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闹剧
灵堂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也井然有序地落座在靠门的座椅上。祭坛两侧和尚已经开始诵经超度，气氛变得肃穆起来。徐艳芬和吴明也不在说话，一左一右待立着，不时上前上香跪拜。
前排座椅的末端，时濛翘着二郎腿满脸百无聊赖。他看了一遍附近的花圈，又意义和宾客对应一番，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时雨：“我们到底啥时候能走啊？这念经念得我想睡觉！”
“小声点，”时雨拍了一下他的膝盖：“快了，等他火化下葬完我们就走。”
“你就为了这么点事请假，也太不值了，”时濛压低了声音说：“等他去火化了我们就走吧？还不知道他的墓要走多远呢，这坟山上又不干净…”
“迷信。”
时雨斜了他一眼，转头看看吴明扶着徐艳芬跪拜，心想着二人也不至于在闹出什么事来，便点点头说：“好吧，我们早点走。”
“好嘞！”时濛欢快地扭头就要和后排的谢闻远分享喜悦，结果一转头先看到的是林照。林照正喝着咖啡，一见时濛有动静就紧紧盯着他，生怕这位名义上的假释犯实际上的交易者又闹出什么事来。
“你还没走？”时濛一惊，又看到他旁边位置是空的，只好再问林照：“谢老板呢？”
“谢闻远么？”林照的手仍然端着那罐咖啡：“去卫生间了。”
“行吧，”时濛得到了答案就要转回去，一看林照还在喝咖啡，就忍不住笑笑：“诶呦林警官怎么面色这么差啊？看看这黑眼圈，您可要注意身体啊！否则我可怎么跟阎大队长交代啊？”
话音未落，林照就瞪了时濛一眼，他最近愈发觉得，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自己的功力大概可以跻身国际一流水准。可偏偏眼前这位的脸皮是超一流的铜墙铁壁，时濛收到眼神杀后反而笑得更欢，捂着嘴转了回去。林照只能磨磨牙，垂下眼，最后无奈地继续喝咖啡。
时濛动动手指，给谢闻远发了条讯息，然后又凑近时雨耳边将声音压到最低：“我的妈呀！他什么时候坐在我们后面的？吓死宝宝了！”
时雨无声地笑起，屈指弹了时濛凑得过近的脸一下：“所以才叫你小声。”
时濛遭到了迅不及防的一记暴击，立马往后弹开，差点没跌下椅子，勉强扶着椅背坐回来才说：“这还是我妹吗？你不知道我是敏感肌吗？”
时雨在诵经声中打了个哈欠，敷衍地摆摆手道：“知道了。”
而坐在他们后面的林照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铜墙铁壁的厚脸皮竟然会这么好拿下？
尸体送去火化后，离开灵堂的人就变得多了起来，毕竟来吊唁的很多都是吴全的同事，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情，自然还要回学校继续工作。
时濛等着时雨和徐艳芬打完招呼过来一起回去，谢闻远倒是莫名其妙地和林照聊了起来。时濛伸着耳朵偷听了几句，发现不是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又往时雨那边走了几步，想提醒她一下。
偏偏这时，一头绿毛从旁边闯入了时濛的视线。
“时濛，”吴明喊住他：“你还没给我爸上过香吧？你又不穿黑衣服又没拿花圈，连香都不上，你来干嘛啊？”
时濛有点头疼，毕竟林照还在几米开外，他总要给警察同志一个面子。他侧过脸瞥了一眼吴明，压低了声音道：“你觉得我为啥不上香？他是我继母的继父，我连看都不想看他，上香磕头，他配吗？”
“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死者为大你懂不懂？我爸在天上看着你呢！”吴明声音大了起来。
“哦豁！难得你学了个成语，瞧把你能的！行啊，我再说一遍，”时濛指指还没撤掉的吴全的遗照，恶狠狠地瞪着吴明说：“让我上香，他不配！”
“你丫的说什么呢？”吴明上前一把揪住时濛的已领，眼睛也瞪了起来：“你今天诚心找死是吧？！”
他和时濛新仇旧恨加起来倒也不少，更别说吴全死的不明不白，他交易还没做成功，警方就把时濛给放了，这摆明了是打算把这案子搁置一旁，也顺便让他的脸都没处搁。一想到这些，吴明就是一肚子火，越看时濛越想杀人凶手。
“呵，呵呵，”时濛冷声笑起，转着眼左右看看，好像在希望大家都来看看吴明这个可笑的样子，他缓缓把吴明的手从自己衣领上拽下来，边扯平领口边说：“我也可以教你几个成语：恶有恶报、大快人心，怎么样？小爷今天就是来看他怎么死的！”
“艹！”吴明气得眼睛都快烧红了。他一巴掌拍向时濛的笑脸：“你找死！”
时濛早有预料，轻巧地避开后说：“是他该死！”
