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青春·蝶舞传说4:陪你走过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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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 幸福巧克力

芭蕾舞者氣質高貴,舞姿優美,舞衣漂亮,程媽自小夢想成為芭蕾舞者。可惜,她家境清貧,父母無法支付昂貴的學費,只好無奈放棄。結婚後,程媽跟隨丈夫移居美國,誕下弘司。兒子四歲時,她把童年芭蕾夢轉移到他身上,安排他到舞蹈學校學芭蕾舞。

當初,年幼的弘司看到班裏全是女孩子,大哭大鬧不喜歡芭蕾舞,不做女孩子做的事。任憑程媽如何勸他,他都不肯進入教室。弘司太吵了,驚動了老師和家長。一個女人過來對弘司說:「你沒跳過芭蕾舞,沒資格說不喜歡。」然後,不理弘司的意願,強行拉他進入舞蹈室。

幼兒班以遊戲方式授課,弘司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下,把眼淚丟在一旁,和女同學一起跳舞。下課後,弘司表示芭蕾舞很好玩,下次也要來上課。自此,芭蕾舞成為弘司生命裏重要的一部分。

弘司上課投入認真,芭蕾舞越跳越好,得到程媽和老師的稱讚。她們都看得出他很有天分,有潛質成為出色的舞者。程媽為了栽培兒子,讓他所有的課餘時間都用來上芭蕾舞課,沒有玩樂的時間。

小學的男同學知道弘司跳芭蕾舞,取笑他娘娘腔,不和他玩耍。無論哪個年代,小學的男生和女生都是壁壘分明,弘司在學校裏,女同學也不和他說話。

弘司悶悶不樂,向程媽表示不想再跳芭蕾舞。程媽問他理由,他不肯說。程媽罵他任性,自己以前沒錢學跳舞,現在他有天分有機會,卻不懂珍惜。程媽一時感觸哭起來,弘司不想程媽傷心,於是答應繼續跳舞。

一天放學,弘司獨自前往舞蹈學校。班裏的男同學上前挑釁,取笑他跳羞恥的舞,叫他穿裙子上學,還逼他即席表演芭蕾舞。弘司想走,他們卻圍住他,不讓他離開。

「跳吧!證明給他們看芭蕾舞不是羞恥的舞!」

一個女人走向弘司,身上散發的強大氣場,令在場小男生不敢作聲。

女人瞅着弘司的眼睛,再說:「跳吧!」

弘司點點頭,放下書包,提起手,挺直腰,在眾人面前旋轉、跳躍。他彈跳有力,落地準確,揮灑自如的舞步令人側目。

小男生初次看弘司跳舞,不知道他如此厲害,看得張大嘴巴說不出話。

表演完畢,女人說:「你們不懂跳芭蕾舞,沒資格取笑他。」

「走啦!」小男生倉皇逃離現場。

「自己沒做錯,就不必退縮。拿出自信,勇敢跳舞吧。」女人對弘司說。

弘司望着女人,胸口感覺到陣陣悶痛,是從前沒有體驗過的。「那個……自信和勇氣要怎樣得到?」

「自信和勇氣不是別人給你的,你要經過磨練,變得堅強,才會擁有。」

女人離開,她的背影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弘司朝着女人喊:「我想變得堅強!」

女人回頭,微微一笑。她是童綾音,早在弘司四歲時,他們已經在舞蹈學校相遇。

*  *  *

十二歲,弘司透過童綾音的引薦,參加紐約芭蕾舞學院的入學試,以卓越舞技成功獲得取錄。這是一間以培育職業舞者為目標的學院,童綾音是弘司的指導老師。除了上課,他還要參加很多芭蕾舞比賽,憑着優秀的表現,每次都能拿到金獎或銀獎。

程媽為了讓弘司有更多時間練舞,幫他報讀不太重視學業成績的中學。弘司每天都進行密集式練習,課餘時間不必說,連上課日都要頻繁請假。練舞、表演、比賽,不知不覺間,他過着半職業舞者的生活。

