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经讲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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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結繩而為罔罟,以佃以漁,蓋取諸《離》。

「作結繩而為罔罟」,中國其他古書中徵引此句時,多數沒有「作」字,因此清朝的偉大學者王念孫以為:統計了其他書籍,引用此句,均沒有「作」字,所以「作」字應是衍文(多餘),可能因前文伏犧氏「始作八卦」有「作」字,後人才順手加上,他認為沒有「作」字才合理。不過馬王堆帛書《繫辭傳》有「作」字,可見古本有「作」字。其次,再細心思考,從此篇文章的內容來衡估,有「作」字可能更合理,因為「作」的意義是創作,用了「作」字,就令到伏犧創作各種器具的說法更為明確。伏犧不單仰觀俯察,歸納和了解整個宇宙萬事萬物的道理,而且認為這道理既可以解釋天地萬物,亦可以應用於人生一切事物,因為在卦的符號背後,已經精簡地把萬物最基本的規律、結構、功能、作用等都包括在內。這種思想可以啟發創造出對人類有用的萬物來。有了創作的靈感或想法或理論,才可進行創造,而不是閉門造車就可以創作出事物來。伏犧是最先利用《易經》的原理,把理論變為實際的事物。因為是創作,因此特別點明,用了「作」字。

所以,因現存有限的古書徵引沒有「作」字,便說原文沒有,未必一定對,故應緊記:統計學常常碰壁。因此,還是依照通行本「作結繩而為罔罟」來解釋。「罔」(網)「罟」都是羅網,只不過古人用罔來捕鳥獸,用罟來捕水中的魚。魚網和捕獸的網雖有不同的名稱,但其功能是相同的,只是因捕捉對象不同而形狀稍有不同而已。「作結繩而為罔罟」的意思是:利用結繩,即用繩索結紮,創作成為羅網,叫做「罔」和「罟」。

「以佃以漁」,「以」是用來、利用;「佃」是打獵,捕捉鳥獸便是「佃」,在水中捕捉水產魚類是「漁」。「以佃以漁」,即是利用網來打獵捕捉鳥獸、利用罟來捕魚。

「蓋取諸《離》」,「蓋」在文言文中意義是大概,表示作者推測、猜想應該如此而已,不一定是事實。因此下面的十三個卦,所講到的創造的事物,都用了「蓋取諸」這個特殊的辭。「取」是根據、採納;「諸」即之於,是「之」和「於」的合音詞。「蓋取諸《離》」是說大抵採用了《離卦》的內涵,得到靈感而創作了罔和罟。

首先,《離卦》為何有羅網的說法呢?幸運地,由於馬王堆出土的帛書《易經》和《繫辭傳》都沒有《離卦》,只有《羅卦》。原來古代「離」、「羅」相通,因此《離卦》在更古老的時候,象徵的事物或其意思可能就是羅網,故《離卦》就是指羅網。若說羅網是由「羅網」這個卦得出來,可能會被人責罵,因為既稱卦名為「羅網」,則此物件必先已有之,才能夠根據它名卦。現在《繫辭下傳》卻說該物是根據《離卦》創作出來的,可謂顛倒了先後,混淆了黑白!

但甚麼時候有六畫卦的卦名?傳說是由周文王所定。最初可能只有八個「經卦」有名稱,或者連這八個名稱仍然沒有,只是八個不同的符號:《乾》的符號象徵天,《坤》的符號象徵地,《震》的符號象徵雷,《巽》的符號象徵風等具體事物。人類思想的發展是由具體到抽象,原始時候具體事物多而抽象思想少,後來才漸由具體發展至抽象。可能因人類看到這些符號,覺得抽象的符號可以啟發自己,產生靈感,便根據符號背後象徵意義的指示,創造了羅網,於是以後這個原先沒有名稱的符號便叫「羅」。因此既可以說有了「羅」,才有卦名《離》,亦可以說卦爻的義蘊先出,而羅網實物反出於卦之後,這是否有可能呢?

《離卦》為何令人想起羅網?請看「經卦」《離卦》的卦象,再與人的眼睛來對比想像一下。想像時要把它抽象化,通過直覺靈感去體會。

《離卦》

《離卦》中間的空虛部分類似人的眼睛,故《離卦》本身象徵眼睛。因此,當《離卦》是「重卦」時,便似眾多的眼睛在一起,再由人類眼睛推衍到其他事物,可以由此想像到將東西連繫在一起,這便構成了網狀。

「網」字甲骨文

《離卦》

另外,再從另一角度來想像,《離卦》的根本性質是甚麼?是「麗」,即是附麗,意思是附屬在某些東西上,卦的上、下兩爻是剛爻,而中間的柔爻則是黏附在上、下爻中間,因此有連繫在一起的意思,可聯想象徵飛鳥、走獸、游魚黏附在網上。《離卦》的卦象呈網狀,有令到事物黏附不能離開的作用,於是由此靈感指導他創作了用羅網、網罟來捕鳥獸和魚。我們還可以進一步分析,《離卦》「重卦」的「互體」中,「內卦」是《巽卦》。《巽》為繩,豈不是指結繩為網?不過這是後世象數學的解釋,相信四、五千年前,或六千年前古人的想法沒有那麼抽象複雜,所以應盡量簡單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