“你个假释犯，凭什么，”吴明落空的手在身侧缓缓捏紧成拳，咬牙切齿地盯着时濛：“你凭什么这样说我爸？！”
一拳挥过去，再次落空，时濛已经退开两次了，这次他双手插兜，趁着吴明收回手的瞬间往前跨了一步，像刚才那样，一脚狠狠踩住他伤腿的脚尖。
“艹！”吴明除了骂脏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用空着的脚去踹时濛，还没抬腿就又被时濛踩住了。膝盖上的伤让他更为恼怒，他直冲着时濛喊：“有种就打一架！只会玩阴招算什么东西！”
“哼，我再说一遍，对付你，不需要我动手。”时濛嘲讽道：“还有你们父子两个流氓又算什么东西？”
“你丫的骂谁呢？！”吴明又揪住了他的衣领，两人再次大眼瞪小眼起来。
“我说你，”时濛也被他揪出了火来，一指狠戳吴明的脑门，又指指吴全的遗照：“还有他，都是骚扰我妹的混蛋！”
吴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骚扰？”
“你们父子还真是一样让人恶心！”时濛嫌恶地皱眉：“敢碰我妹的狗东西，活该去死！”
“时濛！”时雨和林照异口同声地喝住了他。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沉默，时濛眨了眨眼，感觉眼前的一切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吴明脸上的愤怒、困惑和惊讶融合成一个奇怪的表情，时濛往后退了一步，不再踩着他的脚，结果他也没什么反应。
时濛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虽然他经常说错话做错事，但这一次的状况似乎比以往更糟糕。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只是膛目结舌地站在原地。
不远处的祭台旁，时雨喊着他想要向他走来却被惊惶不安徐艳芬拉住了，仔细辨认徐艳芬的口型，似乎在问时濛刚刚说了什么。时雨没打算告诉徐艳芬，只是面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另一边林照正从和谢闻远的交谈中转过脸来，他眉头一皱，烦躁几乎在瞬间铺满他的脸，小眼睛里射出嫌弃和困惑地目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时濛耸了耸肩，有些无可奈何。
只有谢闻远还能冷静地做出反应，他冲时濛摇了摇头，比着口型说了两个字：“快，跑！”时濛越大家只会越怀疑，与其越描越黑不如不解释。
似乎只是一瞬间，时间又恢复了它应有的流速，时濛再转回头就看到了时雨迅速沉下来的脸，还有吴明在错愕中开口问：“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没有没有，啊？我说什么了吗？”时濛往后退着，嘴里像连珠炮一般发动着攻击：“一定是你听错了！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啊？林警官你看我都没动手呢？我还能说什么啊，肯定是你们听错了！”边说着边把手从裤兜里伸出来摆了摆。
“你…真没动手？”林照有些迷惑地停下来脚步，成功被时濛的动作转移了注意。
“不是！他…”吴明刚要说话又被打断了。
“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不要听吴明乱说，他只会污蔑我我刚才教他成语呢！我能动什么手？都是误会哈哈哈误会，一定是你们听错了看错了，OK？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了，妹妹对不起，哥哥这厢先行一步！告辞！”
最后两个字还没落地，人已经一溜烟跑出了门。
“不对啊，他刚刚明明骂我流氓…”吴明一脸懵逼地指指时濛消失的方向，又指指自己。他转头看向众人，不经意间瞥见了时雨的表情，到了嘴边的后半句话就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啧！”林照不满地咂嘴，一把推开过来劝解的谢闻远，等他大步追到门口的时候，时濛已经跑远了，他恼怒地将手中的空罐子扔向那个背影：“你给我站住！”
一阵“叮铃咣当”后，这一击理所当然地落空了。时濛一听到他的喊叫，就向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一蹦三尺高，而后跑得刚快了，眨眼间已经没了人影。林照抬手抓抓头发，烦躁地看着殡仪馆前的空地，那里只剩下空罐子“咕噜噜”地来回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