儘管長時間留在芭蕾舞學院,但同學為了爭取演出機會,專注於提升自己的技巧。當中,不少同學都像弘司一樣,在比賽中獲獎。名氣越大,越招人妒忌。每個人都是競爭對手,大家只是一起上課,私下並沒有交流。

十五歲的那一年,在一天下午的休息時間,弘司獨自到走廊喝水。地上有一個發光的東西,他拾起來,是一顆Chéri d'amour出品的巧克力,金色包裝紙在陽光照射下反光。再往前看,地上有另一點光,是另一顆C店巧克力。

走廊盡頭是學院的後門,後門呈虛掩狀態,陽光從門縫透進室內。手上的巧克力好像向弘司施了魔法,帶領他一步步走向光源。

走出戶外,眩目的光線使弘司瞇起眼睛,幾秒鐘後才能適應日光。

「喀嚓喀嚓……」

花園的灌木叢傳出奇怪的聲音。弘司循着聲音前進,撥開灌木叢,一個穿練習服的日本女孩坐在地上吃巧克力棒,嘴唇沾滿牛奶巧克力,旁邊有一個小布袋。

兩人的視線一碰上,日本女孩嚇得「呀」的大叫,慌忙把巧克力棒藏在身後。

「這裏。」

弘司指指自己的嘴,日本女孩不顧儀態用手抹掉唇上的巧克力。她皮膚白晳,小臉頰,圓眼睛,給人清純的感覺。

「你放心,我不會告發你。」

日本女孩鬆口氣,揚起嘴角說:「Thank! Lucas!」

「你認得我?」

「學院只有五個亞裔的學生,我都記住啦。」日本女孩友善地笑,「我叫茉莉,比你低一年級。」

弘司現在才知道學院有五個亞裔學生,對茉莉也沒有印象。他坐在茉莉旁邊,才發現原來坐下來後,整個人被灌木叢遮住,不會被人看到。他把兩顆巧克力交給茉莉。「是你掉在地上的吧?」

