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問（節錄）

《列子》

【引言】

朋友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環。有時很多心事，連家人都未必明白、未必願意深入了解；朋友卻能分擔和體諒，所以難怪不少人說「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士為知己者死」。然而，知己是可遇不可求的，像伯牙與鍾子期這兩位知音人，更是難能可貴。但願我們若有一天遇上真正的知己，都能好好珍惜。

湯問(1)（節錄）

《列子》

伯牙善鼓琴(2)，鍾子期善聽(3)。伯牙鼓琴，志在登高山(4)。鍾子期曰：「善哉(5)！峨峨兮若泰山(6)！」志在流水，鍾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7)！」伯牙所念(8)，鍾子期必得之(9)。

伯牙游於泰山之陰(10)，卒逢暴雨(11)，止於巖下(12)，心悲，乃援琴而鼓之(13)。初為霖雨之操(14)，更造崩山之音(15)。曲每奏，鍾子期輒窮其趣(16)。伯牙乃舍琴而歎曰(17)：「善哉！善哉！子之聽夫(18)，志想象猶吾心也(19)。吾於何逃聲哉(20)？」

【典籍簡介】

《列子》又名《沖虛經》、《沖虛真經》，是道家重要典籍。相傳為戰國時期鄭國人列禦寇（jyu6 kau3〔預扣〕yù kòu）及其門人所作。列禦寇，後人尊稱為「列子」，戰國時期道家學派思想家。《列子》在西漢時已散佚，後來才被西漢末劉向重新編輯整理。三國時期動亂，劉向編纂的《列子》也散佚，到東晉時期再次被人搜集成書。

今本《列子》由《天瑞》、《黃帝》、《周穆王》、《仲尼》、《湯問》、《力命》、《楊朱》及《說符》八篇組成，其內容大部分是民間故事、神話傳說和寓言故事，其中的思想內容比較複雜，反映了古人對天、地、人的認識和觀念，往往用淺顯的話語和故事，傳達出包含大智慧的人生哲理，當中不少故事更演變成今天耳熟能詳的成語，譬如「愚公移山」、「杞人憂天」、「歧路亡羊」等。

唐代時，《列子》與《道德經》、《莊子》、《文子》並列為道教的四部經典。

【注釋】

(1)　《湯問》：《列子》中的第五篇。與該時期的其他文章一樣，本篇題目只取文章首句「殷湯問於夏革曰」，再濃縮為「湯問」兩字，與文章內容沒有太大關係。

(2)　伯牙：春秋時晉國上大夫，善於彈琴。鼓琴：彈琴。

(3)　鍾子期：楚國的一位樵夫，善於欣賞琴曲。

(4)　志在登高山：心裏想着攀登高山。志：志趣，心意。

(5)　善哉：讚美的話，類似「太好了」、「絕妙啊」等。哉：語氣助詞，表示感歎的語氣。

(6)　峨（o4〔鵝〕é）峨：山高的樣子。兮：語氣助詞，無實義。若：好像。泰山：又名東嶽，位於今山東省泰安市境內。

(7)　洋洋：水勢浩大的樣子。江河：泛指河水，一說特指長江和黃河。

(8)　所念：心中所想。

(9)　得：領會，聽得出。

(10)　泰山之陰：泰山的北面。古人稱山的北坡、水的南岸為「陰」，反之為「陽」。

(11)　卒（cyut3〔撮〕cù）：通「猝」，突然、倉猝、猝然的意思。

(12)　止：滯留，被困。巖（ngaam4〔癌〕yán）：通「岩」，這裏指高峻的懸崖。

(13)　乃：於是。援（wun4〔垣〕yuán）：拿，拿出。

(14)　初：起初，開始的時候。為：這裏指彈奏。霖雨：連綿大雨。操：琴曲的一種，曲調較淒涼低婉。

(15)　更：接着。造：這裏也指彈奏。

(16)　輒（zip3〔接〕zhé）：總是。窮：窮盡，這裏指理解透徹。趣：意味、旨意。

(17)　舍（se3〔瀉〕shè）琴：停止彈琴。舍：停止。

(18)　善哉！善哉！子之聽夫：真厲害啊！真厲害啊！你的鑒賞力！聽：聽力，鑒賞力。夫（fu4〔符〕fú）：語氣助詞，表示感歎。

(19)　志想象猶吾心也：（你）心中所想到的事物，和我（彈琴時）所想的一樣。志：心志。象：意象，事物。猶：猶如，一樣。

(20)　吾於何逃聲哉：我到何處去隱藏我的心聲呢？逃：隱藏。聲：這裏指心聲。哉：語氣助詞，表示疑問。

【解讀】

本文所講述的是一則關於「知音」的故事。

「知音」的字面意思是懂得音樂。伯牙善於彈琴，他想到山，就能彈出高山的巍峨；想到水，就能奏出江水的澎湃。他的好友鍾子期善於聽曲，只要一聽，就知道伯牙心中想要表達的是山是水，是霖雨之操，還是崩山之音。連伯牙也打趣地對鍾子期說：「你總能想到我心中所想，你叫我可以走到哪裏，去隱藏我的心聲呢？」

可惜，鍾子期死後，伯牙就將琴摔碎，再也不彈了。因為他覺得世界上再沒有人，能比鍾子期更懂自己的音樂……所以後世就用「知音」來指了解自己的人，也用「高山流水」來形容有共同志趣、能互相理解的友誼。

【文化知識】

管鮑之交

很多人都認為政客各為其主，在政壇上很難找到真正的友誼。不過，「管鮑之交」的故事，也許會讓大家改觀。

春秋時候的管仲和鮑（baau1〔包〕bào）叔牙是好朋友，他們一起做生意，管仲總要多分一些利潤，別人都為鮑叔牙抱不平，鮑叔牙卻知道管仲這樣做，是因為家貧。上戰場的時候，管仲總會往後退，還曾經逃跑，別人譏笑管仲貪生怕死，鮑叔牙替他解釋，說逃跑是因為家有年老的母親要奉養。

後來管仲當上了齊國公子糾的謀士，鮑叔牙則為公子小白效力，後來小白即位，是為齊桓公。他打算請鮑叔牙做相國，並想殺死管仲。鮑叔牙堅拒，反而向齊桓公推薦管仲。終於，管仲做了相國，還輔佐齊桓公稱霸諸侯。鮑叔牙總是了解管仲的想法和才能，因此管仲常常說：「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後來人們就用「管鮑之交」來指相知很深的友誼。

【練習】

（點擊鏈接查看參考答案）

❶　從哪裏可以得知鍾子期是「善聽」之人？請以文章內容簡單說明。

❷　分辨下列畫有橫線的粗體字所代指的事物，把答案填在括號內。

A）鍾子期必得之　（　　　）

B）乃援琴而鼓之　（　　　）

C）子之聽夫　（　　　）

D）吾於何逃聲哉　（　　　）

❸　你認為鍾子期能聽出伯牙的心意，是否純粹因為鑒賞力高？還是有其他原因？試簡單說明之。

❹　伯牙對鍾子期說：「子之聽夫，志想象猶吾心也。」你也有這種與你心靈相通的好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