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我的願望送給你
翌日，弘司天未亮便起牀梳洗，一早出門乘車上學。
清晨的校園空氣清新，運動社團的同學陸續回校晨練，用汗水迎接新一天。芭蕾舞社也要進行晨練特訓，弘司看看手錶，時間尚早，團員要遲些才回來。
打開舞蹈室的門，弘司嚇了一跳，「為什麼大家都在？」
「嗨，司令！」小藍說。
「你太遲了。」可可說。
「蝶舞傳說」的女生齊集舞蹈室，她們已經更換練習服，正在做熱身運動。
「遇強越強，我們要加緊練習。」千晴拍拍弘司的背。
「入社以來，我覺得現在是最熱血的。」瑞雪說。
昨天見過對手的實力，還被童綾音奚落，這不但沒有令團員洩氣，反而燃起大家的鬥志，比以往更認真練習。
「你為什麼也回來了？」弘司問可可。
「我是經理人，負責監督晨練，以防有人偷懶。」可可神氣地說。
弘司指着房間後方的縫紉機，眼睛瞇成一條線，「你明明正在做衣服，連家裏的縫紉機都搬來了。」
「麗姐送了一部舊縫紉機給她，帶回家會被樂媽罵，只好放這裏。」千晴搶着說。
「家裏沒有位置多放一部縫紉機。而且在這裏做衣服比較方便，給你們試穿後，可以即時修改。」可可解釋道。
「你怕樂媽囉囉唆唆，找藉口不留在家裏。」
「左眼監督，右眼做舞衣，是一心二用的最高境界。」
可可是舞團一份子，在舞蹈室有專屬的位置，會增加歸屬感。況且，舞蹈室空間寬敞，在房間後方放置工作桌，並不妨礙團員練舞。現在有兩部縫紉機，可可在家裏和學校都可以做舞衣。然而，對她來說，希望留在舞蹈室的最大原因，就是她想和大家在一起。
千晴和可可鬥嘴，小藍和瑞雪邊聊天邊練舞，紫柔由始至終沒說過話，構成又奇怪又有趣的畫面。
弘司嘴角微微上揚，喃喃地說：「我明天要更早起牀了。」
＊ ＊ ＊
籌備已久的林董驚喜生日派對將於午休後的數學課舉行。
吃過午餐，5B全體同學返回各自崗位，作最後準備。
小藍和瑞雪到糕餅店取蛋糕。由於蛋糕太重，她們在返回教室途中輪流捧着。走在校園的林蔭步道，小藍問瑞雪：「你猜林董會不會哭？」
「他很容易被感動，加上阿匠的精心編排，他不哭慘才怪呢。」
「我們好像很變態。」
「當然變態呀，你現在才察覺到嗎？」瑞雪笑嘻嘻地說。
「不過蛋糕是正經的呢。」小藍輕拍瑞雪手上的盒子。
「黑板蛋糕，這份禮物真……呀……」
還沒說出「貼心」兩個字，瑞雪踩到地上的膠袋，腳下一滑，踉蹌向前跌倒，蛋糕脫手飛出去。
「呀——！」小藍掩臉尖叫。
「碰！」
阿匠趴在地上，舉起雙手，及時接住掉落的蛋糕。
「好危險啊！」小藍握一把冷汗。
「幸好你身手敏捷。」瑞雪驚魂未定。
阿匠站起來，捧着蛋糕，揶揄瑞雪說：「你和蛋糕有深仇大恨嗎？」
「都怪地上有膠袋，是膠袋的錯。」瑞雪為自己辯護。
「地上有沒有膠袋，結果都是一樣。」
「嗯，說得有道理。」小藍點點頭。
「聽到吧，你的好姊妹都站在我這一邊。」
「喂呀，我們是同一陣線的！」
小藍笑嘻嘻地說：「班長，睡公主真的很危險，所以……蛋糕就交給你啦。」她頑皮地做個鬼臉，拖着瑞雪的手跑開。
＊ ＊ ＊
上課鐘聲響起前，所有同學回到5B教室，盯着牆上的掛鐘。
「叮噹叮噹……」
阿匠發號施令：「開始行動！」
林董捧着數學課本、筆記和文具步出教員室，踏着輕鬆的腳步走上樓梯。四樓走廊沒有同學流連，沿路的教室隱約傳出同學的談話聲。
林董打開5B教室房門，慣性地說：「大家返回座位。」