「噢,謝謝!」茉莉把一顆巧克力放入小布袋裏,另一顆送給弘司。

「謝謝!」

茉莉報以甜笑,繼續開懷地吃巧克力棒。

「沒問題嗎?」弘司深感詫異。

女芭蕾舞者都要嚴格控制體重,女生最愛的甜甜圈、杯子蛋糕和巧克力都是她們的「毒藥」。

「當然有問題呀。」茉莉把半條巧克力棒塞入弘司口中,強迫他吞進肚裏。她調皮地笑,「你是共犯啦。」

弘司哭笑不得,「我又不用節食。」

「我最愛巧克力,不能吃巧克力,我的人生就完了!我的體質不容易發胖,其實沒什麼好擔心的。但被人發現的話,除了被老師罵得很慘,同班女生還會認定我在炫耀而欺負我。」

「所以你就偷偷溜出來嘍。」

「嗯,這是我們的小秘密喔。」

茉莉的父母都是日本人,她在美國出生,在家裏說日文,在外面說英文。她和弘司一樣自小學芭蕾舞,兩人背景相似,談起來分外投契。

此後,每逢休息時間,弘司和茉莉都溜到花園,分嚐巧克力,分享所見所聞。他們互相鼓勵,感情一天比一天深厚。

「你為什麼只吃Chéri d'amour的巧克力?」有一天,弘司問。

「Chéri d'amour的巧克力全部由人手製作,巧克力師親自調溫和做造型,把感情注入每顆巧克力。每次吃這間店的巧克力,我都有幸福的感覺。」

「幸福的感覺?太虛無飄渺了。」

「才不是呢,我覺得非常實在哦。巧克力吃進肚子裏,化成身體的一部分。跳舞的時候,汗水滲出巧克力的味道,芭蕾舞會跳得更好。巧克力,萬歲!」

「哈哈,你的藉口很牽強。」

茉莉扁扁嘴,頑皮地搥了弘司一拳。

不知何時開始,弘司每次和茉莉聊天都會笑,有茉莉在身邊,他覺得很放鬆。

「媽媽最喜歡Chéri d'amour的焦糖果仁巧克力,一年只推出一次,而且限量生產。每一年,我都在推出第一天買一盒送給她。」

弘司不懂分辨巧克力的好壞,茉莉說吃C店巧克力會感到幸福,他就嘗試細味當中的滋味。幸福的感覺依然飄渺,但陪在身邊的茉莉卻很實在。

時間在巧克力的香氣中悄然流逝。

一個下午,他們聊起跳芭蕾舞的原因。茉莉說:「我有一個大五歲的哥哥,他讀書成績很好,媽媽經常在別人面前讚他。我卻剛好相反,頭腦不聰明,常常惹媽媽生氣。有一次,我在學校的話劇表演扮演跳芭蕾舞的女孩,穿起芭蕾舞裙的我很可愛,媽媽每次向人展示我的照片,她都笑得很開心。我於是想,如果我懂得跳芭蕾舞,媽媽應該會更加開心。就是這樣,我開始跳芭蕾舞。真正學起來,我才發現想跳得好,是漫長而艱苦的過程。光是拉筋,我就哭了很多次。我很努力練習,每次在台上表演,媽媽都看得很開心。我想見到她的笑容,所以一直努力到現在。」

弘司當初接觸芭蕾舞,是程媽把童年夢想託付給他,算是為她而跳。這些年來,程媽為弘司安排一切,他現在是為了跳舞而跳舞,未曾想過為了什麼目的而努力。

「你媽媽知道你的想法嗎?」弘司問。

茉莉搖搖頭。「不可能說出口吧。」

「也是呢。」

「你喜歡跳芭蕾舞嗎?」

「芭蕾舞就像吃飯睡覺,是理所當然的事,沒有喜不喜歡。」

「我喜歡吃飯睡覺呀。」茉莉幽他一默,「我喜歡芭蕾舞,因為這是我惟一做得好的事。一想到有人看到我跳舞會開心,我就會感到很滿足。我希望媽媽看到我,她不是只有一個兒子,還有我。」

「你討厭你哥哥嗎?」

茉莉再次搖搖頭。「我只會羨慕他。雖然我讀書成績不好,但我很喜歡上學,學習新知識。下課後,和同學聊八卦、溫習、打球、逛街、看電影。校園生活就是這樣吧。但我選擇了芭蕾舞,經常向學校請假,下課後也不會留在學校,我已經很久沒做過這些事情了。」

