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六朝骈文与六朝社会文化
六朝时期骈文发展总的趋势是艺术形式上愈来愈完善,内容上反映社会生活愈来愈丰富,应用范围上愈来愈广泛,写作的人愈来愈多。而六朝骈文的这些发展变化,不仅是先秦两汉文章写作艺术内部发展变化的结果,六朝时期随着政治经济转型产生的社会新特点也是其重要的外部原因。
一、六朝骈文的发展历程
骈文写作在中国文学史上已有将近两千年的历史,经历了萌生、发展、全盛到转型新变和逐渐衰落的漫长历史过程。汉魏六朝是骈文产生、发展和极盛的历史阶段,这一时期的骈文写作呈现出丰富多彩的样貌。
关于骈文形成于何时,学界一直没有共识。清人阮元认为,先秦已有骈文,《周易》之《文言传》即是骈文,孔子是骈文之初祖(2)。但这样的看法,在现当代并没有得到一致认可。“先秦各类散文中,存在大量排句和偶句。由此可见,我国文学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对骈俪的爱好倾向……但先秦散文中的偶句,多数是出于自然的‘率然对尔’,偶于意而非偶于辞。因此,它们就和刻意追求语言人为修辞之美的骈文对句,有质的区别……先秦散文中的对句,也许可以算是骈文对句形式之源,却绝非骈文形式的‘初祖’”(3),当然更不是骈文。现代也有学者认为骈文产生于西汉,认为陆贾《新语》中的《慎微》、贾山的《至言》、贾谊的《过秦论》、司马相如的《谏猎》等文已具备骈文的特点(4)。这个说法可能受到清人李兆洛《骈体文钞》的影响。《骈体文钞》选辑秦汉六朝文六百多篇,其中有一百多篇秦汉文。李兆洛这样选文的目的,是为了“欲人知骈之本出于古”(5),西汉文章“尚无明显的骈化倾向”(6)。骈文产生于东汉的说法,得到较多学者认可。清末王闿运《湘绮楼论文》主张骈偶之文起于东汉。今人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姜书阁《骈文史论》等亦持此说。“东汉散文与西汉散文相比,骈化的趋向是比较明显的……东汉以来,文章走向骈化和靡丽已成为自身发展的趋势”(7)。骈文形成于魏晋之说,从古至今都是主流的观点。经过先秦萌芽,两汉孕育、演化,到魏晋时期,骈文终于逐渐成为一种独立的文体,偶句由篇中部分小段落扩大为一篇中多用对句,从修辞方式发展为文章体裁,由少数人偶尔使用发展为更多的人尝试,出现体式完备的骈文。虽然说关于形成在魏晋的具体时间点尚有争议,但从汉末开始,文章写作领域由散文的骈化渐变出一种不同于散文的新的文章体式的过程业已开启,骈文艺术形态的完全具备也许还要假以时日,但骈文的时代已经到来。
汉末建安三国时期,历史时间不长,文风却有变化。曹操、诸葛亮等人的文章基本上少用骈偶,散句为多。与之同时,东汉以来追求华美排偶的风气依然继续存在。如仲长统《乐志论》,反映乱世中知识分子的生活理想和人格追求,境界高雅,几乎通篇对句。不过,开一代新文风,使文章变得华丽好看是始于曹丕和曹植。他们的写作中已有典型的骈文,如曹植《求自试表》《陈审举表》《孔子庙颂序》《汉二祖优劣论》等。还有一些文章,如吴质、杨修与曹丕、曹植有多通书信往还,文中对偶句虽不如前面罗列各篇多,但往往亦被后人视为骈文。曹魏及西晋时期,骈文写作已渐成风气,陆机是骈文史上的关键人物。他有好几篇文章已是正式的骈文,被后世视为骈体范式。《豪士赋序》大量用典,委婉讽刺,对仗工切,偶句占80%,其中四六隔句对占三分之一。《荐戴渊疏》,80%是对句。《辨亡论》,仿贾谊《过秦论》,改变贾谊的铺陈为主而以对偶为主,对句占62%。《五等论》亦是偶句占多数。陆机其他文章如《吊魏武帝文》《谢平原内史表》《汉高祖功臣颂》等,全篇偶句并未占多数,但往往历代骈文选本也当作骈文辑录,鉴赏者也当作骈文评论,亦可算是骈文。此外,这一时期如潘岳等人的文章,如仅从文章句式来看,大多还是散句多于偶句,但历代的骈文选本,却也往往将其揽入。如潘岳最长于叙哀诔之情,从萧统《文选》开始,骈文选本中的哀祭文体,都辑入潘岳之文。如清代最具代表性的骈文选本《骈体文钞》“诔祭类”选汉魏六朝哀诔之文20篇,其中潘岳之文9篇。