教室裏悄然無聲。
這還不止，教室裏一個同學都沒有！
林董眨着傻眼，一時間以為自己入錯教室。他走到門外，班級門牌的確是5B。
「為什麼沒有人？」
這時，林董才察覺到眼前的桌椅東倒西歪，書包、課本和文具散落一地。在教師桌旁，有一本恐怖漫畫《飄流教室》，翻開的正是整間學校在大地震後消失的一頁。
林董大驚，手上的東西「砰砰嘭嘭」掉到地上。
同學消失了，難道他們遇到時空異變，去了未來世界的沙漠？剛才有地震嗎？有爆炸嗎？他們一定很害怕了，我要找他們回來！
林董喊着：「還我5B同學！」一鼓作氣衝出教室……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dear林董！Happy Birthday to you!」
全體同學塞滿狹長的走廊，一起唱生日歌，林董愣在原地，腦筋一時轉不過來。
「林董，生日快樂！」前面的同學拉紙炮。
「你們……」剎那間，林董的眼眶盈滿淚水。
小藍和阿匠從人羣中走出來，向林董送上立體黑板生日蛋糕。「黑板」上寫着：
林董：
大一歲，肥一吋，幸福肥萬歲！
5B乖仔乖女
「你們……」林董抽抽噎噎，心情很激動。
這是阿匠精心策劃的劇目。他利用林董年輕時代非常流行的恐怖漫畫，引導他一步步墮入預設的陷阱。
剛才，上課鐘聲響起，全體同學衝出教室，分別躲在樓梯轉角或洗手間。林董膽小、感性，如阿匠所預料，他在思緒混亂下，不能冷靜分析狀況。
驚嚇和驚喜先後送上，林董受驚過度，終於放聲大哭：「你們玩得太過分了！不過……不過……你們安全就好了！嗚嗚……」
「快許願，吹蠟燭。」小藍催促道。
「他還沒吹蠟燭已經願望成真了。」阿匠說。
「有……有嗎？」林董擤着鼻涕問。
「因為我們都平安回來啦。」
瑞雪再拉紙炮，「啪」的一聲，彩色紙條飄落在林董身上。
＊ ＊ ＊
同學合力收拾混亂的教室。
弘司撿起地上的《飄流教室》，歪着頭說：「我始終覺得放這本漫畫出來太突兀了，一看便知有人刻意布局。」
「難得這麼刻意仍然有人上當。」阿匠得意地笑。
「你根本就是存心不良。」
林董在黑板前閱讀同學寫在生日卡上的祝福，嘴角一直掛着笑意。
「你許了什麼願望？」小藍問。
「不告訴你。」
「說啦說啦，說出來才會靈驗。」
「我不會再上當的。」
「我都想知道，是不是希望以後不怕貓？」瑞雪說。
「還是希望升職加薪？」千晴說。
同學的好奇心旺盛，圍着林董「猜謎」。他遲疑了一會，難為情地說：「我的願望是……希望我的學生都能帶着笑容走自己的路。」
所有同學都猜錯了，答案更是叫他們意外萬分。
林董竟然把珍貴的生日願望送給學生，在場的同學相對而視，一陣沉默蔓延開來。
「你為我們許願，真偉大！」小藍深受感動。
「你們活得好，我就感到安慰，我們的心是連成一體嘛。」
「好肉麻！」瑞雪扭曲着臉孔搓手臂。
「這個願望留待畢業才說比較適合。」千晴說。
「我們送你蛋糕賀卡，你又把願望送給我們，好像交換禮物。」傑少說。
林董收起生日卡，拍拍傑少的肩說：「明年，你們就要考大學公開試。我知道有些同學已經很緊張，放學放假都上補習社。有些同學處之泰然，積極參與社團活動，盡情享受最後的中學生活。姑勿論你是處於哪種狀況，我希望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既然選擇了，就帶着笑容走下去。」