假如芭蕾舞只是課餘興趣活動,或者推遲踏上職業舞者的路,就不會和上學發生衝突。

弘司發現他無法回答茉莉的問題,關鍵原因是「選擇」。

茉莉選擇芭蕾舞,而弘司是芭蕾舞選擇了他。

*  *  *

暑假,弘司和茉莉從早到晚在學院舞蹈室練舞,回家後一倒在牀上便立即睡着。

終於,他們好不容易等到一天假期。

「你明天會做什麼?」在花園裏,茉莉問弘司。

「還沒想到。」

「哥哥下星期生日,我想買禮物給他,但不知買什麼才好,你可不可以幫我挑一下?男生比較懂男生的想法。」

「可以啊,我反正沒事做。」

「明天下午一點,我們在公園的大鐘等。」

「嗯,明天見。」

「不見不散。」茉莉甜甜地笑。

久違的假期,首次和朋友上街,弘司既興奮又緊張,整夜輾轉反側,臨近天亮才入睡。

翌日,弘司十二時三十分到達約定地點。公園遊人不多,只有兩三個男女站在大鐘下等人。鐘針一點一點移動,佇候在大鐘下的男女陸續見到等待的人,逐一走出公園。

一時三十分,茉莉還沒出現。弘司拿出手機,才發現他們一直在學院見面,沒有交換手機號碼。現在,除了繼續等待,別無其他辦法。

成羣的鴿子在地上啄食,有一些飛走了,不久又有另一些飛回來。

鴿子陪伴弘司等了兩個小時,茉莉始終沒有現身。說不見不散的人,反而不遵守約定。

弘司在心裏想,茉莉可能臨時有急事,沒辦法通知他,不是存心失約。

他決定不再等下去,明天見面時再約下次出來。

*  *  *

走到街上,途人神色凝重地盯着手機熒幕,不時喊出「好恐怖」、「好殘忍」,大街小巷瀰漫着不安的氣氛。

弘司到便利店買飲料,顧客和店員都是一味注視着手機熒幕,搖頭歎息。他取了一瓶碳酸飲料,付款時問店員:「請問你們都在看什麼?」

「你不知道嗎?」

弘司搖了搖頭。

「中午,有三個男人持槍打劫,他們逃走時遇到警察,雙方展開槍戰。當時,Chéri d'amour門外有很多人排隊買巧克力,情況很混亂,很多人中流彈。超恐怖!」

Chéri d'amour?弘司的心咯登一下,一股寒意從背上流過。

「三人死亡,六人重傷,死者全部是女性。警方當場擊斃一名劫匪,另外兩名仍在逃走。那些人死得真無辜!」店員繼續說。

遇害者都是女性!

「今天Chéri d'amour推出限量發售巧克力,特別多顧客。唉,兇手真會挑日子!」

「媽媽最喜歡Chéri d'amour的焦糖果仁巧克力,一年只推出一次,而且限量發售。每一年,我都在推出第一天買一盒送給她。」

茉莉的聲音在耳邊縈迴不去。

弘司感到呼吸困難,雙腿發軟,按着櫃台才能勉強站立得穩。他不想猜測,也不敢猜測。

「請問有沒有傷者和死者的名字?」弘司戰戰兢兢地問。

「警方只是公布了死者的身分,沒有名字,好像是一個上班族、一個婦人和一個……中學生。」

死者有一個中學女生!

不會是真的,警方一定弄錯了!

「有沒有照片?」弘司奪過店員的手機。網路即時新聞只有C店和附近環境的照片。他的思緒極度紊亂:茉莉,你為什麼失約?你在哪裏?我怎樣才能找到你?怎麼辦?怎麼辦?……對了,童老師,她是學院的老師,一定有學生的聯絡電話。

弘司馬上打電話給童綾音。手機接通了,但響了很久都沒人接聽。只是幾十秒,卻比在公園等人的兩個小時漫長得多。

「喀嚓。」

終於,手機另一面有人接聽了。

「童老師,茉莉……茉莉……她……」

「Lucas,你現在來醫院。」

*  *  *

升降機停在醫院最低的樓層。

童綾音和弘司走在一條昏暗的走廊,走廊盡頭沒有虛掩的後門,也沒有任何光源。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充滿哀傷和悲痛的房間。

房間裏,女人伏在牀邊哭泣,男人在旁邊安慰他,還有一個大學男生木然地挨在牆邊,拿着一盒焦糖果仁巧克力。。

目擊者說,茉莉在C店買了巧克力,剛走出店子便遇到槍戰,不幸中流彈身亡。

弘司緩緩地走到牀邊,他覺得雙腿像綁上兩個鉛球,身體沉重得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躺在牀上的茉莉,皮膚依然白晳,閉上眼睛,樣子很安祥。她只是練舞太累,睡着了吧?醒來後,她又會坐在花園的灌木叢後,盡情地吃巧克力,開開心心談天說地吧。

弘司輕力推推茉莉,「你賴牀,遲到了。你說過不見不散,我等你好久啊!」當然,茉莉沒反應。他再推一下,不小心碰到她的臉,很冰!冰冷的觸感直滲進弘司每吋皮膚。溫度,降至冰點;淚水,也在流出來前凝結成冰。

*  *  *

喪禮當天,芭蕾舞學院學生和中學同學都有出席。即使彼此交情不算深厚,有認識的人離世,始終是一件傷感的事。

弘司獨自坐在房間一隅,滿腦子都是茉莉的笑容和聲音。

「謝謝你來!」茉莉的哥哥認出弘司,坐在他身邊。兩人在醫院見過一次,當時並沒有交談。「出事那天,茉莉是不是約了你?」

「嗯。」

「你們打算去哪裏?」

「茉莉想給你買生日禮物,叫我幫她挑一下。」

「奇怪了……我還有半年才生日,她向來不會一早買禮物。」

「半年?你不是上星期生日嗎?」

「當然不是。我不會記錯自己的出生日期。」

茉莉也不會記錯哥哥的生日。她說謊了,是不是有什麼非要提早買禮物的理由呢?

