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信念和断言
我们为何要不厌其烦地进行批判性思维?前面已经说到,批判性思维的终极目标在于形成正确的结论、做出明智的决定。由于人们的决定其实反映了他们的结论,简便起见,我们可以说,批判性思维的目的在于得出正确的结论,实现这个目的的手段就是用理性的标准来评估我们的思维。当然,我们也可以运用批判性思维评估他人的思维。
得出结论的时候也就是形成信念的时候。结论和信念密切相关。如果你得出结论“电池没电了”,你就会相信电池没电了。下面我们将界定一些重要概念。
显然,信念就是你所相信的。需要强调的是,信念是命题。也就是说,信念可以表达为陈述句,它或者为真或者为假。澄清这一点就可以避免许多混淆,后面还将说明这一点。
本书对“信念”“判断”“观点”的使用不做区分。当我们用陈述句来表达信念(或者判断、观点)时,都是在“陈述”或者“断言”,对于我们的表达而言,这些是不必区分的。断言固然可以用于表达信念之外的东西,但对于本书的运用而言,断言主要用于表达信念。
信念和断言是命题,它们被表达为或真或假的陈述句。
1.1.1 客观断言和主观断言
在说明何为“结论”之前,我们先来区分客观断言和主观断言。客观断言(objective claim)的特征是:它的真或假不取决于思考者认为它是真还是假。“火星上有生命”就是客观断言。纵使突然间所有的人都认为火星上有生命,火星上也不会真的因此突然出现生命。“上帝存在”也是客观断言,因为它是否为真并不取决于人们是否认为它真。
虽然客观断言或者为真或者为假,但是对于一个给定的断言,我们有可能并不知道其真假。“俄勒冈州的波特兰离北极比离赤道近”是一个真的客观断言,“俄勒冈州的波特兰离赤道比离北极近”是一个假的客观断言,而“俄勒冈州的波特兰比缅因州的波特兰有更多的集邮爱好者”则是一个真假未知的客观断言,至少本书作者不知道这个断言的真假。
当然,并非所有的断言都是客观的。“布鲁诺·马尔斯自命不凡”就不是客观断言,因为它不具有上面提到的特征。一个人是否自命不凡的确取决于人们的想法。如果没有任何人认为布鲁诺·马尔斯自命不凡,他就不是。如果帕克认为布鲁诺·马尔斯自命不凡,而摩尔认为布鲁诺·马尔斯不是,那他们可以各持己见。因为关于某人是否自命不凡的观点,与观点持有者的看法有关。
这一类的断言是主观断言(subjective claim)。主观断言的真假与人们认为它为真还是为假不无关联。关于口味的判断就是典型的主观断言,如“米醋太甜”。米醋是否太甜?这取决于你怎么想。有的比较往往也是主观断言,如单板滑雪比双板滑雪更有趣吗?除了你如何想以外,并没有更进一步决定其真或假的依据。值得注意的是,许多陈述既包含客观的元素也包含主观的成分。例如“有人偷走了我们俏皮的混凝土草坪鸭”,草坪鸭是不是“混凝土”的是客观断言,草坪鸭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也是客观断言,它是否被偷了还是客观断言,但被偷的混凝土草坪鸭到底是否“俏皮”是主观断言。
1.1.2 事实与观点
人们往往会区分“事实”与“观点”,并认为所有的观点都是主观的。但并不是所有的观点都是主观的,因为有的观点的真假并不取决于观点持有者的个人看法。而且,本书中,“观点”可以等同于“信念”。如果你相信俄勒冈州的波特兰离北极比离赤道近,那么你的观点是真的,但即使你改变了主意,你之前的这个信念还是真的。如果愿意,你可以把客观的观点称作关于事实的观点或信念,但这并不意味着任何关于事实的观点都是真的。“俄勒冈州的波特兰离赤道比离北极近”就是一个假的关于事实的观点。
关于事实的观点(信念、断言)与客观的观点(信念、断言)所表达的意思相同:其真假不取决于主体怎么想。
关于思维的思维
客观断言的真假与思考主体的看法无关!针对这一点,你可能会问:“‘乔安妮在想弗兰克’这个陈述的真假不是取决于乔安妮的看法吗?”答案是否定的。这个陈述的真假取决于乔安妮是否在想弗兰克这个事实。
1.1.3 相对主义
相对主义(relativism)是这样一种观念,即真理与特定文化的标准有关。更确切地说,相对主义认为,如果你的文化和其他文化具有不同的真理或证据标准,就不存在独立的“上帝视角”来判断一种文化标准是否比另一种更为正确。
无论如何看待这样一种抽象的哲学学说,都不能认为客观陈述的真可以通过一种文化认为它真来决定。假如某文化一致认为“水”不是H2O,那要么是该文化中的人弄错了,要么他们的“水”这个字并不指称水。
1.1.4 道德主观主义
道德主观主义(moral subjectivism),即道德观念是主观的,例如“斗牛在道德上是错误的”或“杰森不应该对父母撒谎”。换句话说,如果你认为斗牛在道德上是错误的,那这是于你而言的,你并不需要考虑任何其他真相。哈姆雷特的一句名言“世事本无好坏,皆因思想使然”很好地表达了道德主观主义。
要警惕哈姆雷特的这条格言。不妨问问自己:如果有人真相信折磨驴子或将通奸的妇女处死无可厚非,你会认为那是他的想法,而让他折磨驴子或用石头砸死通奸的妇女吗?显然你不会这样。就如认为电解液对人体有益不会导致人们认为喝电解液对人体有益一样,认为上述两种行为无可厚非并不会给行为带来任何正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