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台风
时雨在车站等公交的时候,谢闻远打了个电话过来,她接起:“谢老板,什么事?”
“你下班了没?”
“刚下班,在等车,”时雨左右看看,没什么人:“你说。”
“时雨,你有没有觉得,”谢闻远的语气十分慎重,感染得时雨也紧张起来:“那个穆老师对你不怀好意?”
“蛤?”时雨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因为我听说他对你特别关心啊!”谢闻远解释道:“你哥说校门口吵架和吴全那事他都在旁边,还有白舒俊也说他打听过你的事…”
时雨听到背景声里有钢琴声和时濛的笑声,忍不住道:“他们一个个的都太闲了是吧?还没开店吗?”
“哈哈哈不是不是,我们就是关心你一下,”谢闻远忙说:“万一他真对你有兴趣呢?”
时雨都能从谢闻远的话语里联想到他笑得没眼睛的样子:“够了,把电话给小白!”
“诶?干什么?小白,小雨让你听电话。”
白舒俊果然就在谢闻远附近,电话没过两秒就转了手:“喂,小雨学姐,不好意思啊,他们开店前喝了点新品鸡尾酒。”
“没关系,你开扩音。”
“哦,”白舒俊乖乖听话:“我开了。”
“喂,白舒俊,你觉不觉得谢老板对你不怀好意啊?你可不要被他包养…”话还没说完,那一头的谢闻远已经眼疾手快地夺过手机:“小雨我这边信号不好先挂了啊!”
下一秒,耳边就只剩下忙音,时雨对着熄屏的手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时雨到AKbar的时候,谢闻远已经不在了,只有白舒俊耳根的红晕还没褪去。时濛趁着时雨吃晚饭的时候递给她一个信封,时雨打开瞅了一眼,里面是一打照片。
时雨边翻看照片边问时濛:“上次问阎王爷要的东西里,白教堂的还在吗?”
“都烧了,不过我拍了照,发给你?”
“嗯。”时雨打开炉子点燃照片,又将那所有灰烬扫进水槽,才放水冲入下水道,纸质资料还是烧掉比较让人放心:“黄丽那边呢?”
“还没和姓冯的接触,我看林照成天像只警犬一样跟在后面,也没见他挖出来什么。”时濛顿了顿轻声问:“你怀疑她是黄家来递消息的?”
“很有可能,毕竟道上一直传言黄家想扩建。”
“那火机杀手出现的时机就很有意思了,”时濛摸着下巴低头思索:“她不是刚好消失一段时间吗?”
“要不要赌一赌?”
“赌他们有关系?好啊,”时濛抬头坏笑起来:“怎么赌?”
“反正姓冯的那边不急,”时雨道:“我们等等看黄丽什么时候再和他接触,然后再动手。”
如果黄家真打算插手白龙帮的案子,那么黄丽肯定会把公文包还回去。时雨对包里装了什么不是很感兴趣,她只要确定他们交易的时候有林照跟着就行了。到时候,不管冯爱华出什么事,林照都会联想到黄丽身上去。
“你不怕火机杀手再来个二次抛尸?”
“我还怕他们不来呢?”时雨无所谓地笑笑:“来了才能知道他们和黄家的关系。”
“哦豁!可以啊,时小雨,一石二鸟都让你学会了啊?”时濛一拍她的肩,又伸手到她面前,时雨配合地和他击掌。
“啊,不过,”时濛伸出食指指着时雨问:“你最近有接到什么骚扰电话没?”
“没有,我都屏蔽掉了。”
“嗯?难道因为我的号码比较新?”时濛松开手,拿出手机:“你看,这个号码最近每天都打来,卖房子的都没他这么积极,我也是服了!”
时雨看了一眼号码归属地:“临省?”
“是啊,还是个长途…嗯?等等,”时濛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拿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抽搐的唇角有些滑稽:“不,不是吧?”
时雨调出自己的屏蔽记录,把手机递到时濛手边:“我这里也有,一天一通。”
“我去!”时濛大惊失色,拿住两部手机再核对了一遍号码:“同一个…不会真的是他吧?”
“你看一下日期。”时雨提醒道。
时濛依言滑动手机,面色一白:“这是,这个日期,是吴全死的第二天。”
时雨拿回手机,慎重地缓缓点头:“应该是他。”
诡异的气氛开始在空中弥漫,时濛错愕得说不出话来,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艹!”
“别接!”时雨想伸手阻止,时濛已经在屏幕上一通乱按挂掉了电话,还慌乱地把手机扔到料理台上。
“碰!”一声响引得厨房另一头始终专心雕花的乔转过头来:“肿么了?”
时雨冲他摆摆手:“没事。”
时濛这才清醒过来,他拿起手机,看向时雨的眼神中有一丝惊恐:“我刚才,挂了电话?”
“对。”时雨点头确认,神情凝重地看着他的手机。
两人一时无语,一滴冷汗顺着时濛的额角滑了下去,油腻闷热的厨房里忽然刮过一阵凉风。
凌晨一点,一连串的闪电撕裂了海市的夜空,狂风暴雨和雷声预示着这将是一个不凡的夜晚。时濛在睡梦中听到雷声,正打算翻个身继续睡,还没再次睡熟,就感觉到肚子上一凉,他伸手摸到掉在沙发下的毯子,还没拽上来,手背上又是一凉。
“什么鬼啊?”时濛稍微坐起身,才发现肚子上的衣服湿了一片。抹掉手背上的水珠,他抬头一看忍不住骂了一声脏:“什么情况啊?!”边说边在沙发底下找鞋。好不容易摸到拖鞋,他视线一抬就看到一双穿着鞋的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茶几边:“鬼啊!”时濛一扔拖鞋,一蹦三尺高,直接跳到了沙发上。
“哪个鬼会穿鞋子?”一声吐槽从茶几边传来。时濛揉揉眼,定睛一看,这才彻底醒过来:“小雨啊,你可吓死我了。”说着从沙发下来。
时雨一手拎着雨衣和伞,一手把脸盆递给他。
时濛接过来:“干嘛?洗脸?”
