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划线
这天傍晚,时雨边和时濛发讯息确认林照今天都跟着黄丽去过那些地方,边走向AKbar。忽的,她脚步一顿,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将她拦在人行道转弯处。
时雨抬起头,是徐艳芬:“吴明没把话带到吗?”
徐艳芬面露仓惶,抖着嘴唇问:“是他?对不对?”
“我让你和他都别出现在我们面前了。”时雨最烦这种无意义的重复。
“昨天头七,我去墓地,发,发现…”徐艳芬没有理她,自顾自小声说:“墓,墓碑上被人泼了油漆。”
时雨一惊:“什么?”
“谁会做出这种事啊?”徐艳芬瞪大了眼看着时雨,一连串地发问:“是他?对不对?你们早知道他杀了人,他回来了?”她搂住自己的双臂,似乎想缓解下肩背的颤抖。时雨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徐艳芬穿着长袖长裙戴着遮阳帽,衣领上还挂着一副墨镜。
明明太阳才刚下山,暑气未消,风力又若,这样的天气怎么也称不上凉快吧?唯一的解释就是,徐艳芬这身打扮是为了掩人耳目。
“你没去报警吧?”
“没有,我不敢。”
“吴明呢?”
“我不知道他去哪了。”徐艳芬神经质地转动眼珠,观察了周围一圈,又凑近时雨问:“小雨你告诉我吧!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回来了?”
“是他。”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答案时徐艳芬还是大吃一惊,连连后退直到靠上一棵行道树,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时雨轻叹一声说:“让吴明和你一起住吧,虽然没人会对你…”还没说完就被徐艳芬打断了:“小雨你和我一起住吧?”
“蛤?”时雨被这荒唐的提议逗笑了:“你在说什么?”
“妈妈以前一直对你不够关心,借着这次机会,我们住一起相互照顾吧?”徐艳芬上前两步,双手合拢在胸口,一脸恳切地说。
时雨还在冷笑:“你真这样想?”
“那当然了!以前欠你的,妈妈都补偿给你好不好?”徐艳芬还故作亲昵地笑了起来。
“用吴全的钱吗?”时雨终于还是吐出了这个如鲠在喉一般的名字。
“…”徐艳芬一愣,这个名字像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一般,硬生生横在二人之间。
“当年你不在,那现在你也不用回来了。”时雨冷声说,在自己最需要关心和钱的时候,她反而不在,那么现在自己也不再需要她了。
“可,可是,妈妈都是为了你啊!”徐艳芬想握住时雨的手被她避开了,只能扯着她的衣角,哀声道:“当年也是为了不连累你啊,才,才…”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时雨将衣角一点点从徐艳芬手中拽了出来。
“时雨!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徐艳芬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惹来路人侧目:“我好歹是你妈啊!”
“从你和吴全结婚开始,你就不是了,”时雨拍了拍衣角的褶子,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还有,成年人不需要监护人。”
“你怎么能这样说?就,就算是那样,你也是我生的啊!”
“那谢谢你的肚子,”时雨点点头,淡定地拿出手机开始录音:“从现在开始我时雨和徐艳芬断绝母女关系,二人间再无亲情往来和财务瓜葛,录音为据。”
“什,什么?”
“还是你要先找个会计来算一算债务?”
“不,不用了,好吧,你说了算,”徐艳芬慌忙摇头:“只是…”
“只要你不轻举妄动,那个人就不会对你做什么,”时雨停止录音后还是叮嘱了一句:“以后和吴明住吧。”
“好…我,知道了。”徐艳芬神色复杂地低下了头。
“嗯,”时雨已经看到时濛出了AKbar往这边走来,便绕开徐艳芬擦道:“别再见面了,吴太太。”
徐艳芬原本还想拉住时雨说些什么,可最后的那一声称呼让她呼吸一窒,手一个抓空,终究还是垂落下来。
时雨迎向时濛,拉着他往AKbar走去。
“诶?等,等等,”时濛不明就里,边走边扭头看:“你刚刚和在徐艳芬说话?该死的,明明叫吴明和她…”
“好了好了,”时雨又拽了他胳膊一把:“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了。”
“真的?”时濛一脸惊喜地转回头。
“真的。”
“太好了,”时濛眉开眼笑地把手抽出来搭在时雨肩上,另一只手还冲她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得了吧你!”时雨拍掉他的手,跟着笑笑。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徐艳芬听到动静,缓缓转头看了看。看见兄妹俩勾肩搭背笑闹着往前走,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那个样子才是真正的家人吧。
时雨踏进AKbar的时候也回眸一瞥,确定徐艳芬真的走了,她心底又隐隐约约冒出某人说过的话来:“还真让他说对了。”
“嗯?啥?”时濛懵逼。
“没什么,”时雨轻声说着,转身进门:“我大概真的挺擅长划线。”
“说什么呢?没头没尾的。”时濛看看街上又看看时雨的背影,还是疑惑地跟着进去了。
九月转眼过半,天气依旧炎热,让人完全遗忘了有个词叫“秋高气爽”。白露过后,公园里的草叶上少有凝结出露水的,雨巷也是一样,时雨出门前还和时濛说到已经有半个多月没看到雨巷下雨了。
“虽然但是这事也由不得我们啊…”时濛伸伸懒腰,随手泡了一杯咖啡,昨天又熬夜看情报了:“不过老爷子不会催你吗?”