「哈!」哥哥搖搖頭,笑着說:「那一天,茉莉穿得特別漂亮,走到哪裏都在笑。我覺得很奇怪,只是給媽媽買巧克力,沒必要刻意打扮吧。原來,她是故意找藉口騙你出來。」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還不明白嗎?茉莉喜歡你,直接約你上街會害羞,於是找我做藉口。你們是第一次約會吧?」

「只是和朋友買東西,我沒想過是約會。」

「你對戀愛真是反應遲鈍。」

怎樣才是喜歡一個人呢?

男孩和女孩每次見面,總有數不盡的話題,可以互訴心事,可以盡情地笑。今天道別了,暗暗期待着明天的到來,在老地方再次見面。初次約會,男孩緊張得睡不着,女孩打扮得漂漂亮亮。

到了這一刻,弘司才明白,愛情在那個午後的花園裏悄悄萌芽,在陽光下長出甜美的巧克力花。

「謝謝你!陪在茉莉身邊,讓她經歷了美好的人生。」

茉莉的哥哥給弘司一顆焦糖果仁巧克力。

茉莉走了,她留給家人和弘司的最後禮物,是甜美的笑容。

Chéri d'amour的意思是——親愛的戀人。

有溫熱的液體滑過皮膚,弘司摸摸臉頰,指尖沾濕了,是淚。他用手擦眼睛,才剛止住的淚,又再度在眼眶中湧出來。

明明想着美好的往事,為什麼會流淚呢?

弘司掀起嘴角,努力擠出茉莉喜歡的笑容。只是,他越是想笑,淚腺越是不受控制。他垂下眼睛,肩膀抽搐,激烈地慟哭起來。

*  *  *

如常很少到學校上課,如常每天密集式練舞,生活看似和以前沒有分別。但是,在休息時間,弘司到走廊喝水時,走廊盡頭的後門都是緊閉着,再也沒有光透進來。

茉莉走了,弘司的生命花園裏也有一朵花枯萎了。

他開始思考從前不曾想過的問題:為什麼非跳芭蕾舞不可?為什麼一定要成為職業舞者?除了芭蕾舞,我的人生還剩下什麼呢?我還有其他選擇嗎?我喜歡芭蕾舞嗎?並不是討厭芭蕾舞,只是找不到跳下去的意義。

究竟為了什麼而跳芭蕾舞呢?每天反覆自問,可惜都找不到答案。

終於,弘司向程媽提出不再跳芭蕾舞的請求。

童綾音一早知道茉莉和弘司每天在花園見面。茉莉遇害後,她叮囑程媽留意弘司的情緒變化,擔心他有什麼想不通。但弘司不會向父母訴心聲,他一出口就是結論。

小時候,弘司說過很多少次不想跳芭蕾舞,最後程媽都能說服他。這次情況不同,程媽知道弘司不是鬧彆扭。她的夢想不是兒子的夢想。他已經長大,有自己的想法,她是時候放手了。

「不跳芭蕾舞,你想做什麼?」程媽問。

「我不知道……我想過正常的學校生活,我……想做一個普通的中學生。」

這些年來,程媽為了實現童年夢想,為弘司踏上舞者的舞台而鋪路。一路走來,她也說不出是對是錯。或許,母子二人都是時候停下來,看清楚該走的方向。

「你想不想離開紐約?」

程媽不認為弘司會永遠放棄芭蕾舞。讓他暫時脫下舞鞋,徹底擺脫現況,在全新的環境裏,或者可以找到答案。

給弘司選擇的權利,是程媽送給兒子的成長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