时雨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满地歪着头看他是不是真的睡醒了:“接水啊,要不你去休房顶。”
“哦哦哦,OK!”时濛立即付诸实践。
等他再回头,时雨已经在门边穿上了雨衣。“你现在过去?”时濛看看窗外的暴雨。
“嗯,”时雨点头:“你醒了的话就去谢老板那。”
“好,”时濛挠挠头:“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
“不用。”时雨说着推走了黑色机车,黑色雨衣笼罩的身影瞬间就融入了门外的黑暗。
“1752年6月的某一天,在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有一对父子带着装有金属杆的风筝到一个空旷地带放飞筝。风筝很快就被放上高空,在雷雨交加时,父子一起拉着风筝线,刚好一道闪电从风筝上掠过…”
“轰隆隆!”一声惊雷在路尽头炸响,电光照亮了江边折断的树木,也照亮了车里的两个人。“然后呢?”时濛打了个哈欠问:“父子两都挂了?”
“没有,”谢闻远在微弱的路灯下打着方向盘,把车停在了路边:“父亲发现了电。”
“就离谱,”时濛把雨衣帽子戴上,系紧绳子:“我们要是也这样不得成一代伟人。”
“先做个人吧,反正伟人的名字你也说不出几个。”谢闻远给时雨发完了讯息,把车熄了火,从后座拿出一只小风筝扔给时濛。
“我知道,不就是富兰克林吗?又不是没上过学。”时濛把风筝装好,小风筝除了支架比一般风筝粗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他又问:“你确定这里没监控?”
“没有。”
“保证安全?”
“我保证。”
说完两人就下了车,车外狂风大作,黑色的暴雨从天空泼下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这座城市淹没。相比之下,手中还没婴儿手臂长的风筝显得格外渺小,他们当然不会在这种天气放风筝。谢闻远冲时濛比了个手势,开始站着路中望风。
时濛走到路灯旁的水泥电线柱下,将风筝叼在嘴里,而后抬眼上下看了看水泥柱。估算完距离后,他一跃而起攀住水泥柱,又往上蹭着爬着勉强够到了最底下一格梯子,好容易站了上去。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他只需要爬到足够高度而后把风筝系到上面就可以了。
时濛爬下电线柱,再回到车里已经浑身湿透。他在后车厢换了件衣服,拿纸巾擦头的时候顺便问了谢闻远一句:“接下来怎么办?”
“不怎么办,天时地利人和都齐活了!”谢闻远打方向盘让车子驶离路边。
一开出路灯光圈的范围,雨水就像墨汁一样径直冲刷着挡风玻璃,一片黑暗中只有颜色稍浅一些的雨刷器能勉强辨认出来。为了不引起注意,车子一路上连远光灯都没开,现在则是在一片漆黑中龟速前行,谢闻远扶了扶眼镜,专心应付着路况。
偏偏有人就是要打扰他:“齐活啥啊你这?”时濛把纸巾揉成一团:“就等着天时嘛?”
“等什么等?”谢闻远侧脸看了眼车窗外,调转车头进了一个小巷子:“你哥我像是那种人吗?”
谢闻远再次停下车,掏出手机把屏幕朝向时濛,屏幕上只有一个红色按键。时濛一愣,眼神在后视镜里和谢闻远交汇,猛地一惊:“你疯了?!”
“冷静,小场面。”谢闻远头都没回,晃晃手机把手指靠近那个红点。
但是时濛冷静不下来,他怕这位老哥太大力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阵仗来,到时候惨烈的可是自己。他转过身趴在后挡风玻璃边上,努力贴着玻璃看出去,距离他们十几米开外,路灯旁的水泥柱顶上,一只红色的小风筝正在风雨中飘扬向上。疾风将风筝线拉得很结实,几乎快要触到上方的电线。
“3,2,”谢闻远在这时开始倒数计时:“1。”他轻触屏幕上的红点。
时濛的瞳孔骤然收紧,红色小风筝上有金光爆射,一瞬间点亮了夜空,差点盖过旁边的路灯光。记忆中的炸裂声没有出现,时濛抓紧座椅背凝神细听还是没有听到,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改良还是被雨声淹没了。
金光只闪了一瞬之后,一片燃烧殆尽的红布就在风雨地打击中垂直落地,而后被路边的积水裹挟着冲进窨井。红布没入黑水,下一秒,就连着红与黑都看不分明了,因为路灯在那道金光闪过后没多久,也闪了两下,灭了。
时濛眨眨眼,不确定视网膜上残存的光斑来自路灯过还是那场小型爆炸,直到身后传来谢闻远的声音:“不错吧,三防还不留痕迹?”
“你丫的…”时濛顿了顿才收起到嘴边的吐槽:“你有时候,真的很危险啊。”
“嗯?想夸我就直说!”
“得了吧!”时濛转身坐下,还踹了谢闻远的椅背一脚:“鬼才夸你呢!”
谢闻远“呵呵”两声,又志得意满地吹了声口哨,才倒车出巷子。
“你可别让小白同学知道这些,吓坏小朋友。”去白教堂的路上,时濛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他又不是我谁,告诉他干嘛?”
“呦呵,还嘴硬,”时濛乐了:“难得一见啊谢老板!别哪天把炸弹当烟花放了就行!”
“这可说不准,电子烟花还是可以有的。”
“我是不是还得夸你一句浪漫主义环保大使啊?”
“早就该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