分别是《杨荆州诔》《杨仲武诔》《夏常侍诔》《马汧督诔》《伤子辞》《悲邢生辞》《为任子咸妻作孤女泽兰哀辞》《金鹿哀辞》《哀永逝文》,这些文章的对偶句并未占到绝对多数,但历来研究者都承认其骈文性质。西晋文章,就句式看,多数还是散句多于偶句。这一时期,不仅以偶句为主要语言形态的骈文已产生,有些文章虽然对偶句数量不多,但文辞华美,传统上一般也归入骈文。不过,这一时期还不是文章全面骈化的时期。东晋文章骈化步伐放慢,骈化程度不如西晋。但骈文还是一直有人写作。政治性骈文如两晋之际刘琨《劝进表》,哲学论文如葛洪《抱朴子》中《诘鲍篇》之《无君论》等。作家如以玄言诗著称的孙绰,其文章写作多是成熟的骈文。如被刘勰在《文心雕龙·诔碑》中认为“最为辨裁”的《桓宣城碑》:
君器量高浚,神明披朗,商略雅俗,隐括真伪,擢奇取异,不轨常流,固以准的当时,拟议郭、许矣。处身立朝,不峻功名。俯仰显默之际,优游可否之间,迹卑而道不污,身屈而志不屑矣。铭曰:
於穆我后,禀兹纯爽。虚豁高畅,萧条迈上。凤任外舒,卓鉴内朗。神栖冲慎,形同俯仰。将登槐棘,宏振纲网。令仪早徂,德音永响。(8)
思想内容上调合名教与自然,形式上简洁明快,以偶句为主,间有散行。再如其《三月三日兰亭诗序》:
古人以水喻性,有旨哉斯谈!非以停之则清,混之则浊邪。情因所习而迁移,物触所遇而兴感,故振辔于朝市,则充屈之心生;闲步于林野,则辽落之志兴。仰瞻羲唐,邈已远矣;近咏台阁,顾深增怀。为复于暧昧之中,思萦拂之道,屡借山水,以化其郁结。永一日之足,当百年之溢。以暮春之始,禊于南涧之滨,高岭千寻,长湖万顷,隆屈澄汪之势,可为壮矣!乃席芳草,镜清流,览卉木,观鱼鸟,具物同荣,资生咸畅。于是和以醇醪,齐以达观,决然兀矣,焉复觉鹏撫之二物哉!耀灵纵辔,急景西迈,乐与时去,悲亦系之,往复推移,新故相换,今日之迹,明复陈矣。原诗人之致兴,谅歌咏之有由。(9)
该文与王羲之《兰亭集序》记的是同一次宴集。两文内容基调都相近,但王羲之的文章是散体,孙绰的文章是骈体。孙绰文对句占70%,议论多于描写,说理或直作判断,语紧意密。这不同程度地反映出东晋时期的社会风气和文人心态的复杂变化。
魏晋时期以偶句为文章基本艺术形态的骈文已经正式形成,而骈文发展到南北朝特别是南朝,进入兴盛期。这一时期文章对偶句越来越多。而且用典较魏晋繁密而深奥。骈文注重藻绘,选词讲究色泽,妃白俪黄,数字、方位、时令等等皆求对称,更有人造新词,所谓“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10)成为一时风气。齐永明以后,随着四声的发现,诗歌中永明体的形成,骈文也逐渐开始追求声律的审美趣味。骈文的各项艺术特征全备,骈文形式更加艺术化。这一时期,骈文名篇佳作不断,骈文使用范围也更加广泛,各应用文体普遍使用骈体形式,任昉、陆倕等以长于“笔”著称的公牍应用文写作名家,所作均是骈文。此外,史论采用骈体也多起来,如范晔《后汉书》、沈约《宋书》的序、论部分,都使用骈体。鲍照的《登大雷岸与妹书》,则是我国文学史上以书信作游记的著名骈体文。谢朓的《拜中书记室辞随王笺》,辞意委婉,造语精妙。丘迟的《与陈伯之书》,其中佳句感动叛离祖国的将军陈伯之,使他幡然悔悟而决意南归。沈约《与徐勉书》,坦言即将退休,亲切感人。梁代除家书之外,一般书信已通行骈体,而且出现了一批隽永的山水小简,如吴均的《与宋元思书》等。即使学术著作,也有采用骈体的,刘勰《文心雕龙》即是。南朝后期的骈文写作更为丰富。这时期骈文用典更盛,四六句型渐成常规;骈文雕琢之习大行。除各类朝廷骈体文书议事论政外,与文人士大夫私人生活相关的骈文也日益增多。这些骈文或叙山水,或谈文艺,或抒友情,或记器物,都各臻其妙。骈体的应用范围几乎扩大到文人士大夫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并且,随着梁季和陈末南方文人的大量北去,以散文写作为主的北方文坛,也开始流行骈文写作。北朝以骈文著称的作家,大多是南朝去的。庾信是南北朝时期最负盛名的骈文家。