,舞姿曼妙,享受着跳舞的樂趣。
咦,不對,好像有什麼不妥?
這支舞碼是女生的獨舞,小藍和弘司為什麼會出現?
紫柔想站定問個究竟,一雙腳竟然無法停下來。她垂頭一看,香檳色舞鞋竟然變成紫色,舞鞋並且支配着雙腳,不由舞者的意志控制。
紫柔再看看兩旁,小藍竟然變成輕鬆小熊,弘司變成誠修喵,繼續不停地跳舞。
這是什麼跟什麼?難道是童話故事《紅舞鞋》的進化版?
「停呀!我不要再跳舞了!停呀!停呀!停──呀──!」
紫柔從牀上彈起來,窗簾在微風中輕輕擺動,書桌、衣櫃和擺設在昏暗中逐漸現出輪廓。鬧鐘顯示的時間是六時五分,她擦掉額頭滲出的汗水,嘀咕着:「原來是做夢。」
紫柔從牀下的抽屜拿出一個紫色不織布袋,取出袋裏的紫色芭蕾舞鞋。
這是紫柔珍貴的寶物,具有特別的意義。
自從表演過《舞姬》後,從跳舞和表演而來的感動久久不散。紫柔還會經常夢見表演時的情景,而每次跳到最後,舞鞋都會由香檳色變成紫色。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但小藍和弘司卻是初次在夢中現身,只要小藍在場,連夢境都變得既古怪又詼諧。
紫柔把舞鞋放入抽屜裏,拉開窗簾,讓清晨的涼風吹醒渾沌的頭腦。
* * *
早上七時正,凌家的餐桌上有兩個杯麪,蓋子上都放了一雙筷子。
桌上的計時器正在倒數,還剩下兩分三十秒。
小藍穿着校服,卻戴着獵鹿帽,叼着假煙斗,拿着放大鏡,扮起福爾摩斯。她透過放大鏡檢查杯麪,認真地說:「奇怪,真奇怪!為什麼有兩個來歷不明的杯麪呢?」
「爸爸給你買杯麪,不值得大驚小怪。」紫柔平靜地說。
「爸爸沒露面一星期了,他難得回來,卻只留下兩個杯麪。來去匆匆,真是太奇怪了……呀,爸爸可能無意中發現壞人的犯罪證據,他把證據下載到記憶卡裏,再把記憶卡藏在杯麪裏,交給我們保管。」
「嗯,偵探小說的情節通常是這樣。」
「原來我可以做私家偵探喔,嘻嘻。」小藍沾沾自喜。
「但你已經把杯麪注滿熱水了。」
許媛注重飲食健康,零食、汽水和即食麪等都是家中違禁品。小藍和紫柔有時想吃零食,會瞞着媽媽在外面偷吃。凌森則喜歡把違禁品藏在隱蔽地方,半夜起牀偷吃。
一星期前,凌森開始沒有回家。今天早上,小藍一起牀,便看到書桌上有兩個杯麪,肯定是他留下來的。
對於凌森失蹤,許媛和紫柔處之泰然,小藍卻很擔心,打電話給他,他沒有接聽;發短訊給他,他也都沒有回覆。
許媛要回校開會,一早便出門了。平時,她要是提早出門,會給女兒做三文治,放在餐桌上。今天,許媛沒有預備三文治,彷彿知道兩姊妹已經有早餐。
計時器發出「嘟嘟」聲音。
紫柔按停計時器,兩姊妹撕掉杯麪的蓋子,開始吃早餐。
「為什麼爸爸把杯麪給我,不是給你?」小藍問。
「因為我容易被吵醒。」紫柔說。
「為什麼是杯麪,不是薯片或巧克力棒?」
「因為薯片和巧克力棒不適合做早餐。」
「為什麼爸爸要鬼鬼祟祟地回來?」
「因為……唔……」紫柔一時間想不出來。
小藍雙眼亮了一下,咧嘴說:「爸爸可能正在逃亡,不能向家人透露行蹤。」
「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
小藍望向牆上的風景畫,「爸爸從外國回來後,除了做飯和做家務,好像整天無所事事。他是不是放棄了畫畫,專心做家庭主夫?」
「他有在本地畫壁畫,也有畫油畫。法國和英國的畫廊都有售賣他的風景畫,只是數量不多。」
「因為他個性悠閒,隨心而為嗎?」
紫柔點點頭,「在外國生活時,爸爸不時離家畫畫,有時在野外露營,有時在工作室閉關。畫完了,他自然會回來。」
「今天放學後,我們不如去工作室探爸爸,看他的畫,一舉兩得。」小藍豎起兩根手指。
「不行。」紫柔吃完杯麪,放下筷子。
「為什麼不?」
「爸爸沒有自己的工作室,只是輪流借用朋友的工作室畫畫。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嗚哇!爸爸窮得連租金都付不起,他的藝術生命真坎坷!」小藍咬着筷子喊。
「我覺得不是租金的問題,而是……」紫柔嘗試搜索合適的詞彙,然後說,「新鮮感。他不喜歡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噢,爸爸的工作很神秘,他通常閉關多久?」
「一星期至一個月。」
「爸爸已經失蹤一星期,換言之由今天開始,他隨時都會回家啦。」
「嗯,你可以這麼理解。」
「太好了!」小藍打起精神,哼着歌收拾桌面的碗筷。
凌森的確不時在外面留宿畫畫,但每次出門前,他都會通知紫柔,外出期間亦會致電聯絡。凌森非常疼愛小藍,他不交代一聲便出門,就連許媛都不知道他的去向,紫柔覺得他可能不是單純閉關畫畫,當中還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凌森不喜歡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在外國生活時,凌森和紫柔通常在一個地方生活一至兩年,停留期間還會到處旅行。他們回到這個家剛好一年,凌森會不會蠢蠢欲動,打算再次遠行呢?
昨晚,凌森帶着兩個杯麪回來,他和許媛說了什麼?致使許媛默許他留下違禁品?
重點不是杯麪,而是沉默的腳步。
種種跡象閃爍着微弱而不安的光芒。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十一年前,閃爍着同樣光芒的那個晚上,點點微光灑落在紫柔心底,至今尚未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