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乱局
黑水帮大楼里忙得团团转的帮众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楼外的卡车，毕竟所有混混离开港区也不过是几分钟前的事情，他们更为在意的是哪个内鬼在黑水帮的总部做了埋伏。直到发现空地中央着火了，黑水帮的副帮主俞材才大喊起来：“快救火！”
一群人再次手忙脚乱地冲出大楼，这时，纵火者的小卡车已经到了港区大门。俞材怒不可遏地朝车尾开了两枪，眼见因为距离太远而失了准头，他又边跑边对手下说：“快追！”可惜等他们追到大门外，路上已经失去了那辆卡车的踪迹。
钱老五大汗淋漓地喘着气，后背上的汗水也已经渗透了衣服。即便如此，他也没时间擦一把。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扶方向盘，双眼如鹰，紧盯前路。电话是老李打来的，但说话的人却不是老李：“再快点！要在全部封路前离开！”时雨顿了顿，又问：“去南乡的小路，应该没人比你更熟了吧？”
“嘿！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在这里混了多少年了？”
时雨把手机还给老李，她另一只手上还握着自己的，电话那头是时濛不安地碎碎念：“小雨啊，你出来没有啊？阎王爷已经把两边都封住了，再不出来就来不及了！诶？对面那个面包车上下来的男人有点眼熟啊！”
他身后还有谢闻远轻声地吐槽：“这么远你都看得清？”
“废话，我又不像你。”
“蛤？”
“我现在走也来不及了。”时雨打断了他们即将展开的互怼。
她原本的打算是，借着回程先警察一步见到时濛，然后可以用卡车把二人带走，或者换车躲避盘问。但，没想到警方已经开始封路了，她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所以，她不得不绕道离开。
“那你去那里？”
“反方向走。”
“诶？那我们…”
“你得过来。”时雨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逐渐变冷：“你要找的人，我看到了。”
时濛挂掉电话，在路边停车对谢闻远说：“谢老板，你先回去吧。”
“嗯？”谢闻远跳下机车，走到他旁边看着，明显感觉到时濛神色不对劲：“你不回去？”
“我得进港区。”
“你疯了？还是小雨出事了？”
“没有，但我要去。”
“那你去干什么？你没看到前面路口的警察啊？”谢闻远难得气急败坏起来。
“就两辆警车，”时濛看着前面路口，不屑地笑笑，又说：“我要在所有小路被封前，进去找个人。”
“什么？”
“小雨在里面看到时建国了。”时濛说完，一把拿过谢闻远手中的头盔，锁进车座底下。而后他握住车把，一踩油门，径直向前方路口闪着光的封锁区驶去。
谢闻远一怔，再转头就只看到了时濛离去的背影，他忍不住提高声音喊道：“你小心！”比起复仇的对象和过去的恩怨纠葛，他更担心的是兄妹俩的安全。
时濛闻言，也没回头，只抬手挥了挥，表示不用担心。
被耍得团团转的俞材和黑水帮帮众重新回到了两幢楼间的空地上，火已经被扑灭了，只是众人的脸色比起火前更加黑。俞材站在焦黑的尸体面前，用脏污的手抹掉眼角的泪水，而后弯腰从尸体边上捡起了一个打火机。
擦擦打火机上面的油腻和灰尘，依稀可见它的外壳是金色的。俞材泛红的双眼死盯着打火机，用手紧紧握住，然后大骂了一句：“该死的火机！”他转头对群情激奋的黑水帮帮众说：“找！给我找到火机杀手！”
“是！”黑水帮的士气前所未有得拧成了一股绳子，老大被杀，让所有人都顾不上别的事情。
话音刚落，黑水帮大楼前又驶过一辆车，不过这辆面包车是直接停在了门口。车门拉开，两个男人一下车就往这边走来。高大的年轻人走在前面，他只瞟了一眼人群中的尸体，就对俞材说：“火机杀手是我们没错，不过这件事，可不是我们干的！”
“黄海？”俞材也跟着刘立见过这两人几次。刘立越是赏识他们，他就越是不满，只是不满归不满，这两人是黄家派来的，黑水帮如果没有黄家的出资支持，早就已经被埋在不知道何处了，更不要提今天的地位。
所以，喊归喊，但正主出现时，他的气势又弱了起来。哪怕对方只有两个人，但他们手上的人命可比场中黑水帮帮众加起来还有多：“不是你们？”俞材问道：“我凭什么信你？”