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的《全后周文》共23卷,其中卷8至卷18所收录的都是庾信文。庾信42岁时由南入北,其现存骈文中的著名作品,基本上都是作于北方。清人倪璠认为庾信“穷南北之胜”(11)。四库馆臣认为其骈偶之作“集六朝之大成,而导四杰之先路。自古迄今,屹然为四六宗匠”(12)。庾信与徐陵并称“徐庾体”(13)。徐陵在梁陈时期被认为是一代文宗,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的《全陈文》18卷,其中徐陵文就占了6卷。徐陵也有出使北方的经历,其在北方作的《与尚书仆射杨遵彦书》等,亦是名篇。徐、庾二人的骈文,辞藻华美,对仗工整,典故繁富,风格遒丽。明人王志坚《四六法海序》说:“(四六)至萧氏兄弟,徐、庾父子,而斯道始盛。”(14)清人蒋士铨《评选四六法海》收录了从六朝到宋代59位作家的266篇骈文,入选文章最多的是庾信,共有29篇。其他较多的为徐陵、庾肩吾、梁简文帝、任昉、沈约等。徐、庾为骈体大家,骈文作品丰富,《评选四六法海》将选录作品按等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等级,标于每篇题目之后,以示对其优劣的总体评价。六朝甲类文章有24篇,庾信即占13篇,其他则是徐陵4篇,庾肩吾2篇,谢朓、魏文帝、丘迟、孔稚珪、何逊各1篇。庾信、徐陵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世,都被认为六朝骈文写作集大成者。
二、六朝骈文与六朝社会文化发展
骈文既是六朝社会生活内容的重要载体,也是六朝文人士大夫参加当时社会政治活动的重要手段,因而它与当时的社会发展和文化生态有着密切关系。
从汉末开始的社会大动荡,在之后的整个六朝时期一直持续。社会生活的苦难,加深了作家对个体生命价值的思考,也促进了文学的自觉和审美意识的加强。骈文就通过语言体现审美,从而成为表现生命价值的有效形式之一。“六朝美文意识的觉醒,表现为两个方面:即对形式的追求和对修辞的注意”(15)。文章写作领域业已存在的对偶手法,到这时更被充分利用而得到飞速发展。对魏晋文人来说,“即使物质的华美得不到,而语言的华美作为精神的享受是一种创造和发现的最大的快乐”,“他们会写文章;而所谓文章,也就是华美的语言;而所谓华美的语言,除了辞藻的华美以外,更主要的也就是对偶句的发展和精细化”(16)。西晋短暂的稳定统一现实,使得“进入上层的士人,物质和精神的享受已经成为或可能成为现实。确证自己‘人的全部本质力量’的手段,也就只能是‘文章千古事’了。表现这种心态的偶句,即对应稳定的精神和物质享受的偶句,必定走向进一步的‘稳定而华美’,开始与古文的偶句划清了界限……直接诉诸视觉和听觉的华美辞藻,不要或很少需要语气词、连接词,使语言节奏整齐而错落有致,尤其是四字句与六字句的交错运用,隔句相对,其‘意味’正是短暂与舒缓的结合……这种语言形式在西晋成为整篇文章主要的语言形式,骈文也就正式产生了”(17)。
整个六朝时期,帝王将相、豪门贵族都十分喜爱与提倡文学。东汉末年,汉灵帝创立鸿都门学,专门培养出身庶族的专门人才,学习辞赋、俳词、书法、绘画等课目。“汉之灵帝,颇好俳词,下习其风,益尚华靡,虽迄魏初,其风未革”(18)。建安时期和魏初的一大批文学家就是在汉末所形成的华靡风气下成长起来的。曹氏父子对建安文学发展的推动作用,更是为后世所公认。“汉文慢慢壮大起来,是时代使然,非专靠曹操父子之功的。但华丽好看,却是曹丕提倡的功劳”(19)。其后六朝时期各朝各代,文化和文学的话语权,都掌握在上层阶级手中,以贵族审美趣味为社会审美主流倾向。上层人士是骈文的主要创作者和欣赏者,骈文也主要用于上层社会场合,“议大政,考大礼”,也“每缀以排比之句,间以婀娜之声”(20)。骈文写作无论是审美形式还是内容价值取向,都与上层社会思想观念和审美趣味的变化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骈文使典用事的形式特点,虽然在其产生之初就已具备,其大量运用,几成体式必备,却在南朝隶事之风盛行之时。南朝隶事之风的盛行,可以说是上层社会数典为工、自矜富博的文化炫耀型审美风气的产物。比如《梁书》和《南史》都载有梁武帝萧衍热衷隶事、以博览为尚的故事:
约尝侍宴,值豫州献栗,径寸半,帝奇之,问曰:“栗事多少?”与约各疏所忆,少帝三事。出谓人曰:“此公护前,不让即羞死。”帝以其言不逊,欲抵其罪,徐勉固谏乃止。(21)
武帝每集文士策经史事,时范云、沈约之徒皆引短推长,帝乃悦,加其赏赉。会策锦被事,咸言已罄,帝试呼问峻,峻时贫悴冗散,忽请纸笔,疏十余事,坐客皆惊,帝不觉失色。自是恶之,不复引见。(22)
最高统治者提倡,士大夫热衷参与,不仅是一种优雅的文化活动,也是一种政治活动,甚至在这些活动中的表现会影响到士人的政治前途。骈文作者参与到这样的逞博风气中,对骈文写作必然有影响。齐梁人认为“今之文章”“略有三体”。其中一体是:“缉事比类,非对不发,博物可嘉,职成拘制。或全借古语,用申今情,崎岖牵引,直为偶说。唯睹事例,顿失清采。”(23)说的正是齐梁骈文用典繁密。
再如,流行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玄学思想,是复杂的哲学问题。一般讨论这一问题的文章,也多是散体,但骈文也表现出与六朝学术思想文化的同步性。也有以骈文讨论玄学问题的,如王弼的《老子指略》:
若温也则不能凉矣,宫也则不能商矣。形必有所分,声必有所属。故象而形者,非大象也;音而声者,非大音也。然则,四象不形,则大象无以畅;五音不声,则大音无以至。四象形而物无所主焉,则大象畅矣;五音声而心无所适焉,则大音至矣。(24)
就是以朴素的骈文句式讨论玄理。郭璞《客傲》也是以骈文的形式讨论玄学问题。全文134句,对偶118句,占80%。如描述其道家哲学人生观:
是以不尘不冥,不骊不骍,支离其神,萧悴其形。形废则神王,迹粗而名生。体全者为牺,至独者不孤,傲俗者不得以自得,默觉者不足以涉无。故不恢心而形遗,不外累而智丧,无岩穴而冥寂,无江湖而放浪。玄悟不以应机,洞鉴不以昭旷。不物物我我,不是是非非。忘意非我意,意得非我怀。寄群籁乎无象,域万殊于一归。不寿殇子,不夭彭涓,不壮秋豪,不小太山。蚊泪与天地齐流,蜉蝣与大椿齿年。然一阖一开,两仪之迹,一冲一溢,悬象之节,涣沍期于寒暑,凋蔚要乎春秋。青阳之翠秀,龙豹之委颖,骏狼之长晖,玄陆之短景。故皋壤为悲欣之府,胡蝶为物化之器矣。(25)
使用了大量源于《庄子》的明喻暗典,加以改铸,发挥己意。文辞虽嫌繁复,而文脉一气贯通。《文心雕龙·杂文》称赞说:“景纯客傲,情见而采蔚。”(26)六朝不仅有谈玄论道的骈文,还有佛学骈文。如僧肇《鸠摩罗什法师诔序》,就是一篇很好的纪念性佛教骈体文,如序首段云:
夫道不自弘,弘必由人;俗不自觉,觉必待匠。待匠,故世有高悟之期;由人,故道有小成之运。运在小成,则灵津辍流;期在高悟,则玄锋可诣。然能仁旷世,期将千载,时师邪心,是非竞起,故使灵规潜逝,徽绪殆乱。爰有什法师者,盖先觉之遗嗣也。凝思大方,驰怀高观,审释道之陵迟,悼苍生之穷蔼,故乃奋迅神仪,寓形季俗,继承洪绪,为时城堑。世之安寝,则觉以大音;时将昼昏,乃朗以慧日;思结颓纲于道消,缉落绪于穷运。故乘时以会,错枉以正,一扣则时无互乡,再击则勡椠归仁。(27)
评价赞颂鸠摩罗什弘扬佛法的贡献,使用佛典及儒家经籍中的典故和意象、比喻,语言经过精心锤炼,对偶整齐,文字流畅,富于文采。六朝骈文说理议论之作“可概括为史论、文论、政论、杂论四大类”(28)。玄学骈文和佛学骈文与一般的说理议论骈文的不同之处是,讨论的问题可能更具复杂性和抽象性,骈文形式对问题讨论还是有一定限制的,所以,六朝骈文中虽不乏谈玄论佛之作,但这类哲学论文,更多的还是采取散文的形式。
六朝骈文发展与社会文化发展相一致,在当时士人的公私生活情境中都有广泛应用,无论是在士人日常实际生活还是在其精神领域都没有缺席。骈文不仅是六朝审美文化的重要组成内容,也是六朝士人社会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