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葬礼
周一早上,海艺。白舒俊今天心情不错,因为上午有他的专业课,老师是他之前就见过且很仰慕的穆老师。只是上课没多久,他就发现穆老师有些心不在焉,拿错了琴谱不说,还几次在指导他的时候说错小节,让白舒俊有些疑惑。直到休息的时候,白舒俊才发现穆老师时不时就看看窗外,五教和对面三教平行而建,从琴房的窗子正好可以看到三教的部分教室,白舒俊忍不住发问:“穆老师,你在看什么呀?”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在意。”穆怀风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白舒俊连连摆手道,但是看穆怀风的样子,明显不是“有点”的程度:“只是,您真的没事吧?”
“没事,我随便看看,”穆怀风坐回椅子上,又问:“白同学最近有见过时雨么?”
“小雨学姐么?昨天才见过啊,她找我转交请假单。”
“请假?”
“对啊,穆老师你不知道么?吴会计是她的继父,今天办葬礼,小雨学姐也去。”白舒俊回忆着说:“昨天晚上她哥载着她来的,她应该提前和老师说过了,所以我去转交的时候老师也没问什么…”
“她哥也去?”穆怀风诧异道。
“对啊,时濛也去,穆老师认识他么?”
“一面之缘而已,”穆怀风回答完就有些愣神地看看窗外低语:“他们竟然都去,我怎么忘了这种情况,希望她不会出事。”
白舒俊愈发迷惑地看着穆老师的背影,他怎么觉得,一个疑问还没解决,就又有了新的疑问。
早上八点半,林照已经在车里坐了快三个小时了。车子停在南乡殡仪馆门口的停车场上,这也意味着,他盯车子侧前方的灵堂也有三个小时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久前他还在相同位置蹲守过三天三夜,相比起来,今天只不过要早些起床,已经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停车场另一端的非机动车棚里有个自动售卖机,林照熟门熟路地买了罐咖啡回来,刚关上车门,副驾的车窗外就传来了敲击声,他放下车窗问:“怎么了?”
“林警官负责盯着时濛对吧?”来人戴着副半框眼镜,和时濛的款式类似,眼镜后的小眼睛不动声地打量着人,是谢闻远。
“对,出什么事了?!”林照手又回到了门把上。
认识时濛之前,林照对他的唯一印象是仇人的儿子;认识时濛之后,光是两个字就让他气得牙痒痒,他的名字几乎可以和“麻烦”划上等号了!
“还没出事,”谢闻远一手下压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过也快了。”
“快了?”林照一皱眉头,虽然不太理解谢闻远的意思,但他还是把咖啡往裤兜里一揣,锁上车跟着去了。
到了灵堂,林照才明白谢闻远的话:时濛和吴明这两活宝脚踩着脚,脸对着脸,大眼瞪小眼,两个人几乎快要贴到一起去了。偏偏他们俩谁都不说话,旁边劝说的人把所有能说的话都说尽了,也没能让两人分开。
不远处的祭坛下,徐艳芬哭着跪倒在花圈旁,只是不管她再怎么哭天抢地声嘶力竭,也没有几个人去理会她。时雨一手机械地给她递纸,一手指着时濛和吴明说着:“谁都别动手,旁边的人也一样!”
众人自然会意,这种时候谁先动手,谁就是挑起事端的人了。
时雨一看到谢闻远和林照进门就喊:“快把他们俩拉开!”
谢闻远和林照没等话音落下已经冲上去把二人拉开了。时濛被谢闻远往后拉着,还扭头指着吴明叫嚣:“有种你就动手啊!看看我这次不把你腿弄断,上次算你运气好!”
吴明一想到自己的膝盖还因为积液而肿胀着,就更加愤怒。他涨红的面色和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你来啊!妈蛋你来啊!谁怕谁啊!”
他的两条胳膊被林照架起不能动弹,就伸长了脚踹向时濛,偏偏还差了些距离够不到,只是平白让缠着绷带穿着护膝的膝盖更加疼痛,收回腿后连站立都有些不稳,不得不往别处借力。
“都给我闭嘴!”林照半扶半架地将吴明拦到自己身后,把他摁在椅子上才对时濛说:“一来就找事,别人葬礼上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什么叫找事啊?”林照这话说得时濛不乐意了,推开谢闻远又走过去:“别冤枉好人行不?我刚进门还没说话呢!就看了眼徐艳芬,她就开始哭!”说着一指祭台旁边对着众人泪水涟涟的徐艳芬:“你说是不是?”