“呵呵，第一，我们代表黄家，一直在明里暗里帮助黑水帮。”黄海边走边伸出手指说着：“第二，刘总出事的时候，我们正好大家在一起。”说到这里，他已经走到了尸体边上。
“第三，刘总是一死就被烧掉了。”跟在后面的时建国也走了上来，和别人不同的是，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尸体。
“对，我们的办法是，等死人凉透了在烧，”黄海解释到：“这样烧起来，火势大又不容易灭，没准还能得到一捧骨灰，连火葬场都省的去了，一举两得多好啊！”
“啊，这，原来是这样，”俞材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寒而栗，仿佛烧的是自己的骨灰。于是他连忙转移话题，看向黄海旁边的中年男人，伸手问：“那这位是？”
“我？时建国。”他说着，也伸手和俞材随意握了握，而后继续打量尸体：“连这招都学会了啊，不错嘛！”
俞材并没有听到他后面说了些什么，他的手还僵硬在半空，思绪则断在那个人的名字上：时…时建国？是当年海银抢劫杀人案的主谋？是黑白两道都开出巨额悬赏的在逃通缉犯？这种人，怎么会在海市？在黑水帮？俞材背上的冷汗一层叠着一层，手上的鸡皮疙瘩更是密密麻麻，他突然没有勇气再问他们要证据了。
时建国还在观察刘立的尸体，他蹲下来，拨开枪口是上衣物灰烬，虽然底下的伤口也是黑漆漆的，但他似乎研究得很起劲。
倒是黄海注意到了俞材的异常，他一抬胳膊搭在俞材的肩上：“俞老大，怎么了？”
“没，没什么。”俞材一个惊醒，立马收回手，在后裤袋上拼命地擦了擦。突然，他停下动作，猛地转头看向黄海：“等等，你叫我什么？”
“俞老大啊！还是你比较喜欢刘立那种叫法，”黄海的手臂晃了晃他的肩：“俞总？”
“啊，是，哦不，叫我俞材就行。”
“那怎么行呢？毕竟刘总一撒手，黑水帮能拿定主意的，可只有你了？”黄海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又转头看向黑水帮帮众：“大家说，是不是呀？”
“对，俞老大！”
“兄弟们以后就跟着俞老大混了！”
“请俞老大给刘总报仇！”
“报仇！报仇！”
俞材一怔，这些兄弟们信任的眼神和高喊似乎又让他有了信心。他转身看看时建国和黄海，说道：“好，如果像你们所说的一样，那又是谁杀了刘立？”
“诶呀，俞老大你还是没搞明白啊？”黄海听到俞材换了称呼就是眼前一亮，嬉笑着拉过他的手臂，凑近道：“我们既然敢出来自证清白，就表示，我们也愿意帮你找到凶手啊！”
“哦，真的？”俞材有些将信将疑，毕竟得到这两人助力，他能报仇雪恨几乎是指日可待。
“那是当然，我们到海市后，各方各面都是刘总打点，他走了，我们当然得帮他报仇不是？！”黄海一扬头冲着众人喊：“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刘总这样的朋友，大家说，是不是该帮他报仇！”
黑水帮的帮众不明就里地继续高喊着：“报仇！报仇！”俞材这才点了点头：“好，那就谢谢你们了！”
“诶，不别急着道谢！”黄海在沸腾的人声摇了摇头。然后，他从俞材的身后侧过头，和蹲在尸体旁边的时建国交互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时雨下车前钱老五还担心地看了看附近：“你确定要回去？”
“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的。”时雨边说着边重新背好包。而后，她一跃而下，翻出车斗，对着驾驶座上的钱老五：“你那间赌场大概也会被查，再找个地方避难去吧！”
“我那里还有手下清理，不过你啊，债都还清了，你还去干嘛？”
“我总得，去做个了断吧！”时雨说完，转头就往反方向走去，眨眼间已经消失在小路外。
钱老五从后视镜里目送着她离开，转身又和老李换了个座位。等终于坐定时，他还在想一个问题：“这小丫头片子不会真找得到时建国吧？那可是一大笔悬赏呐！”
“老板？”老李见钱老五迟迟没下令出发反而还算起钱来了，不免有些不安起来：“您怎么了？”
“没事，不说了，我们走吧。”钱老五胡乱挥挥手道，似乎是想要挥散开脑中的思绪：“要命的勾当还是算了，走走走！”