“不会。”时雨检查着帆布袋中的东西走到门边,他们住的仓库偏狭窄,小冰箱和灶台几乎紧挨着鞋柜,水槽旁边就是卫生间,对面则是时雨的房间。客厅被一套沙发和时濛的宝贝车占去大半,剩下的位置勉强放下茶几和柜子。时雨说完话又转回头,时濛刚坐在茶几上喝咖啡,被她看一眼立马站起来:“干嘛?”
“你今天不去侦探社吗?”
“你可让我歇会儿吧祖宗!我还得看看林照,中午再去也行。”时濛放下杯子,开始在冰箱里翻找着:“有吃的没?”
“我早饭都还没买,要给你带吗?”
“算了,我煎个蛋。”时濛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谁能想的到,小爷我竟然是被饿醒的!”
“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时雨斜了他一眼,系上鞋带问:“林照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和以前一样爱理不理呗,哦,不对,应该说比以前更严重。”时濛浑不在意地笑笑:“无所谓,你靠我,我盯他,他盯她,懂?”
“哦,让跟着冯爱华的情报员小心点。”
“知道啦,那些小子们精着呢!”时濛忽地抬头看她:“你别转移我话题啊!”
“话题结束,我要去上班了。”
“Fine!那个,白教堂那边,”时濛犹豫一下还是问:“谢老板研究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时雨推开门,清晨耀眼的眼光打在金属门上,反射出一圈圈光晕,她眯眼避开反光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欠东风吗?这家伙也长大了啊!时雨走后,时濛边用手机收听着本地广播边开始煎蛋,倒油,热锅,打蛋,煎得差不多了再颠几下,然而还没开始颠锅他就停了手转过头。
“据悉,本次台风影响范围主要为临省东部及我市大部…”广播里的气象预报让他疑惑地歪了歪头。他转回身,把煎蛋出锅,抬头望着靠近天花板的窄窗,窗外晴空万里,完全没有要刮风下雨的样子。只有正在播放的气象预报不依不饶地妄图打脸:“预计台风会在明天凌晨登陆我市,登陆时最大风力达到…”
“东风吗?”时濛端着咖啡杯无声地笑笑:“台风知我意啊!”
时雨是临近下班的时候才从柳上贤那里听到台风的消息。很奇怪,她不怎么和穆怀风说话的这两个礼拜,柳上贤倒是天天来她的仓库报道,有时拿了东西就走,有时就只拉着她闲聊,一聊就到下班的点,导致时雨都怀疑他是来翘班的。
今天也是如此,说是聊天,其实多半是柳上贤说,时雨听,偶尔回答。“没想到九月份了还有台风,时雨你以前碰到过么?”柳上贤靠在她的桌边问。
时雨玩着手机等下班,心不在焉地回答:“以前也有吧。”
“有吗?我在海市这几年都没怎么见过,不过也是,今年夏天还没怎么来过台风吧?”
“柳先生不是海市人吧?”
“我,对啊,我临省人,”柳上贤指指自己:“我大学毕业就留在这儿工作了,算一算也有十年了。”
“临省的话…”时雨放下手机,抬眼看他:“丽子姐也是那里人。”
“丽…黄丽也是的,”柳上贤移开目光,有些尴尬道:“和我还是老乡呢,呵呵。”
“不过,我感觉你们关系不太好?”
“啊,是吗?好像是没有以前好了…”柳上贤垂眼理理领带又不自然地摸摸左手。
时雨一瞥他的手又迅速地转开了眼,左手上带过戒指的痕迹还不曾消退,这点她刚见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是当时没有和黄丽联系在一起。
“啊,快要下班了!”柳上贤看一眼手表,如蒙大赦一般从桌边直起身,刚打算出门又停住:“明天台风来的话要我去接你吗?公交过来很不方便吧?我就住在滨江大道,挺近的。”
“谢谢,不用,我明天请假,”时雨跟着起身,拎上帆布袋准备下班:“我住的地方一到雨天就积水,以防万一我就请假了。”
“小雨治水吗?哈哈哈,”被时雨斜了一眼,柳上贤的笑声戛然而止:“不好意思,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没关系。”时雨走出仓库,锁上门:“再见。”
“拜拜。”柳上贤尴尬地站在走廊上挥挥手,目送着时雨离开白教堂。
时雨关上后门的那一刻,柳上贤转头就拍着嘴“呸呸呸”起来:“唉,还以为能搭上话了,看来还是不能开玩笑。”
“谁叫你本性暴露了?”穆怀风拎着公文包走出办公室。
“我是不是道歉得不够真诚?不过要下礼拜才能见到,那也没办法了,算了算了。”说着要往自己办公室走,走到穆怀风面前又道:“人家家里明天有可能进水,你不去帮忙?”
穆怀风关上门,手搭在门把手上犹豫了一下才说:“明天再说吧,还不一定下大雨。再说了,”说着转过身来:“台风天气,教堂又离江边那么近,我也不太放心。”
“得了吧你,你不放心什么我还不知道啊?”柳上贤摆了下手,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起吃饭?”
“不了,我回家,”穆怀风又问:“不过时雨住的离你很近吗?还要送她上班。”
“她不是住雨巷么,那边是低洼地带啊,每次一刮风下雨就遭殃…”
“你怎么知道她住雨巷?”
“咳咳,那个,因为,”柳上贤离开办公室,支吾着说了一句:“丽子也住那里。”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瞬,然后还是穆怀风强行岔开了话题说:“你最近都没约会?收心了?”
柳上贤晃晃公文包,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是啊,可也没人想陪我一个孤家寡人吃饭啊!”
“下次,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