时濛不问还好,这一问,徐艳芬哭得更凶了。时雨蹙眉,把最后一张纸巾递给徐艳芬后,就起身向林照走过来:“我哥的确没干什么,不信你问吴明。”
林照侧脸看向吴明,谁知吴明怒气未消,大喊道:“放屁!我明明看到你瞪了她一眼,不是你吓唬她,她能哭起来?!”
林照皱了皱眉,这两边的说法其实差不多,他刚想开口,旁边的时雨已经瞪了吴明一眼:“你给我闭嘴!”声音不高,但吴明没料到她会冲自己大小声,所以在震惊中闭上了嘴。
同一时段,白舒俊的一对一专业课匆匆结束。结束得快不一定是好事,白舒俊还在想前两天的事,穆怀风也有心事,两个人的课自然上得心不在焉。
下课后,白舒俊收拾完东西没有急着走出琴房,而是问出了自己疑惑一整节课的问题:“穆老师,您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白舒俊也听说过时雨在白教堂做兼职,但他感到疑惑的是:穆怀风对时雨也不过是几面之余缘,怎么好像格外在意的样子:“穆老师和小雨姐关系很好吗?”
穆怀风扶在钢琴盖上的手指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合上钢琴,才站起来看向白舒俊:“也算不上好,大概是因为经常看到她,接触下来就会比较在意。”
“只是在意么?啊,我只是觉得这个程度比较…呃,大概是我想多了,”白舒俊断断续续地说着:“所以,如果我的问题让穆老师不高兴的话,能不能原谅我?!”
“没关系,你说吧。”白舒俊的磕巴让穆怀风又好笑又好奇。
“穆老师,你,是不是,喜欢她?”
“嗯?”穆怀风愣了愣,掩着最嘴轻咳两声才回答:“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
“只是我的直觉,因为类似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啊,是我想错了,对不起穆老师!”白舒俊连忙道歉。
“哈哈,没关系的,”穆怀风笑眯眯地说:“不过你说“也”,是发生过什么事吗?”
“嗯…就是,穆老师还记得吴明吗?就是上周在校门口的…”
“哦,我记得,是那个染绿头发的男孩子吧?怎么,那天你也在?”
“我离得比较远,所以…也就没有上去。”
当然以白舒俊胆小的性格,等他下定决心上去帮忙,事情早就已经解决了。但是事后想想,他还是很不放心。
“没事,你接着说,吴明怎么了?”
“吴明比我们大一届,听说一上初中就开始在道上混了,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小雨学姐的,”白舒俊回忆道:“小雨学姐肯定拒绝过他,可他还是每天出现在我们校门口。大考前有一天,小雨学姐回家比较晚,吴明跟着她回家,结果被她在雨巷打了一顿,第二天我们全校都看见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哈哈哈哈!真是解气!”
“噗嗤!”穆怀风忍俊不禁道:“哈哈哈你是担心时雨也会打我一顿么?”
“不是不是,穆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白舒俊尴尬地挠挠头:“我只是觉得你担心小雨学姐的表情,跟那个时候的吴明有点像,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白同学,你不用再道歉了,”穆怀风微笑着摆摆手:“我明白你的担心,不过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我和时雨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是吗?”白舒俊松了口气:“那就好,小雨学姐那种高冷的态度大概也没怎么考虑过这些事…”边嘀咕着边点了点头。
“高冷大概也是为了自我保护吧?”穆怀风叹息一声,转开了眼,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穆老师你也知道啊?小雨学姐其实人很好的!”白舒俊眼前一亮。
“知道啊,你之前不是还在她的介绍下去兼职和暂住吗?”穆怀风关切道:“你们家最近状况还好吗?听说你前两天被人打了?”
“我没事穆老师,是吴明领着几个白龙帮的混混,他大概觉得小雨学姐对我比较关照,也没管我是谁就想拿我出气,还好时濛路过救了我。”
“这个吴明还真会找事。”
“他以前就这样,昨天白龙帮的秘书还带他过来道歉赔钱,把我们家的债都还上了一大半!”
“嗯,你没事就好。”
白舒俊走后,穆怀风又转向窗外,九月天高气爽,阳光将玻璃窗照射得闪闪发亮,玻璃上映出他的脸却逐渐晴转多云:“哪里像了?明明就是另一种情形。”他按了按皱起的眉头,面上又恢复人畜无害的斯文。教室里早已空无一人,自然也没有谁附和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