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犧氏沒,神農氏作,斲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蓋取諸《益》。
「包犧氏沒」,「沒」本來是指沉沒到水底,沉沒到水底便看不見,似乎不存在了,因此引申為死,後來才以「歿」字代替。
「神農氏作」,作,起也;神農氏興起,代替包犧氏。
「斲木為耜」,「斲」是指斬削,後世用斧頭來斬劈物件,當時可能是用尖石做成石斧來砍伐樹木,做成「耜」的。「耜」是古代農具,以尖銳的樹木製成。把樹木弄得尖銳後,用它刺入地下,推動、翻轉泥土,以進行耕作。因為耕田要先把泥土翻鬆,然後才可播種。這種農具,就叫做「耜」。因木容易毀損,等到發明了金屬,便有了青銅農具;再進一步,便有了鐵製的農具,那就能更好地保護尖銳部分,不致磨損。後世用的犁耙,犁頭部分就是「耜」。
「揉木為耒」,「耒」是指上述農具的手柄部分。由於要便於手持,故用彎曲的樹木,甚或需要把剛砍下來的樹木,趁它尚未變乾硬之前,把它弄彎曲,放在火上焙乾,使它永遠保持著彎曲,於是人們便可以拿著彎曲的部分,在泥土上面推動。注意:即使古人健碩有力,以這方式來耕作也非一個人的力量能做得到,因此請留意「耦」這個字。「耦」在今天寫作「偶」,古代「耦」字的偏旁是「耒」,即是農具。古代用這件農具需兩人同時運作,一人在前面拉,另一人在後面把農具緊按著地面往前推,泥土才能翻鬆,故古人農耕之法是「耦耕」。到後來懂得利用牛,耕作才輕鬆些,人耕最初是不容易的。「揉」字的部首是「手」,右面是「柔」,是說通過人力來柔化樹木,使樹木彎曲。後世有些版本把「手」部變成「火」部,表示是利用火力把手柄部分的樹木弄致彎曲,說得更清晰,不過不必跟隨它改為「煣」。
「耒耨之利」,「耨」是小手鋤,亦有除草之義。前文只說耒耜,忽然出現「耨」字似不合理,所以很多注解家都認為「耨」字應是「耜」字的別字,改為「耒耜」更加合理,但我們不用改了,知道有這個說法便足夠了。「耨」是耘田、耕田。「耒耨之利」是說:以耕田工具獲得利益,即以農耕獲得利益。「以教天下」是指利用、憑藉此工具,來教導天下人從事農耕的工作。
《益卦》
「蓋取諸《益》」,大概是從《益卦》得到靈感而創造出農具吧。
《益卦》的「上卦」是象徵風的《巽卦》,「下卦」是象徵雷的《震卦》。
《巽卦》是樹木的象徵,《震卦》也是樹木的象徵,因此這兩個卦都與樹木有關,說出樹木對人類有利益。再看「下卦」的《震卦》。
在卦中,眾以少為尊,《震卦》單一的剛爻反而是卦的主宰;剛爻的性質是活動的,且是向上活動不休。而「上卦」的《巽卦》則相反,以一柔爻為尊、為主。
《震卦》以一剛爻為尊
《巽卦》以一柔爻為尊
柔爻性質向下,因此帶動整個卦向下,其動力是由上向下。北方一到冬天,冷風總是從門下縫隙進入,《巽卦》因此象徵風。
《益卦》
《震卦》在「後天八卦圖」中位於東方,東方是春天,因此也是與木材有關。上面樹木要向下行,下面樹木要向上升,如果硬要用後世複雜的象數來看,《益卦》的二、三、四爻組成《坤卦》,《坤》是大地、泥土,因此可象徵上面的樹木插入地下,而入地後又要往上動,向上活動有兩種情況:第一是泥土向上翻起;第二是《震卦》的卦象是上面靜止、下面活動,在人體即是腳部的活動。相反,《益卦》中的三、四、五爻組成《艮卦》,《艮卦》是手,手把木頭向下推。手腳合力帶動木頭在土地升降,泥土便被翻起了。不過,古人應沒有如此複雜的想法吧。
其實,簡單理解為:上面是「入」之象,下面是「動」之象。《巽卦》的性質(卦德)是「入」,《震卦》的性質是「動」。上面的物件要入,地下面的要動,而這與樹木有關,靈感根據這種想法變成實物,便是犁耙之類的物件。正因為前此是漁獵階段,漁獵階段所獲的野獸、魚類,並不是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得到,例如打獵不成功便沒有收穫;其次,季節也影響收獲的多少,因此利益不算太大。再加上捕捉禽獸危險重重,不一定是人類勝利,所以雖然解決了人類糧食的問題,但仍不太理想。即使伏犧氏進一步馴服禽獸變成家畜,最初可能也不太成功,還要經過慢慢改進,所以依靠漁獵解決生活問題仍不夠好。但由漁獵時代進展到神農氏的時代,生產的方式變成農耕,農耕收穫穩定,能使全年衣食有了更佳保障,因此特別用了「耒耨之利」的「利」字。前文沒有說「利」,而這裡說「利」,特別說明了這發明對人類有大利。
但「利」仍是有條件的,條件是「以教天下」,要通過教導,教導人人懂得耕種,實行耕種,然後才有「大利」。「以教天下」,講出了大利的條件,是非教導不可,還要令天下人非實行不可,完成這兩個條件,然後才是大利。
「蓋取諸《益》」,可能最初《益卦》只有符號,沒有名稱,假使人類發明耒耜就是由此卦得到啟示,它對人類的貢獻最為深遠,故在六十四卦中,此卦對人類是最有益的卦,故讚揚它、歸功於它,故定此卦卦名為《益卦》,否則《益》與「耒耜」有甚麼關係呢?兩者產生關係的原因是卦義象徵上面推動下面的泥土,下面的泥土翻鬆了,才有利益。因此這個卦引申其義是說,上面的人犧牲了很多力氣和時間,才得到利益。《益》的意思是損上益下,損了在上的人的財物、時間等,然後下面的人才得到利益。原本是土地得到利益,然後引申就是人民得到利益了。由此,後來《益卦》的意思是:在上的統治者要減損自己一切的享受,將利益分予群眾,令群眾也享有合理的生活,這才是《益卦》所教導的主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