作為學生，上學是理所當然的事，在制度的約束下，怎樣演繹箇中內容，卻是個人的選擇。這是林董作為老師，對學生最深切的期許。
這次，輪到同學們被感動了，眼睛閃着盈盈的淚光。
「你把生日願望送給我們，老婆女兒可能會吃醋。」弘司說。
「這個嘛……」林董抓抓後腦勺，難為情地說：「老婆已經買了蛋糕，我今晚回家可以再為她們許願。」
「學生送的蛋糕為學生許願，家人送的蛋糕為家人許願。依照這個邏輯推斷，你應該已經買了蛋糕，為自己許願了。」阿匠睥睨着林董，眼鏡閃出一點光。
空氣的流動彷彿靜止了。
林董不由自主嚥一下口水，心虛地往後退。
「騙人！是真的？」弘司叫喊。
感動的氣氛頃刻扭轉過來。
「太狡滑了！」小藍撅起嘴說。
「你欺騙我們的感情！」千晴握着拳頭，逼近林董。
林董繼續朝着房門往後退，耍着手說：「你們當初沒有問清楚嘛，嗯……只是溝通問題。」
「你不是乘機報復吧？」瑞雪問。
「怎會呢？我是和平主義者咧。」退到教室門口，林董為了解圍說：「我們開始上課。」
「派對還沒完結。」傑少緊張地嚷。
生日派對的另一個重要使命就是不用上課。
事實上，嬉鬧一輪後，大家已經沒有上課的心情，勉強返回座位，都不能專心。
禮堂有同學上體育課，傳出打籃球的拍球聲和吶喊聲。
傑少靈機一動，「我們不如玩閃避球囉。」
小藍跑出教室，由走廊往下望，「沒有人在操場上課呀。」
「好久沒玩過閃避球啦。」
「我玩！」
「我們都玩！」
同學們紛紛響應傑少的提議，所有心思都被閃避球吸走了。
「現在是數學課的時間啊。」林董鄭重聲明。
「活動教學，玩閃避球學數學。」阿匠說。
「怎樣教？」
「拿着球自然知道啦。」
千晴和瑞雪分別捉住林董的左右手，強行把他拉出教室。
＊ ＊ ＊
同學分成兩隊，比賽時每隊派九人出場，分布在內場和外場。「蝶舞傳說」和阿匠在一隊，林董和傑少在另一隊。
球員用球攻擊對方內場球員，若內場球員被擊中又接不住球，便要出局退到外場。若外場球員擊中對方內場球員，便可返回內場作賽。比賽結束時，內場剩餘最多球員一隊獲勝。
阿匠和傑少站在跳球區內。當主裁美樂蒂一拋起球，他們便跳起搶球，比賽正式開始。
「哇呀！」小藍率先被擊中，出局退到外場。
「我幫你報仇。」瑞雪舉起球，瞄準傑少，可左腳絆住右腳，向前跌倒。
「嘿，你想擊中我？還早了十年呢！」傑少得意地扭腰。
「看我的！」千晴一擲球，輕易擊中傑少。「成功了！」
「好痛！你這麼用力幹嗎？」
「我只是使出五成力。」千晴轉動着手臂說。
「哈哈！你真遜！」弘司取笑傑少，「哎呀！」他一時分心，被敵方的球擊中。
海兒突襲阿匠，他輕易把球接住。「我的隊員都是反應遲鈍。」
外場的小藍擊中海兒，得以生還重返內場。
「班長，好身手！」小藍向阿匠豎起拇指。
「是你反應遲鈍。」
「哎呀！」林董慘叫，他被紫柔的球擊中大肚子。
操場上，大家奔跑、吶喊、大笑，有人出局，有人生還。即使內場只剩下一個人，只要出局球員成功擊中對方球員，便可返回內場，繼續並肩作戰。不到最後一分鐘，不知哪隊得分最高。
在人生的競賽中，你試過出局嗎？是環境使然無奈退場，還是自己不想走下去呢？惟願，當你被自卑和怯懦的球擊中，累得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會有人給你站起來的力量。然後，你會再次擊出勇氣的球，生還，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